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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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福倫和靈逍決定要回北京了,這天,來到賀家小院,對小燕子、紫薇、爾康、永琪四個人說:“一眨眼,我在南陽已經停留了半個月,看來,你們的決心依然沒有動搖!”

紫薇道:“阿瑪,表舅,請原諒我們。”

福倫道:“不要再提‘原諒’兩個字,你們提的次數太多了,大理!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一定要去那麼遠嗎?例如南陽、洛陽,也都可以呀!離開北京近一點,我們好歹大家見面還容易一些。”

小燕子道:“可是,我的哥哥終於肯認我了,我不想和他分開。”

福倫奇道:“小燕子居然有個哥哥,這真是一大新聞啊!你們怎麼這麼多的故事!啊?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整天處在一種震驚和不知所措裡,你們要去大理,看來是不管我怎樣地說服你們,你們都不會爲之所動了。”

爾康道:“大理,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大家的一個共同目標,我們一天到晚都在逃亡,生活在追兵的刀光劍影裡,安慰我們的,就是那個遙遠的地方,每次談到大理,大家就好像看到了一個世外桃源,那裡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沒有壓迫,沒有戰爭,是一個‘理想境界’,我們在兵荒馬亂、朝不保夕的生活裡,真的好向往那個境界,就好像只有那兒,才能帶給我們安定和幸福,久而久之,大理就成爲我們大家的一個‘夢’。”

福倫點頭道:“聽起來是很美啊!我雖然不能贊同你們這種近乎‘逃避’和‘放逐’的做法,但是,不能不尊重你們的選擇,那麼,我要和你們說再見了。”

大家都愣了。

永琪說:“福大人,逍大人,請代我向皇阿瑪道歉,我成爲大清第一個‘出走’的阿哥,真是對不起他,請他包涵、體諒,不論我在何方,我對皇阿瑪的敬意和愛意,將會永遠不變。”

福倫和靈逍相互點點頭,靈逍說:“既然我們要走了,我們大家再見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明天中午,我們在城裡那家‘醉仙居’訂了一個房間,我們好好的吃一頓,算是我們給你們大家餞行吧!我看,就我們七個,話話家常。你們那些朋友,就不必參加了!”

“應該是我們給阿瑪餞行纔對!”爾康恭敬的說,難免充滿了離愁和不忍。

“又要吃飯呀?好,反正‘人都要吃飯’,我們去!”小燕子好脾氣的說。可是,她心裡可就急了,本想唬弄一下的,現在到好,真是要分手了,怎麼辦呢?

於是,這天中午,大家都到了“醉仙居”,那是南陽城裡最大的一家酒樓。福倫訂了一個單獨的房間,五個年輕人就和福倫、靈逍依依話別。

福倫感慨的說:“想到你們今後,就要遠離家鄉,我的心裡,還是不能不難過!不止爲我難過,也爲皇上難過!對皇上而言,他能夠赦免你們,真是不容易!不管怎麼說,你們幾個,確實闖下滔天大禍!皇上的寬容,最起碼應該換得你們的感恩!爲什麼你們連感恩都沒有?”

“我們確實感恩,但是,感恩是一回事,傷心是另外一回事。”爾康誠摯的說:“我不得不承認,對於皇上,我們有愛,有敬,有怨,有恨,有怕!這種感覺是很複雜的,是說不清楚的!”

“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爹,”紫薇接口說:“他操‘生死大權’,這個權利非常可怕!父母子女間,生氣吵架,立場不同,做法不同,是經常有的事,任何家庭都可能有!但是,一生氣,就要殺人的,卻只有他一個……”

紫薇話沒說完,簾子一掀,有個人大踏步走了出來,大笑說:“哈哈哈哈!說得好!紫薇!生氣要殺人的那種‘爹’,只有我一個,可是,你的腦袋還在你的脖子上,嘴巴還是能說會道!”

大家擡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原來,走出來的不是別人,竟是一身便衣的乾隆!乾隆這樣戲劇化的出現,五個年輕人都震驚得跳了起來。

爾康、永琪、永璇就噗通一跪,驚喊:“皇上!”

