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永寧便在盧夫人的淚眼中,離開了房府,住進了乾元觀。
袁天罡頭一天晚上便得了信兒,而永寧住的靜室更是一早便安排好了的,所以倒也不至於忙亂。
永寧帶的行禮極少,只兩隻箱子,一個包袱而已,倒有些出乎袁天罡的意料之外,這老道可是專門叫了十幾個小道僮在門前迎候,只等着幫忙擡行禮的,誰知道就那麼點東西,房府的家丁沒費力便都擡了進去。
這次永寧到乾元觀來,並沒有帶上添福、添喜那些丫環,她自己有心入道避世,卻沒必要把別人也都拖進來,尤其是那兩些丫頭年紀也大了,一個個也到了該琢磨着嫁人的年紀了,她便將她們都託給了杜氏。杜氏心腸一向良善,想來這些丫頭們都能得個可心的歸宿。
這些年來,因爲身邊日常都有人跟隨服侍,永寧已經很少用魔法整理內務了,不過想來以後她還是需要依靠魔法來生活的。鑑於袁天罡對於她的“神奇”之處已經多有了解,於是在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之後,永寧便拿出了魔杖整理行禮,完全不介意袁天罡滿臉驚訝的旁觀。
等永寧都收拾好了,一回身,正看見袁天罡那火熱的眼神,直鉤鉤地盯着她手裡的魔杖,都不帶錯眼兒的。她抿脣一笑,只當沒看見似的,隨手便將魔杖收了起來。
“那個,乖徒兒呀,你剛纔用的那是什麼寶貝?”袁天罡捧着杯茶,傾着身眼冒精光地看着永寧,他剛纔很清晰地感覺到永寧的法力在通過她手裡的小木棍的時候,被瞬間增強了!
永寧微微一笑,又將魔杖取了出去,很隨意地遞給了袁天罡,說道:“這個東西是我的隨身武器,其實與修真者的武器比起來,它的能力低下的緊……嗯,別人應該都用不了的……”她無奈地看了一眼一門心思想將法力輸入魔杖的袁天罡,他的力量魔杖根本不能認可,他要是再大力點,說不定還能把這根魔杖弄折了也不一定……
袁天罡很失落地將魔杖還給了永寧,不捨地說道:“乖徒兒呀,你在天上究竟多大的權力呀?下凡居然還能帶着法寶……”
永寧臉色忍不住變了幾變,還天上?!還權力?!她壓根就不是所謂的仙女好伐?!可是這些話卻又不能跟袁天罡明白的講出來,恨得她直咬牙。
袁天罡一看永寧變臉兒,也知道了這不是個好話題,人家在“天上”逍遙自在地過得好好的,結果因爲他而不得不“下凡”來應劫,說來他還真是對不起這位仙子呀……袁天罡滿臉的歉意,陪着笑臉看着永寧。
永寧撇了撇嘴,轉動着手裡的魔杖,問道:“師傅大人呀,雖然那天聽了你與父親說的話,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您就這麼把我弄來,是打算讓我做什麼呢?大唐盛世,就在眼前,哪裡有什麼我能做的?若是爲了那個所謂的‘唐三代後,女主武王’,那你把她找出來,殺了不就完了嗎?至於費這麼大的力,把我弄來嗎?我在這裡,又能做什麼?你總不會指望我去殺人吧?”
袁天罡嘆了口氣,說道:“殺了?哪有那麼容易呀……當今天子殺孽過重,因果報應,日後李氏子孫難得善終不說,怕是十難存一……那武氏,殺她自然容易,可是若沒了她,唐即三代而終……老道求的,也不過是一個現世安穩,武氏金星凌日,而你卻能掩武氏光華……”
永寧聽得直想吐血!她現在也想明白了,她所在的這個地方,明顯是個已經快步走在架空歷史上的大唐呀,萬幸如此,如果還在正史上,就她這三兩骨頭,都不夠武女皇一口嚼巴的……
袁天罡坐直了身體,看着永寧,說道:“老道所求並不多,你只要做好你自己,順天應命,依着你自己的心意行事便罷,只要有你在,那武氏便不會有出頭之日……”
永寧無語望天——武御姐,小女子真是太對不起乃了!
袁天罡見永寧這樣的表情,微微一笑,順勢便將話題移走了:“這些天你且安穩地住在觀中,其他的事很是不用操心的,那辯機已經隨他師傅離開了,照爲師的估計,沒有三兩個月,他是回不來的,你也不用再爲他心煩了……”
永寧挑了挑眉,說道:“他怎麼就走了?我還以爲他準備在乾元觀長住呢……我都打算等正式入道之後,便雲遊四海去,省得老讓他在我眼前晃,晃得我心煩意亂的。”
袁天罡笑眯眯地說道:“怎麼?心動了?”
