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尋找端貴妃，在帶着衛辰舟回到京城之前，師父曾經帶着他在陵越草原上游蕩了三年之久。
在這三年裡，他打交道最多的恐怕就是狼羣了。
雖然經常會遇見成羣結隊的狼羣，但是在食物稀少的草原上，狼羣首要的目的永遠是捕獵，對於衛辰舟和師父兩人威脅反而不大。
和狼羣相比起來，反而是獨狼的威脅最大。而在獨狼之中，最危險的就是自知壽命不久的老狼……
它們不但有着異常豐富的經驗，而且還有着和老辣經驗比起來絲毫不弱的警覺性。這樣的獨狼甚至比狐狸還要多疑。
而如今的長興皇，就是這樣一頭自知大限將至的獨狼。
雖然並沒有吃掉多少軒轅錚制的毒丹，可是就算是沒有添加慢*性*毒*藥的丹藥也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道家煉丹，最主要的原料就是鉛汞之流，無一不是會慢慢侵蝕人身體的重金屬。長興皇從幾年前就開始信奉道士，前前後後封了十幾名真人之多，各種丹藥自然也沒少進。
如今的他，不但每日盜汗失眠，甚至不敢在太熾烈的陽光下行走，聲音稍微大一些就有驚悸之狀。
雖然並不知道是因爲吃了丹藥才這樣，但是他自然能覺察出自己身體的不對勁。一方面遍訪名醫，一方面又開始隱瞞着自己身體的症狀。
一開始還好，可是最近他的症狀越發加重了，甚至已經不怎麼去端貴妃宮裡了。
這次召見衛辰舟，長興皇一直緊張地盯着兒子，看着他似乎毫無察覺，態度也是一直恭恭敬敬地，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起遞上來的摺子。
衛辰舟遞上來的三封摺子全都是免稅的。
先前的幾封一縣之地的賦稅他還可以做主，可是一路的賦稅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更何況，減稅他還可以批紅，免稅這種帶着嚴重施恩性質的，只能“恩出於上”。
長興皇看着這三封奏摺，心中也有些滿意。他站起身來，努力挺直腰背朝着桌子方向走過去，拿起硃批一一批示了個可字。
“你剛剛說了其一……另外一件事情呢？”
衛辰舟幾乎是可以確定，現在長興皇的身體狀況絕對不好，他的言語之間越發小心翼翼：“父皇，兒臣想搬出去，王府如今已經修建好了。”
“搬出去好。文信宮雖然離着乾元殿近，不過終究是太小了……再過幾個月你也是要有孩子的人了……”
說到這個，長興皇立刻覺得有些欣慰，畢竟他如今還是沒抱到孫子。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有些危機感。如今他的兒子已經長得身高體壯要做父親了，而他不但已經垂垂老矣，甚至還染上了莫名其妙的病症。
想到這，他立刻失去了耐心。
“朕準了，明日就是冊封太子的大典，別耽誤了就行。這幾封奏摺你一併帶走吧。”
“是，兒臣告退。”
帶上幾封奏摺從乾元殿出來，衛辰舟給一開始給自己透了一絲口風的大太監又塞了幾張銀
票，又遣了身邊跟着的小太監去文信宮給顧念雲報信，這才朝着端瑾宮走去。
他得問一問母妃，最近父皇的狀況到底如何。
如果長興皇真的是病入膏肓的話，只怕他接下來就要如履薄冰了。
小太監知道衛辰舟本來是想今日就搬出去的，他不敢耽誤主子的事情，一路從乾元殿不要命似的跑回了文信宮。
瑤華見這小太監累得可憐，連冬天穿的厚重棉袍子邊緣都被汗洇溼透了，有心叫他討點好處，這才領着他進了內室。
顧念雲本來不大喜歡太監服侍，總覺得閹人陰瘮瘮的，可是見了這小太監跑得太急、連頭頂上都冒出白汽來，忍不住笑個不住。
“看這跑得，快拿了金瓜子賞他。”
一旦搬出皇宮之後，不管是太子府還是睿親王府，都不能再用太監了。也就只有衛辰舟身邊能帶上幾個，先前皇上賞賜下來的李德柱雖然已經被處理了，但是這樣的肥缺卻是面前這個小太監無論如何都夠不上的。
這樣的情況下，顧念雲倒不用顧忌別的，想賞賜就賞賜了。
“謝側妃娘娘賞賜！王爺叫小的……小的快點回來告訴娘娘，今天就搬去睿親王府。”
“這麼急？”
先前雖然說了一嘴今天就搬出去，可是顧念雲卻是沒想到真的要今天搬出去。
不過，雖然有些急，卻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這皇宮之中連傢俱擺設都是宮中的，文信宮中統共只有些鋪蓋衣服纔是她自己的罷了。先前雖然讓了瑤華撿着嫁妝裡的華貴傢俱擺出來，不過也僅僅就擺出來了十幾件罷了。
