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擺在天啓殿內。
近日接連而來的禍事使得整個東陵像是陷入魔咒一樣，不僅百姓憂心忡忡，就連朝野上下也都氣氛低迷，漫天飛舞的謠言屢禁不絕，傳得多了連當事者都分不清孰真孰假，更何況是普通百姓。
君無邪擺這壽宴，雖是奔着除掉柳易的目的而設的，但要是能順帶熱鬧熱鬧，驅散這段時日以來的低迷氣氛也算不錯。但因爲莊臻蓉剛剛逝去，壽宴一切從簡，減去繁瑣的慶祝儀式，只餘下宴請衆人歌舞祝壽這一項。
壽宴當日，君無恨早早就坐上馬車去了宮裡，秦莜嵐則待在王府中。幾番死裡逃生，她的身體大不如前，大夫曾坦言，必須要兩三年的細心調養才能恢復正常。
這些話秦莜嵐並沒有同君無恨說，也吩咐大夫不能告訴他。她不介意整日躺着調養身體，但不想待在王府裡，做他人的籠中之鳥。君無恨在尚無理由的情況能留她，如果有了理由，那她就更走不得了。
“小姐，咱們就這裡走了，恐怕有些失禮吧。”杏兒在一旁道。
“不是寫了辭行信麼？”秦莜嵐淡然的喝着白粥吃着小菜。爲了調養身體，她現在忌辛辣忌大魚大肉，在吃食上面小心翼翼，無法像從前那樣喜歡什麼吃什麼了。
杏兒徐徐嘆了口氣，繞到她身旁坐下，睜大眼睛看了她半晌。
被唉聲嘆氣的聲音弄得心煩，秦莜嵐瞥了她一眼，不客氣的說道“有話就直說，說完趕緊去看看接應的人到了沒，要是不到我們只能自己走了。”
“小姐。”拖了老長的尾音，杏兒才緩緩道：“你爲什麼這麼急着要走？我看王爺對你挺好的，現在王妃也不在了，你們兩個不正好……”
“贈你七個字，道不同不相爲謀。”秦莜嵐放下碗筷，催促道：“趕快把碗盤收拾了，等天一黑咱們就走，再磨磨唧唧，我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
杏兒歪着腦袋唸叨着這七個字，心裡覺得有些遺憾，但也知道自己主子是真的沒有留下來的心思，便也就不再過問，快速的收拾完桌上的殘羹剩飯，然後就跟秦莜嵐一起坐下來等。
等什麼？
當然是等天黑。
月黑風高夜，纔是逃走的好時機。
這廂的秦莜嵐在等天黑，那邊的文武百官王宮貴胄也在等天黑。
德榮太后的壽宴是晚上進行，但爲了不顯得比別人晚，受邀之人不約而同的提早趕到，唯恐落人口實，爲人詬病。
見百官都來得這般早，君無邪不得不安排一衆歌女舞姬去給衆位大臣打發時間。總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幹巴巴的等着吧，好歹是太后的壽宴，就算一切從簡，也不能失了體面。
“還有多長時間？”
外面樂舞升起，氣氛熱鬧非凡，屋內裡的君無邪卻是另一幅模樣。
“還有一個時辰。”君無恨道：“一個時辰後，宴會開始，燃起的煙火就會把信號帶給城外的將士們。屆時，守門之人看到軍隊會將城門大開，除了拖住柳易軍隊的人外，剩下的軍隊足夠鎮壓住整個局勢。”
“一切交給你朕放心。”君無邪難得的和顏悅色。
君無恨自是把戲做足，“皇上放心，一切會按照計劃進行。”
兩人正說着，外面的宮人來報，說宰相柳易與其子柳清和到了。
“終於來了！”君無邪精神一震，面上露出高興的神色。這場宴他就是爲柳易和柳清和而設，而現在主角終於都到場了。
“朕先出去會會他。”君無邪迫不及待的出門去了。
君無恨扭頭打發身邊的太監：“還不趕快跟着皇上！”
太監急忙追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自己一人，君無恨隨便找了個圓凳坐下。仔仔細細將所有事情從頭到尾梳理一遍，這樣的事他已經做過許多遍，確保整個計劃萬無一失。但臨到壽宴，他卻忽然覺得自己好似漏掉了什麼東西。
柳易的軍隊，他的人會分一部分去牽制，不求戰勝只要能拖住。宮裡的守衛，他也安排了人，只要煙火燃起，那些人就會跟着內應迅速衝到天啓殿來。他仔細計算過每個地方需要的人手，另外還抽出一支百人的隊伍，就是爲了應付突發狀況。
但做了這些還不夠，君無恨絞盡腦汁，總覺得自己有些地方疏忽了。
到底疏忽了什麼？他怎麼想也想不到。
時間一點點劃過，天邊日頭西落，霞光萬丈，距離宴會開始不足半個時辰了。
君無邪一去不復返，也不知道在外面跟那些大臣聊什麼，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只是有些焦急，迫不及待的想要宴會快點開始。
君無恨慢慢想着，整個人忽然一震。
等等！他一直忽略的人就是君無邪！
君無邪有自己的勢力，但在柳易太后和他的夾擊下，他的人根本就不足爲懼。而且他現在信任太后，肯定是把寶壓在太后身上，用太后的力量剷除異己，所以他的人就算動，也動不多，留下的時候不足以改變局勢，但抓人是綽綽有餘的。
視線觸碰到桌邊放着的禮盒，君無恨眼睛一亮，上前抓起禮盒狠狠摔在地上！
裝在盒子裡的玉石滾落出來，被堅硬的地板磕得頭破血流，棱棱角角上全是豁口。
門外守着的宮人聽到動靜，進屋詢問：“王爺可是有什麼吩咐？”
“誰把東西放桌邊的？！”君無恨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怒不可遏：“這是本王尋了許久才尋到的美玉，正想着進獻給太后祝壽，你們放到桌邊一個不小心就掉到地上，現在玉摔成這樣，本王拿什麼給太后祝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