“皇阿瑪!”

小燕子驚愕的看着乾隆,怎麼也沒料到,乾隆會到南陽來。她又是驚異,又是震撼,又是感動……雙膝一軟,也跪下了,不由自主的喊:“皇阿瑪!”

只有紫薇,看着乾隆,驚得震住了。然後,她退了一步,屈了屈膝,傲然不跪,低低的喊了一句:“皇上!”

乾隆看着五人,眼光落在紫薇臉上,問:“紫薇,你叫我什麼?”

“皇上!”紫薇臉色蒼白的看着乾隆,輕輕的說。

乾隆頗爲震撼,緊緊的盯着紫薇,問:“你的意思是,這個‘阿瑪’,你不要認了?”

“是你不要認我了!”紫薇擡着頭,勇敢的看着乾隆,清晰的說:“在那個莫名其妙的舅公舅婆出現的那天,你已經親口否決了我,你不相信我額娘,認爲這是一個‘處心積慮,策劃多年的大騙局’!想到我額娘終身的等待,換來了‘處心積慮,策劃多年的大騙局’,我真爲我額娘心痛抱屈!何況,那天,你斬釘截鐵的對我說‘不要叫朕皇阿瑪!朕不是你的皇阿瑪’!這些日子以來,你的這些話,常常在我腦子裡一次一次的迴響,所以……”她頓了頓,毅然的說:“即使你現在還要認我,我也不要認你了!”

乾隆聽到紫薇稱呼雨荷叫“額娘”,他有點驚訝:“額娘?!”

紫薇向乾隆瞥了一眼,不語,其他人也不說話。

乾隆也不以爲然了,他注視着紫薇:“說得好厲害!你不去仔細想想,那天是多少狀況一起發生?你娘,完全是受你的連累,如果沒有你撒下瞞天大謊,偷走我的愛妃,讓我痛徹心肺,我怎樣也不會被那三個老百姓給唬弄住!”

爾康一震擡頭,驚喜的問:“皇上!你說‘唬弄’?那麼,真相已經大白了嗎?那三個老百姓,纔是‘處心積慮的大騙局’,是不是?”

“我沒有去調查!”乾隆坦白的回答:“但是,心裡已經明白了!如果我再去調查,纔是對雨荷的侮辱。雨荷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欺騙我!那天,是我氣糊塗了……”他看着紫薇,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我配不上你娘,因爲我冤枉了她!”

紫薇再也料不到乾隆會這樣說,就震動得呆住。

乾隆就對大家揮揮手,說:“通通起來!不要跪我了!這兒是南陽,我是‘微服出巡’!所以,大家把稱呼都改一改,我是‘老爺’!你們大家坐下,跟我吃一頓‘家常便飯’吧!”

乾隆就在主位落坐,拍拍身邊的位子。

“福倫,靈逍,跟我一起坐!他們小輩,坐在對面!”

“是!”福倫和靈逍恭恭敬敬的坐了下來。

爾康、永琪、永璇和小燕子這才起身,大家都沒有從震驚中恢復。

永琪情緒激動,不能自已,說:“阿瑪!我怎麼都沒想到,你會親自到南陽來!”

乾隆凝視着永琪,用一種有些心酸的語氣,充滿感情的說:“我沒辦法了!前前後後,派了好多人來找你們,左一句‘不許傷害他們’,右一句‘毫髮無傷的帶回來’,結果,還是弄得你們遍體鱗傷!一下子撞馬車,一下子掉懸崖,一下子眼瞎了,一下子受傷了……我聽得心驚膽戰,坐立不安!只得把福倫、靈逍也派來,誰知,你們幾個,每個都傷痕累累,居然還負氣,不肯回家!你們要我怎麼辦?下‘聖旨’命令你們?還是親自來接你們?”

乾隆這樣一篇話,永琪頓時熱淚盈眶了,喊道:“阿瑪!讓你這樣操心勞累,我實在該死!太對不起你了!”