聽見小太監說話的時候，瑤華就急着出去開始收拾東西去了。
雖然需要收拾的並沒有幾件傢俱，大部分都是些衣服箱籠，外加首飾擺件瓷器之類的，可是真的要收拾起來也是個不小的工程。
顧念雲見幾個侍女登時忙得團團轉，就連一向不怎麼沾染這些東西的暗雪都上手了，趕緊自己去了偏廂坐着，免得在臥房裡礙手礙腳。
領了三個金瓜子，小太監喜得就要給顧念雲磕頭，可是顧念雲卻爲了躲避瑤華幾個收拾東西坐到了偏廂去。這也是個實心兒的，一路跟着顧念雲到了偏廂，跪在地上就要磕頭。
顧念雲有些啼笑皆非，趕緊叫他免禮。
“王爺給你說完這些之後去哪了？怎麼沒回來？”
小太監本來已經站起來了，聽見顧念雲問起這個，又老老實實地跪下繼續回答。
“王爺沒說這個，不過小的看着他往端瑾宮的方向去了。”
端瑾宮？
不過也是，如果要搬出去之後，以後要見端貴妃就不如現在這麼簡便了，先去見一下端貴妃也是正常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把小太監打發下去，顧念雲閒着無聊，又不好出了偏殿。畢竟有個軒轅錚的威脅放在那裡，再加上據暗雪說，外面的六個暗衛已經找好位置隱蔽了，她現在在偏殿裡才能得
到最好的保護。
她站起來，索性端起剛剛瑤華給她衝的玫瑰花露，靠在門邊看着幾個大丫環並一羣小丫環陀螺似的在屋裡轉來轉去，時不時地還插上幾句。
“哎喲，這隻釵子我前幾天還想戴呢，在妝匣裡沒看見，這纔沒提起來……在哪收着了？這回給我放在外面點，過幾天我要戴的。”
“這套甜白瓷的瓷器自打拿出來還沒用呢吧？真是可惜了……這可是前朝的古物，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母親用這套杯盤放水果，又好看又典雅，又沒有那些個花樣譁衆取寵。”
“我還有這麼一件褙子？這個花樣倒是好看……來來來，那個小丫頭，把那褙子拿過來我換上，我今兒這套藕荷色的裙子原就是配這個水綠更好看……”
所有人都忙得團團轉，就她一個人喝着花露看着熱鬧，後來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瓜子兒來。
瑤華被顧念雲煩得心煩意亂，又是從小跟了顧念雲，早就沒有害怕了。
她索性直接又把顧念雲推回到了偏廂：“小姐您就好好在這裡坐着吧，可別添亂了。您瞧瞧，這都快午時了，要是不趕緊收拾好您今天住哪兒？要不然您今兒稍微早些用膳？想吃什麼，我這就遣了人去小廚房要去。”
平日裡顧念雲吃午膳的時間要比現在略微晚一些，不過今日既然是要搬家，那也做不了別的了。剛剛添亂雖然很開心，可是眼看着瑤華已經有些不爽，她可是怕了等會兒吃飯的時候瑤華一直站在旁邊念自己了。
“今天天氣還挺好的，讓小廚房挑着有什麼新鮮的活魚做上兩條吧，成日裡吃那肥雞大鴨子也是有些膩歪……有蝦就最好了，給我做一碗碧玉蝦仁湯來。”
瑤華遣了小丫頭下去叫膳，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着顧念雲。
顧念雲最怕她這個表情，趕緊想個別的話題岔過去，順便也逗逗她。
“這幾日，七皇子可找你沒？”
果然，一說起這個話題，瑤華跺了跺腳，臉上多出了兩朵可疑的小緋紅，轉身去了臥房。
顧念雲看着瑤華的背影，倒是有些犯愁。
自打她那日說了瑤華絕不做小的事情之後，七皇子不過消停了幾日，又開始往這文信宮跑。
他本就年紀不大，暫時還住在皇宮之中，往這文信宮跑也是便利。可是看他的態度，竟然是想要明媒正娶瑤華的，這哪裡那麼容易？
先說瑤華可是家生子，家生子就算是沒有賣身契那也是奴籍，生了兒子都不允許去參加科考的。
就算是脫了奴籍，可是這段做侍女的經歷卻無論如何都抹不掉了。
爲了瑤華好，她自然希望瑤華能嫁給七皇子做正妻。七皇子不但身份高貴，人品也是沒得說的，雖然一直喜歡風流自賞，可是要說真的做了什麼，卻並沒有聽說過哪個宮女被他禍害過。
想得頭疼，顧念雲索性也不多想，走一步算一步罷了。這次搬出去之後，先找個空把瑤華的奴籍脫了，以後的事情容後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