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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脣邊的弧度最終收斂爲零,潘小安注視着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孔,對方曾經拍着自己的肩膀說出“班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是我最信賴的學生”這樣充滿信任的囑託。然而此時此刻,對方只是低着腦袋,並且用手指按摩着自己但陽。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說:怎麼偏偏會是我遇到這麼****的事情?爲什麼我的學生中會出這樣的人出這種事情,而非要我這個做班主任的收拾爛攤子?

聽出對方心聲的潘小安,在脣邊勾勒出淺淺的嘲笑弧度。將手中的照片撕碎了握在拳頭裡,他輕輕地笑起來,衝對方禮貌地笑,然後下一秒便是將拳頭砸在了對方的臉上。這個決定,讓潘小安自己都驚訝不已。很久都沒有那麼衝動過了,想必是對那姓李的積怨已深,壓抑太久所致而一次性爆發出來的後果。這是事後潘小安對楚賽花的說辭,語言中頗有無奈和抱怨的意味,然而在賽花看來,這不過是當事人的詭辯掩飾其本來的暴力趨勢罷了。

那一拳頭註定了潘小安接下來的命運——或許早在那張照片被到處張貼的時候就註定了那樣的命運。在校方而言,總不能以自己的學生是同性戀而對他們進行處罰,所以潘小安的拳頭無疑是給了他們一個絕佳的藉口,於是處分通知很快就發佈出來。除了警告處分之外,潘小安所有的工作和職位也理所當然地都被撤消。

對於潘小安來說,自己的地位彷彿是在一天之間從雲端跌落谷地。然而讓他心中最爲鬱悶的,並不是校園工作的撤銷,而是那些一直對他笑臉相迎、關係相當鐵的哥們也都直白地對他表露出不屑的神氣,包括原本應該爲他辯駁、解釋那隻不過是一場意外的範劍在內。而潘帥哥親衛隊也自動解散,曾經圍繞在身邊端茶送水吹噓不已讓他感嘆鴨子數量之多的女生們,此時見到他再也不會兩眼冒紅心,而是指指點點,諸如“那個同性戀,虧他還騙我們這麼久”一類的說辭着實讓潘小安哭笑不得。

總而言之,潘小安現在的處境,是狗都不理了。

行走在校園之中,潘小安感受着與往日不同的清淨。往日裡,他總是嫌那些跟前跟後的同學和親衛隊們吵鬧個不停,雖然在表面上保持着禮貌溫和的微笑,然而心裡早就嫌他們嘈雜恨不得一腳全部踹飛。可在此時此刻,面對着難得的安靜,他卻覺得空虛。呵呵,那些“好同學”,那些“好FANS”。就在他一邊如此自嘲,一邊在脣角勾勒出苦澀的弧度的同時,看見了聚在布告欄前的衆人。

一向清冷無人問津的佈告攔,此時裡三層外三層地被圍了一個水泄不通。圍觀的人議論紛紛,諸如——

“啊,真的是他啊!我以前還當他是個好人,沒想到是個同性戀,噁心死了。”

“你這就不懂了吧,同性戀可是潮流呢,超級時髦的人才會玩那個的。”

“啊?那你的意思是說,你支持他?”

“咦,怎麼可能!誰要支持那種同性戀啊。想想就覺得超級噁心的,同性戀最容易得艾滋病了,誰知道他有沒有!”

……

第3章(2)

已經不需要去詢問他們在討論誰了。潘小安在脣邊勾勒出嘲笑的弧度,與此同時,他也覺得相當奇怪,此時的自己竟然不怎麼覺得憤怒了。難不成真的習慣成自然?就在他如此思忖到的同時,離他最近的圍觀羣衆看見了他的身影,紛紛閃身爲潘小安讓出一條路來,隨即大聲的議論也變成了竊竊私語。

如果不去看是不是太對不起他們的好奇心了呢?產生如此無奈想法的潘小安,就如同衆人所期待的那樣,經由衆人讓開的路走到了布告欄前面:在處分通報的旁邊,還貼着那張他因意外被壓倒的照片,似乎還經過了一些pHOTO?鄄SHOp的處理,原本並沒有碰觸到的嘴脣此時和頗爲唯美地構造出一個深吻,是相當藝術化的效果。學校絕對不會做出在張貼處分通告的同時,還附上這種會帶來負面影響的“罪證”的。到了這時,潘小安終於明白,是有人想故意陷害他。