“怎麼可能?!”永寧一副受驚的樣子,說道:“就他那樣的,一見就讓人不敢靠近,天知道每次他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多害怕……”
“你一個上仙,還能怕他?”袁天罡一臉不信的樣子,他對永寧的定位是隻有更高,沒有最高呀……
永寧吐了吐舌頭,說道:“我對他的聲音實在沒有抵抗力,每次聽見他說話,我後背就發麻……”當年,她可是個標準的聲控呀!而辯機的聲音正好是她控的那一型,如果不是辯機這個人實在危險,她說不準真會被辯機拐走的……
“對了,”袁天罡忽然想起了什麼事似的,從袖攏裡掏出來樣東西遞給了永寧,說道:“這是你入道那日來觀禮的名單,你且看看可要添減……陛下那份,爲師已經先送過去了,至於其他人的,今天定一下,這兩日也都送去纔好……”
永寧看着那長長的一卷名單,皺着眉頭說道:“怎麼要請這麼多人來觀禮呀?有沒有這個必要呀……”她這次說白了,純粹是被逼着出家的,請這麼多人來,合適嗎?
“誒——怎麼會沒有這個必要呢?”袁天罡滿臉不贊同地說道:“爲師這些年來都不曾收過弟子,你唯一的師兄還是早年便跟在爲師身邊的道僮,自你之後,爲師也無意再納門徒,這次自然是要慎重的……更何況,爲師雖說因你之事,爲師門所責,但是這次收你爲徒,師門之中卻也傳話出來會派人前來觀禮,所以這儀式只能大,不能小的……”
“師門?!”永寧一愣,她突然明白自己平時忽略了什麼,東方的修士們多數是有師門的,還要被什麼門規約束,這跟巫師們的規矩是很不一樣的。做爲一個巫師,從魔法學校畢業之後,只要不觸犯法律,那麼曾經教授過他們的那些老師對他們是沒有什麼約束力的,而在東方……永寧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一句話:“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難道這是又給自己找了個爹?!永寧看向袁天罡的眼神裡,寫滿了委屈和鬱悶。
袁天罡卻並沒有注意到永寧的表情,只當她是在好奇,於是解說道:“我星衍宗雖不是大派,卻也少有人敢冒犯,這些事來日爲師再與你細說……”他心裡其實也是在爲難,有些拿不準這次宗門派人下山究竟是什麼意思,按說像他這樣被貶爲外門弟子的人,別說收一個徒弟,就是收一百個徒弟,宗門也不會在意的,可是這次他按規矩那麼一報,居然很快便收到消息,說是到時宗門會派人前來觀禮,這着實讓他吃了一驚,只是這些卻是不好跟永寧講的。
永寧點了點頭,也並不深究,甚至覺得永遠別告訴她纔好呢,畢竟“不知者不罪”嘛!於是,她便拿起那份名單與袁天罡商量了起來,誰知這時卻有小道僮進來通報,說是晉陽公主來訪。
袁天罡捋須看着永寧,說道:“公主殿下前來,必定不會是找爲師解惑的,還是乖徒兒前去接待吧!”
永寧白了袁天罡一眼,然後便隨着小道僮出去了。
晉陽公主坐在待客的靜室裡,捧着一杯茶,神情有些萎靡地坐在那裡發呆,連永寧走了進來都沒有發覺。永寧四下裡看了一眼,發現晉陽公主居然只帶了兩個貼身的宮女,平時服侍在她身邊的那些宮人居然一個都沒見,不由得走到晉陽公主的貼身宮女翠袖身邊,輕聲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翠袖皺着眉,無奈地說道:“昨天先是被皇后娘娘罰跪,又被皇上罰思過,殿下這會兒可是偷跑出來的,小娘子還是好好勸勸殿下吧,若是讓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永寧走到晉陽公主對面坐下,眨了眨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倒是晉陽公主滿眼委屈地看了過來,腔調中帶着哽咽地問道:“永寧,你說母后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就一點都不肯替我考慮?那長孫家哪裡是什麼好去處?只看大姐姐便知道,那一家子仗着母后可什麼都敢做的,那長孫衝在外尋花問柳,不把大姐姐放在眼裡的事,整個長安有誰不知道?便是母后,便是母后心裡怕也是有數的……可她居然還想把我也嫁進長孫家!她已經爲了長孫家毀了大姐姐的一輩子,難道還要再爲了長孫家毀了我的一輩子不成?!”說着,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伏在几案上痛哭失聲。
永寧嘆了口氣,更不知道該怎麼勸解了。長樂公主的事,確實讓人提起便不免惋惜,但是天家之事,哪裡有她說話的餘地?她移身坐到了晉陽公主的身邊,輕輕地拍着晉陽公主的後背,柔聲說道:“殿下,事情未成定局,便尚有挽回的餘地,你只在我這裡哭有什麼用?要我說呀,殿下這眼淚很該衝着陛下流纔是……”
於是,永寧很成功又往李世民跟前送了一個小淚人兒,至於效果如何,還待日後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