這是嚴若儒昨日纔給出的主意,今天柔妃就聯絡了一衆妃嬪,來太后跟前獻計。
穆太后聽了倒是眼前一亮,如此既教化又懲戒的法子,不失爲一個好辦法。最妙的一點,是可以名正言順限制淺夕的自由,將其軟禁在靈谷寺,待惠帝回來再做安排。
「柔妃娘娘到底比我們姐妹有見識,如此便是柔然使者都挑不出錯處來!」徐嬪依舊是笑呵呵的附和,話裡隱隱藏着三分譏諷。
秦月瀾則神遊天外,想着昨日的事,各人所言她都充耳不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置王爺於不義之地的話,淺夕斷不會說,既然那帝姬不是淺夕,她又何必多管閒事!
一番議定,衆妃散去。
穆太后雖然瞧不上柔妃的小家子氣,卻也不得不說這是個最優的法子。
賜下素絹筆墨,懿旨當晚就傳到淞園。瓊花聽完眼圈就紅了,直說要去求見太后。
淺夕卻莞爾一笑:「只當我們是早些出宮了,你不歡喜麼?」
瓊花卻越發哭出來:「主子自個兒受了委屈,倒來安慰奴婢…」
淺夕語塞,她能說如此她倒輕鬆了麼?
懿旨上可是說得明明白白:因太后做了噩夢,夢見極天之北,煞雲滾滾,所以須行法事解煞,而北方瑞使就是因緣人。故遣柔然帝姬卿歡去往靈谷寺,日誦《懺經》百遍,閉門做法事一十八日,方可見人。
這旨意裡頭可不包括瓊花。
沒有宮規約束,瓊花出入方便,就可以放開手腳張羅。只待法事做完,惠帝回京,淺夕便可去查她想查之事。
無甚好收拾,次日一早,主僕二人便輕車前往靈谷寺。
一路侍衛護送,到了靈谷寺,淺夕被安置在供奉地母娘娘的禪院廂房中。
故地重遊,塔鈴叮咚,一派晨鐘暮鼓的安寧景象。
瓊花替淺夕委屈的心終於放開了些。
淺夕打趣道:「怎麼樣,出了宮,天地都寬些罷!」
使勁兒的點頭,瓊花心裡是難以言說的感激歡喜。
「這樣的清靜地,就算被關幾天又怎樣?」淺夕望了北邊的塔尖,冷冷哼聲:「天底下,只有那一方骯髒的地方,才最教人度日如年。」
瓊花似懂非懂,不知主子說的,是烏倫都還是大宮。橫豎是個不討喜的話題,瓊花也不問,心情跟着淺夕舒展開來。
主僕二人安頓,小院兒裡的閒雜人等早被肅清。
禪房潔淨,齋菜雖然寡淡,但也還可口。
院外守着侍衛,名曰護帝姬安全,實則淺夕知道除了這些,暗裡監視的也不乏其人。
大大方方把瓊花遣出去,今日買支簪,明日買盒粉。
瓊花心知身後跟着人無所謂,她就是替主子辦差,怕什麼。就憑太后將主子發落到靈谷寺,還是以禮相待,她就知道自己做得這些,都沒越過規矩去。
漸漸的,瓊花就開始去接觸一些「熟人」,內務處呆了這些年,她辦過不少差事;花點兒銀子託了採買的管事太監,跟出來耍玩也是有的,好些個老字號的掌櫃她都認得,熟悉的也不少。
這次她特意尋了兩個穩妥的,悄悄塞了銀子,讓幫着張羅一批人手。
每日還東奔西走,採買如馬車、一應屋內陳設之類,害得跟蹤之人天天累得氣喘,瓊花卻只是認真辦事,理也不理會他們。
淺夕則在小院兒裡找這院子的破綻,晚間,二人將買回來的零散衣飾湊在一處,給淺夕置了件男裝。
這天,是挑僕役的日子,瓊花一大早就匆匆出門。
到了院門口,不知怎地就一下鬆了髮髻。披散頭髮,瓊花滿臉惱羞,待要回去重新梳頭,卻發現綰髮的大簪子折了,兩隻小發叉都不知崩到哪裡去了。
紅了臉,一手握髮,一手滿地找。
初春的早晨亮得並不早,廊下都還點着燈籠,兩隻小小發叉哪那麼容易尋。
侍衛們皆嫌瓊花披頭散髮,醜陋如鬼,懶得與她搭話幫手,一個個打着呵欠沒看見一般。
瓊花起初還央告,後來他們便嫌她呱噪,聚在一處說話,表示沒空理她。瓊花哪裡肯依,哭哭啼啼和他們理論糾纏起來。直到看見院角樹梢上一隻小紙鳶晃了三晃,才止了哭,氣呼呼回院兒裡重新綰髮。
進了內室,裡頭空無一人,瓊花不禁抿嘴笑。帝姬這個燈下黑的法子真好,硬是在這些侍衛眼皮子底下越牆而出。
重新梳好髮髻,瓊花紅着眼出來,橫道:「我已將你們的事都稟了帝姬,你們就等着回宮太后問你們的不敬之責,罰你們月俸!」
問責有什麼好怕,不過瓊花提到罰月俸,幾人臉上都不太好看。這件事,柔然帝姬還真是可以輕易做到!連顛倒黑白都不必,只需在太后跟前一通哭鬧,太后未必不會罰了他們的銀錢,息事寧人。
瓊花越發得意,昂頭道:「帝姬連日做法事勞累的很,早間要多歇一個時辰,你們識相的,就噤聲些,吵着帝姬,沒你們好果子吃!」
說罷便得意而去。
一衆侍衛面面相覷,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各自嘆聲晦氣,守了崗後一言不發。有人靠近,也趕得遠遠地。
那廂,淺夕已到了福來客棧,包下一間天字號房。
之後,瓊花去尋了人牙子,讓他帶着待選僕役,去福來客棧尋她家主子。
佣金給的爽快豐厚,人牙子喜滋滋催了一羣人,急急往福來客棧去。瓊花則去街上閒逛,吃了一碗酸酸辣辣的面片兒,才舒舒服服往小巷子裡扎。
早就買通了幾家鋪子的後門,瓊花橫穿豎走,一個不錯眼,就將身後的人甩乾淨了。
這時,天才大亮。
街市上熱鬧起來,瓊花披了斗篷,帶着帷帽,一副小姑子模樣,到福來客棧後巷,叫上一輛馬車,坐在車上等。樓上的房間只要一開窗,她就能看見。
房裡,淺夕臉上也稍作喬裝,一副大戶人家少爺跟前的得臉人的氣勢。唬得人牙子陪着笑臉,逐一將奴僕們的來歷、本事說得口沫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