在脣邊勾勒出一抹苦笑,潘小安對這次的事件無話可說,然而周圍的人卻不會放過這種調侃昔日“驕子”的機會。

“喂,被男人上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一個臉上長滿青春痘的男生,一邊歪着嘴笑一邊用露骨的諷刺口吻道。對於他來說,潘小安這種一向受到女生歡迎,並且是周圍焦點之所在的人,是他最看不順眼的。好容易逮到一個虎落平陽的機會,不好好羞辱他一番實在難以解這心頭之恨。

“是啊是啊!同性戀啊,”另一個男生噓了一聲口哨,“可要小心艾滋病哦!不過可能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吧!”

“喂,驊池,看清楚了,這就是你一直憧憬的白馬王子哦!”一個帶着嘲笑的女生聲音,在這之後立刻響起了一聲尖叫——

“啊!你不要瞎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這種****,誰會喜歡他啊!噁心都來不及了!”那位叫做“驊池”的女生以尖銳的聲音反駁道。

真是“好同學”、“好FANS”啊。就在潘小安懷有這樣的感慨,一邊聽着周圍惡意的攻擊一邊露出淡淡的疲憊笑容的時候,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

“閉嘴!”伴隨着這個響亮的聲音,那個並不算“窈窕”的熟悉身影擠進了人羣。一把撕下布告欄上的那張照片,楚賽花將其揉了個粉碎,丟進了一邊的垃圾筒裡,“一羣小人,只會在別人受難的時候落井下石,算什麼英雄?且不說潘小安究竟是不是同性戀,就算他是同性戀,關你們什麼事情?你們管得着嗎?”

楚賽花原本就和“美麗”沾不上邊的臉孔,此時因爲氣憤而顯得格外得不入眼。面對叉着腰、氣勢十足的她,圍觀的人羣莫不退縮了一下。

然而片刻之後,驊池帶着不屑的尖銳聲音又響了起來:“醜女!你憑什麼教訓我們?你幫那姓潘的傢伙說話,是不是喜歡他啊?”說到這裡,她似乎是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比這更搞笑的事情了,以尖銳的聲調大笑起來,“啊哈哈,你個醜女還敢喜歡別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呸,說錯了,那個同性戀怎麼可能是天鵝!這麼說起來,噁心配噁心,你們倆倒是絕配!”

“你是說你自己麼?”楚賽花毫不客氣地反問道,隨即以一貫的平靜語氣陳述,“本來對潘小安有所憧憬的你,在發現對方的地位一落千丈、並非你所期待的那樣光鮮體面的時候,便矢口否認自己曾經喜歡過他。爲了不被別人嘲笑,你甚至不惜以言語的中傷來顯示自己絕對不曾對他有所希望。但是在撇清關係的同時,卻因爲看到別的女人爲他說話,忍不住心裡又會有所不滿和嫉妒,便分外賣力地挖苦和嘲諷。”

被楚賽花說中心事的驊池,面色青白交錯,不斷地以尖銳的聲調反駁道“我沒有”,然而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相信她就是了。

“還有你,”楚賽花轉而面對先前說話的那個青春痘男,“同樣是男人,然而你沒有潘小安那樣討喜的外表,更沒有他那樣八面玲瓏的處事方式,因此並不受歡迎。對於你來說,你憎恨潘小安的存在,認爲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更搶走了你出風頭的機會。不過他一向處於高高在上的位置,所以你就算憤恨也無計可施。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面對地位一落千丈的他,你當然要順勢踩上兩腳以泄心頭之恨……”

“可惡!”青春痘男揮着拳頭向楚賽花招呼過去,然而卻被賽花輕易地接了下來,並一個反手摺過去,疼得對方哇哇大叫。

眼看對方已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她鬆開拳頭繼續道:“我和潘小安一點關係也沒有,並且,打從一開始,我就相當討厭這個笑裡藏刀的男人。不過,在這次的事情上,我更看不慣你們這些人。原本一個個擁前擁後,因爲潘小安的外貌而有所非分之想的、因爲他的地位而有所巴結的,在他倒黴的時候,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不說,更惱人的是還落井下石、惡言中傷。簡直卑鄙到極點,比那姓潘的還要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