“不要說‘對不起’了!此時此刻,我不是一個‘皇上’,我只是一個失去子女的父親!而且是一個沒有驕傲,也沒有火氣的父親。”乾隆擡眼看着五人,聲音裡充滿了感情:“孩子們!流浪的日子還沒過夠嗎?天氣好冷,快要下雪了!漫長的冬天,你們在外面,要怎麼過?漱芳齋裡,火爐準備好了,棉襖準備好了,厚厚的棉被,都準備好了!明月,彩霞,小鄧子,小卓子都在等你們,那隻鸚鵡,每天在窗子下面喊‘格格吉祥’!”

乾隆這篇話還沒說完,小燕子知道有希望了,“哇”的一聲,就哭了,邊哭邊說:“皇阿瑪!請你不要對我好,你罵我也可以,兇我也可以,對我吹鬍子瞪眼睛都可以,就是不要對我好,你對我好,我就沒輒了!我們已經決定,再也不回那個回憶城了!所以,請你不要對我們好!”

“回憶城?”

“是!我們都把皇宮叫做‘回憶城’,那個地方,是我……他們大家的‘回憶’了!”永璇心痛的說:“他們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回不去了!”

乾隆看着五個仍然站在那兒的年輕人,好心痛:“你們總不至於連跟我吃餐飯都不願意吧!坐下!坐下!”

五人這才坐了下來。

乾隆拍了拍手,就有四個宮女端着托盤走了出來,把托盤放在桌上。乾隆看看小燕子,看看紫薇,說:“小燕子,我從那個‘回憶城’裡,帶了你最愛吃的杏仁酥來,這些日子,那個杏仁酥,大概你很久沒吃到了!紫薇,你喜歡核桃糕,我也帶來了!還有豌豆黃,松子花糕,棗泥餡餅……記得你們兩個丫頭,最愛吃這些小點心……我是臨時決定帶點心來,把整個御膳房弄得手忙腳亂!可惜路上走了太久,就算是快馬加鞭,日夜不停,還是耽擱了好多天!來!快吃!看看還新鮮嗎?”

紫薇和小燕子,淚眼看着那些點心,簡直不敢相信乾隆會這樣做。

“哇……”小燕子再也忍不住,撲在桌上,放聲痛哭了。小燕子這樣一哭,紫薇也忍不住,淚珠滴滴答答往下掉。永琪、永璇和爾康,又是震撼,又是感動,三人眼睛都是溼漉漉的。

福倫和靈逍已經忍不住,用袖子擦着眼淚。

四個宮女含淚退出了房間。

乾隆就離席,走到小燕子和紫薇身邊,一手一個,把兩人拉了起來。他左擁紫薇,右擁小燕子,俯頭看着她們兩個,柔聲說道:“兩個丫頭,我常常說,你們兩個,親切得像我的兩隻手,你們想想看,我怎麼能夠失去自己的兩隻手?你們就算有氣,有失望,有委屈……現在,都該過去了!我也有氣,有失望,有委屈呀,你們把我的愛妃都弄丟了!我還不是讓它‘過去’了?你們兩個,是我心愛的女兒,我不能讓你們流落在外面!何況,你們還拐走了我最心愛的兩個兒子和臣子!”

小燕子崩潰了,撲倒在乾隆懷裡,哭着說:“皇阿瑪……對不起,我有好多好多錯……”

“別說了!”乾隆就關心的看紫薇:“紫薇,你的眼睛怎樣?確實好了嗎?我把所有的太醫都帶來了,等會兒讓他們給你會診一下!”

紫薇擡眼,淚眼迷濛的看着乾隆。喉嚨裡卡着一個硬塊,半晌,才哽咽的、困難的喊出一句:“皇……皇……阿瑪……”

乾隆心中一抽,把紫薇緊緊的摟在懷裡,眼中潮溼了,啞聲的說:“好珍貴的三個字!”

爾康、永琪和永璇,都落淚了。

好半天,室內靜悄悄,只有兩個姑娘的抽噎聲。最後,還是乾隆振作了一下,放開兩人,啞聲的說道:“好了!擦乾眼淚,趕快吃東西!吃完東西,回到那個賀家去收拾收拾,你們那些‘生死之交’,我都聽說了……大家拼命保護你們,每個都有功,等我們回到‘回憶城’,我再論功行賞!”

