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
玉珠頓時停下了正濃的談性，有些收斂起來。
是啊，再怎麼說，她如今也不過就是個爲奴做婢的，自家的事情自己尚不能做主。
她當初是簽了賣身契死契賣進顧家的，甚至比那世世代代做了下人的家生子還不如。
家生子到了年紀，尚且還有老子娘能去和主子討個恩典，相看一兩個對象嫁了。賣進來的侍女卻多是到了年齡主子直接配個小子。
就算現在顧念雲已經是睿親王的側妃了，可是最多也就是給她挑選幾個有些身家的下人罷了。她現在宮中能過得和小姐差不多似的，將來嫁了人卻也只能過普通人家的生活。
“奴婢……奴婢以後的事情自然是到時候全聽憑小姐做主。”
一激動之下，玉珠甚至連對顧念雲的稱呼不對了都沒察覺。
東方靈慵懶地向後靠着，用碗蓋去撥弄茶碗裡頭飄着的茶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
“那就祝你到時候配個好些的小子了……”她故意這麼慢騰騰地說完，擡起眼皮覷了一眼玉珠臉上的神色，見對方果然有些慌亂的樣子，這才確定地笑了笑。她端起手中的茶碗輕啜了一口，擋住自己臉上的神色。
果然是個心思大的……用不着她明說什麼，明裡暗裡敲打幾次，估計這丫環自己就先自撲上去了。
玉珠聽見東方靈這句話，格外心亂如麻。
如果她沒跟着小姐之前，交她配了家裡那個小管事之類的或許還沒這麼心有不甘，可是跟着小姐見識了這麼些事情，她哪裡還看得上那些個人？
這麼想着，玉珠的腦海裡頭突然想起來顧念雲和睿親王成親的那一天，洞房裡那似喜悅又似哭泣的聲音來。
她頓時覺得臉頰有些燙，看着東方靈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茶，忙起身告辭：“正妃您貴人事忙，奴婢就不在這裡打擾您了。”
“去吧。”
玉珠拍着有些發燙的雙頰轉身回了偏殿，一路上都在想着東方靈剛剛說過的話。
如今她在小姐的身邊，吃的是和小姐一樣的份例，用的香粉口脂液俱是小姐賞賜下來的，身上的衣服更不必說，穿出去和尋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麼。
就連這雙手，也因爲沒幹過什麼活計養得嬌嫩了，連一絲繭子也沒有。
她突然想起來，以前在太太跟前伺候的香雲可不就是……在府裡頭養得跟二小姐似的，後來嫁了府裡的二管事，也算得上是門好親事。可是後來再看見香雲，嫁了人就跟嬤嬤沒什麼區別了，臉也黑了，手也糙了，每日下了差事還得伺候她男人……
玉珠打了個哆嗦，正走到側殿門口，趕緊發足奔了進去。
她可不想這樣，她倒是寧可一直待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就算是伺候人，也得是睿親王那樣子的……
跟在玉珠身後回來的兩個小宮女，一個已經丟開手去一邊茶房裡喝水了，另外一個卻暗暗地記住了玉珠的反應，一直等到晚上睿親王並側妃回來，這才親自報給了暗雪。
“你是說東
方靈把她叫進去聊了有一柱香，玉珠出來的時候臉還有些紅紅的，然後心事重重的樣子？”
見小宮女拼命點頭，暗雪掏了幾十個銅板賞了她，這才進了偏殿。
和瑤華不同，暗雪一直在顧念雲的手下一直並沒做過什麼伺候人的事情，最多也就是當時顧念雲被宜妃叫進宮裡的時候只帶了她，臨時做了幾天活計罷了。
衛辰舟更是拿暗雪當成是半個徒弟，平時從不使喚她，見她進來了，還特意定神看了看，笑着說：“最近這段時間，暗雪的個子倒好像是拔高了些。”
引得顧念雲也去看，兩人只盯得暗雪有些不好意思，一轉就轉到屏風後面去了。
雖然是偷偷回門，可是衛辰舟和顧念雲也不能停留太久，不過下午未時，就已經回了皇宮。兩人坐着說了會兒話，不久就有小太監把衛辰舟叫走了。
瑤華也去忙着收拾從顧家帶回來的東西，室內一時間只剩下了暗雪和顧念雲，玉珠來請了個安之後，就又縮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了，暗雪趕緊把玉珠的事情說了。
“紅着臉回來的？”
要是擱在之前，顧念雲或許還不會多想。但是既然母親剛剛囑咐過她，再聯繫到玉珠現在的樣子，怎麼都覺得有些可疑。