紫薇和爾康交換了一個深刻的注視。紫薇擡頭,淚眼看乾隆,溫柔卻堅定的說:“皇阿瑪,你這樣待我們,我心裡好感動,有任何的委屈,現在都不存在了!可是,我們不能跟你回去!”

乾隆大震,不敢相信的看着紫薇。

小燕子也擡起頭來,幽幽的看着乾隆,心裡,幾千幾萬個要回去,可是,大家似乎很堅決,所以只好說:“我知道不應該再說‘不要’了,可是……我和我哥哥相認了,我現在有一個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們已經決定了,要去雲南大理!”

“哥哥?什麼哥哥?”乾隆一怔。

福倫趕緊稟道:“關於這個哥哥,我再跟老爺慢慢解釋!”

乾隆看看兩個姑娘,再也沒想到,自己親自出馬,放下所有身段,仍然無法說服她們回宮,又是傷心,又是挫敗,又是痛楚,問:“你們還是不肯回去?”

紫薇說:“那個回憶城裡,我和小燕子,都是‘異類’,實在沒有容身之地!”

乾隆問:“有我撐着,怎麼會沒有容身之地?”

“有你撐着,仍然會有莫名其妙的舅婆舅公出現,仍然有布娃娃的出現,仍然有老佛爺的懷疑和不滿,仍然要面對皇后的疾言厲色……最後,當人人都在指責我們兩個的時候,你就動搖了!”

乾隆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說:“看樣子,你們這口氣,還沒消!”就看向爾康、永琪和永璇:“你們三個怎麼說?”

“皇阿瑪,”永琪含淚說道:“從小,你在我心目裡,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是個叱吒風雲的皇帝,光芒萬丈,不可一世!但是,距離我卻很遙遠!只有此時此刻,我才深深感覺到,你是一個慈愛寬容的爹!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跟隨你,也以當你的兒子爲榮。可是,重回皇宮,確實讓我們……四個很爲難,我們劫後餘生,很怕再入苦海!阿瑪,請你原諒!永璇會跟您回去。”

爾康看看紫薇,擡頭定定的看着乾隆,恭敬而誠懇的說:“皇上,在這次的逃亡裡,我曾經被砍了兩刀,差點失去了我的右臂……我知道失去手臂的痛,實在不願意您也痛一次!但是,紫薇和小燕子,在宮裡飽受迫害,兩人又不知人情世故,再度犯錯的可能性太大!皇上如果真的愛他們,不如放掉她們!也允許我和永琪,跟着她們去流浪!‘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算是您對我們的恩賜!”

乾隆怔怔的看着這五個年輕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從“醉仙居”出來,永璇陪着乾隆、福倫和靈逍去了驛站。

紫薇、小燕子、爾康、永琪四人回到賀家,他們仍然深陷在激動和感動的巨浪裡,思潮起伏,無法平息。簫劍、柳青、柳紅、金瑣圍繞着他們,聽到乾隆親自來了,大家都震住了。

“他親自跑到南陽來接你們回去?他居然能夠放下身段,日夜趕路到南陽?”簫劍裝作無法置信的問,看看小燕子和紫薇:“怎麼眼睛都是紅紅的?哭過了?”

小燕子馬上去擦眼淚,把兩盒點心拿出來:“快吃!是御膳房的點心,平常吃不到的!”

柳青柳紅看看點心,看看四人。

“他帶點心來給你們吃?”柳紅睜大眼睛問。

“噯!”金瑣驚呼:“小姐,都是你們最愛吃的點心耶!”

“是!”永琪看着那些點心,眼神裡都是內疚:“皇阿瑪說,連夜要御膳房做出來的!看到皇阿瑪這樣,我覺得我們好殘忍,好自私!他幾乎是在遷就我們,討好我們,許多他從來不說的話,他都說了!那麼低聲下氣,可是……我們還是堅持不回去。我們比他狠心!”

爾康喃喃的,需要說服自己似的說:“我們不能再來一遍了!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個皇宮,好不容易,走到了南陽。如果我們再一次半途而廢,以後會怎樣?如果再碰到第二個‘香妃’,我們會不會又管閒事?這次,皇恩大赦,我們死裡逃生。下次呢?下次的下次呢?”

小燕子看着大家,她低頭不語了,因爲她不敢在“煸風點火了”。

紫薇擦擦眼睛,嘆了口氣:“他親自來南陽,他說要‘接我們回家’,他說他不是皇上,只是一個‘沒有驕傲,沒有火氣的父親’……聽了這些話,我真的不能不感動!他沒有派人‘追殺’我們,那是一個誤會,我額孃的事,他也明白過來了!‘砍頭’也不過是要嚇唬我們……小燕子……你趕快跟我說一些他不好的地方,免得我又舉棋不定了!”

柳青看到四人如此,衝口而出:“我看你們就算了!大家改變路線,回北京去吧!我和柳紅、金瑣,重新把會賓樓開張,你們還是去當你們風風光光的格格、阿哥和御前侍衛!大家隨時可以見面,可以和大雜院的老老小小聚會,不是挺好嗎?我看,你們忘掉大理吧,都打道回府,各歸各位!也免得我們一南一北,分在兩個地方。金瑣從昨天晚上起,就在爲分別掉眼淚了!”

小燕子和簫劍心裡可有點說不出的高興。

金瑣一聽,就激動的抓住紫薇的手,嚷着:“就是!就是!小姐,你心裡最氣的,就是皇上否決了二宮主,現在,皇上既然想明白了,你的氣就該消了!他好歹是你的爹嘛!你們去了大理,我要哪一年才能再見到你們呢?不要去了!回宮吧!”

簫劍聽到這兒,沒有說話,他向小燕子看了一眼,小燕子似乎有點急了,他便道:“如果你們要回去,我也不攔你們了,反正,我父母的事已經解除了。還有,我還想去找晴兒呢!”

小燕子聽了,向他一笑,不過,反正現在不說話就對了,再“點火”真的完了。

這天,乾隆帶着福倫、靈逍和永璇,來到了賀家,大踏步走進了那個小廳。福倫嚷着:“永琪!爾康!紫薇!小燕子……老爺來看你們了?”

紫薇、小燕子、爾康、永琪全部跑了出來,見到乾隆,大驚。柳青、柳紅、金瑣、簫劍跟在紫薇等人後面,看到乾隆,個個震驚。尤其是簫劍,一眼看到乾隆,他整個人就像觸電一樣,通過了一陣顫慄,站在那兒,動也不能動了。

乾隆也完全不知道,這簫劍和小燕子是個身份如此複雜的人物。福倫已經告訴他,關於簫劍認妹妹的故事。但是,無倫是福倫,還是靈逍,甚至是永璇,他們知道的,都是一個“有保留”的故事,告訴乾隆的,更是“語焉不詳”。反正,乾隆知道有個自稱是小燕子的哥哥出現了,而小燕子本來就知道有這樣一個哥哥,這個哥哥,一路上幫小燕子打架,保護這羣王孫公主流浪,爲他們拼命,對這五個人好得不得了,這些,也就夠了。這方之航的事,永璇當然就避而不談了,紫薇那事也不談。不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反正,小燕子來歷不明,到處認哥哥、認姐姐、認妹妹……是她的習慣,連“皇阿瑪”她都認了,再認一個“哥哥”,也不稀奇。他對小燕子認哥哥的事,就這樣理所當然的接受了。看着一屋子的人,他輕快的說:“小燕子,紫薇,我來見一見這些幫助你們的朋友,也見見小燕子的哥哥,既然你們都不跟我回去,我要回北京了!”

“皇……老爺,你怎麼來了?”小燕子驚喜的喊。

乾隆笑着罵:“又給我改了姓?什麼黃老爺,我是‘艾老爺’!”

“是!艾老爺!”小燕子更正着,不禁想起和乾隆微服出巡的情景。

乾隆臉色一正,也不勝懷念的說:“想起那次‘微服出巡’,真是記憶猶新,可惜你們已經決定去大理了,要不然,真想再帶你們幾個,去微服出巡一次!我們可以遊一遊江南!小燕子,聽說你是杭州人,那個杭州!真是美極了!”