不過，既然玉珠還沒做出來什麼事情，她倒也不方便說些什麼。只等母親那邊挑選好了，到時候直接讓她挑一個成婚也就罷了。
“不過，這段時間你和瑤華看着她一些，王爺在的時候，別讓她進臥房就是了。”
顧念雲擡起手臂揉了揉太陽穴，雪白的手指看起來比手腕上的玉鐲還要剔透：“眼看着就要進臘月了，看樣子今年過年是要在宮裡頭了，各式東西和禮單也都要準備起來了。”
前世的時候，雖然她是個沒什麼寵愛的皇后，可是發給大臣夫人們的東西，就算顧玉柔再被寵幸也不能沾手，還是要正宮娘娘親自料理纔可以。
雖然當時的禮物都是宜妃親自置辦的，但是禮單卻也需要顧念雲親自抄寫用印，她現在還大致有些印象。如今衛辰舟是睿親王，禮單隻要酌情比照原來的衛元巳高一些，比皇后的規制低一些，也就儘夠了。
只不過，和原來不同，這次新年給端貴妃和長興皇的禮物倒是要好好思考一番。
瑤華已經重新捧了熱水盆進來：“側妃，擦一擦臉，然後換了這身大衣服下去吧？”
“瑤華，你說……給皇上的壽禮應當準備些什麼呢？”
瑤華熟練地把錦帕投溼，把顧念雲頭頂那一隻實心的金分心卸了下來，把高高的髮髻打散披了下來，這纔拿了帕子輕輕地幫她擦臉。
“奴婢怎麼知道皇上……不過，應該是要獻上皇上最喜歡的東西纔對吧？”
皇上最喜歡的東西嗎？
顧念雲閉上眼睛，讓滾燙的帕子在臉上熨了一會兒，直到感覺舒服了，這才輕輕托起瑤華的手。
“這天下有什麼東西不是皇上的？就算是他喜歡，也用不到小輩獻上……不過就是取個好意頭吧。”
最近皇上
迷上了丹藥，還不就是爲了長生？以長興皇的睿智，長生之說應該未必會相信，但是未必也不會想到長壽這一方面……
長壽？
“瑤華，你說，我到時候找九十九位九十九歲的老人，爲皇上開一桌百叟長壽宴怎麼樣？”
“這個意頭倒是好……父皇一定會喜歡的吧？”
瑤華還沒回答，外面就先傳來一把嬌柔的嗓音。
是流雲公主？
門上掛着的垂珠簾一陣響動，卻是流雲公主一掀簾子走了進來。
自從皇后去世之後，其他人只用守一個月的國喪，流雲公主是皇后的親生女兒，卻是要守足二十七個月的。
她如今一身白色襖裙，只在袖口些微地綴着藍色的包邊，就連頭髮上也只戴了綴着珍珠的銀飾品。
不過，因爲流雲公主的美貌，雖然她這麼穿着，可是卻絲毫不覺得寒磣，只覺得她看起來格外俏麗清爽。
見到是她進來，顧念雲趕緊站起來，卻是笑道：“流雲公主，你先坐在這裡，我換一身衣服。”
她現在穿的雖然的確是可以見客的大衣服，可是因爲今天回門，卻是一身大紅。平時沒什麼，可是如今流雲公主正在守孝的時候，她這麼一身卻是有些衝撞了。
換了一身月白小襖，下面搭了一件淺綠八幅馬面裙，又吩咐白詩詩給她隨便地挽了個墮馬髻，用了一副珍珠頭面。顧念雲對着銅鏡看了一番，這纔出了房間，重新坐在了流雲公主的對面。
流雲公主自然也看見了顧念雲換上的這樣一身衣服，心裡感念她的體貼。雖然她仍然是當朝身份最貴重的流雲公主，可是自從皇后去世，端貴妃還朝，身邊許多人對她的熱情一下子就降低了下來。
“你剛剛說的那個長壽宴，我覺得父皇倒是會喜歡。”流雲公主笑了笑，她自然知道最近父皇同那個叫作軒轅錚的在做什麼事情，連丹藥那等荒誕不經的事情都信了，這長壽宴自然更加投他的心思了。
“不過，這還得好好謀劃一下才行，先不說這九十九名長壽老人你打算怎麼找，就說這長壽老人找到之後，長途奔波萬一出了什麼事情……”
被流雲公主這麼一提醒，顧念雲也想到了這件事。畢竟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到時候就糟糕了。
雖然有着迪廳在手裡，想要打聽百歲老人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想也知道，一百名百歲老人，光在景城之內是肯定找不齊全的。到時候把這些老人請過來，也是一件需要精力來籌辦的事情。
“多謝你提醒我了。”
顧念雲笑着親自給流雲公主斟了一杯茶：“公主今天過來，不會就是來提醒我這一句的吧？我可提前說好了，我成親那一天裡，你們安排小孩子來攔新郎，可不是我告訴他的。”
流雲公主也笑了：“我那皇兄居然準備了整整一車的糖酥點心……無瑕她氣得啊。”
笑了幾聲，流雲公主這才提起今日的正題。
“我這次來，是想問問你的那位表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