柳青、柳紅、金瑣就急忙上前,預備下跪,喊着:“皇上吉祥!”

乾隆急忙伸手一擋:“不要跪我,喊‘老爺’就好!”看着柳青柳紅。

金瑣就介紹着:“這是柳青,這是柳紅!”

乾隆問:“就是會賓樓的老闆,對不對?”

“是!”柳青、柳紅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個會賓樓,福倫已經跟我說了,回去以後,我馬上就讓他們拆掉封條,你們可以重新開張!以後,任何人都不許查封會賓樓,這是承諾!”

柳青、柳紅大喜,急忙道謝:“謝謝老爺!”

“小燕子,你那個哥哥呢?”乾隆四面看。

簫劍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乾隆,已經出神了,但是想着小燕子的那些不反清的理由,所以,一直沒動手,其實現在小燕子只要一說“動手”,乾隆絕對上西天,可是,小燕子是個仁慈的“君主”,只要小燕子不說話,沒人敢動啊!你們只要瞧瞧宮裡就行了,小燕子在那四處地方都安排上了人,殺乾隆,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但是,讓簫劍見乾隆,永琪、永璇、爾康和紫薇,卻還是有些緊張,畢竟小燕子有段“殺父”之仇啊!

而小燕子也不是傻瓜,早就看出了大家的緊張,便回頭在簫劍手臂上偷偷地緊緊一捏,簫劍受痛,明白了。小燕子便把他拉到了乾隆身邊道:“老爺,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哥哥,簫劍!”

簫劍挺立着,眼光銳利的凝視乾隆。

乾隆接觸到這樣的眼光,竟不以爲然,他問:“你就是小燕子的哥哥?”

永琪、永璇、爾康和紫薇交換了一個視線,四人都像繃緊的弦。

簫劍突然的手一動,小燕子和紫薇心裡一緊,小燕子拉開了簫劍,紫薇撲過來,把乾隆一撞,慌慌張張的喊:“老爺!你坐這邊來!”不由分說的把乾隆拖到老遠的一張椅子上,推他坐下,急喊:“金瑣!還不給老爺泡茶……老爺愛喝的茶葉呢?”

“老爺愛喝的茶葉……哎!小姐,我們沒有帶出來啊!”金瑣莫名其妙的說。

永琪說:“隨便什麼茶葉,老爺愛喝茶,先倒杯茶來再說話!”

“是!”金瑣就去泡茶。

小燕子藉此機會上前一步來到爾康身邊輕聲說了句:“有時間,把紫薇擋刀的事,給簫劍說一下。”

爾康點頭,便向簫劍面前大步一邁,站在簫劍身邊,嚴陣以待,口中輕聲說了句:“簫劍,你不要逼我出手!”

簫劍一震。

空氣驀然之間,變得怪異而緊張。簫劍看到爾康等人如此這般,不禁用眼角掃了爾康一下。小燕子又把簫劍拉到乾隆身邊去,紫薇立刻緊貼着乾隆。爾康亦步亦趨,跟了過去。小燕子快樂的嚷着:“老爺,我告訴你,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老天對我真好,給了我一個好哥哥!”

乾隆回過神來,看着簫劍:“永璇告訴我,你和小燕子是兄妹,你們父母在臨終的時候,把你們一南一北,託人撫養,所以兄妹分散了!”

簫劍答:“是!”

乾隆又說:“聽說,你費了很多工夫,才找到小燕子,所以,想把她帶到雲南去定居?”

簫劍點點頭稱“是”。

“聽說你能文能武,飽讀詩書?”

“世上哪有‘能文能武,飽讀詩書’的人?”簫劍語氣裡帶着蕭索和嘲諷:“生命這麼短暫,學問那麼廣大,用有限的生命,去學習無邊的學問,誰能學得完?這幾個字太重了!”

乾隆深深的看了簫劍一眼,有些好奇,有些震驚,心想,又是一個江湖奇人!

“簫劍!你既然是小燕子的哥哥,等於也是我的孩子了!我看你一表人材,談吐不俗,你願不願意隨我到北京去,奪取一個功名?也給你早逝的父母,光宗耀祖?”

簫劍直視着乾隆:“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敢當,也不願意。”

“不願意?”乾隆驚訝的:“你答得好乾脆!爲什麼?”

“人各有志!我海闊天空,已經習慣了!只想四海爲家,不求功名利祿!”

乾隆迎視着簫劍的眼光,誠摯的說:“好!我尊重你的意願!”就看着小燕子和紫薇說:“小燕子!紫薇!你們兩個過來!”

小燕子和紫薇並排站在乾隆面前。

乾隆看看兩人,看看簫劍和柳青柳紅等人,就正色的、鄭重的說道:“兩個丫頭,這次,我的一道‘斬首示衆’的命令,逼走了我心愛的幾個孩子,這些日子,確實讓我悔不當初!現在,我在你們的朋友和哥哥面前,我要送你們兩個一件禮物!以後,不論你們在哪兒,這禮物對你們的幫助都很大!萬一我又發了脾氣,再要你們的腦袋時,可以救你們一命!”乾隆就從懷裡,掏出兩個金牌:“這就是‘金牌令箭’!在朝裡,只有立下戰功的大臣,纔有這項殊榮,能夠得到我的金牌令箭!你們傅六叔有一個,兆惠將軍有一個,連福倫都沒有!我現在破例,把兩個金牌,送給小燕子和紫薇!允許你們兩個,拿出金牌,就代表我的命令,可以免你們不死!記住!只有三次機會!如果你們犯下大禍到第四次,這個金牌也救不了你們了!這三次的限制,是免得你們濫用金牌的權利!這樣,你們應該不會再害怕,動不動就被我砍頭了吧?”

紫薇和小燕子,驚愕的看着那兩個金牌,震動得不得了。

紫薇吶吶的說:“老爺……我們不能收這個!”

“你可以收!是我的賞賜,你只能謝恩,不能拒絕!”

紫薇深深的看着乾隆。在乾隆眼底,讀出了那份寵愛和珍惜,眼睛就溼了。

爾康、永琪和永璇,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滿臉的震動。

小燕子已經拿起了金牌,激動的看着,喊着:“哇!金牌令箭!給我一個金牌令箭?那……老爺,如果老爺要砍別人的腦袋的時候,我能不能用金牌的權利去救他?”

“可以!任何人都可以,但是,只能用三次!你不要阿貓阿狗都去救,最後,自己沒有權利了!我看你一天到晚闖禍,三次權利夠不夠你用,都有問題,你最好節省着用!”

小燕子就高興的握住金牌,嚷道:“這個禮物太好了!太有用了!皇……老爺,你怎麼不早一點給我呢?那麼,我們上次就可以用它,也不會弄得這樣天翻地覆了!”說着,就歡天喜地的拿着金牌,去給簫劍看:“哥!你看我的金牌!你看你看……老爺給我一個金牌令箭耶!我以後不會被砍頭了,我有金牌令箭了!”又對他臉色一沉,有種警告的眼神。

簫劍柔了柔眼神,看看金牌,看看喜悅的小燕子,看看乾隆,心裡翻滾着難言的情緒。這是乾隆嗎?是一國之君嗎?怎麼對一個眼神如此像崇禎的前明皇帝這樣好?他沒有看出來小燕子的眼神嗎?真的嗎?給她一個金牌令箭?是給她多少寵愛和保證?這個人,是自己的仇人?還是小燕子的恩人?他迷惑起來,內心深處,被乾隆和小燕子這種“父女之情”深深的撼動了,終於明白,小燕子的第一個理由,是爲了他的仁慈,而不反清的意思了,就連對永琪的愛都放到了第二位,他就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

爾康看到他退後了,才稍稍放鬆了自己。

小燕子喜不自勝,又奔過去給永琪看:“永琪,你看你看!”

永琪感動得不得了,說:“小燕子,老爺給你的,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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