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說等,秦莜嵐就跪在宮門前,從陽光明媚的早晨等到夕陽快要落下。匆匆路過的宮人們眼神或是好奇或是鄙夷或是可憐的看着她,饒是她再臉皮厚了,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看守她的太監已經換了班,來的是個面容清秀的小太監。估計是剛入宮不久,見秦莜嵐從早跪到晚,也有些同情她,時不時同她聊兩句,還趁着周圍沒人給她喝了一碗水。怕被老太監責備,小太監並未敢再做別的事情,但僅僅如此便已讓秦莜嵐十分感謝。
不過一碗水能解得了暫時的乾渴,卻解不了秦莜嵐的腹中飢餓。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跪在這裡有多久,只知道日頭從東像西,眼見着夜幕就要降臨,可傳喚的消息還未到來。在這其中,秦莜嵐除了喝過一碗水之外,別的什麼都沒吃過。現在,她餓得前胸貼後背,連說話聲都不由得弱了幾分。
“麻煩這位公公去通報一聲。”不能再等下去了。秦莜嵐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忍受着腹中此起彼伏的叫聲,張口道。
小太監面露爲難,師傅走之前曾吩咐過他,除了好好看着秦莜嵐之外,不能與她說任何話,更不能給她水喝。之前他看秦莜嵐可憐,已經違背了師傅的話,私自給了她一碗水。若是再替她通報,師傅知道後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這位夫人,小的給你水喝已經犯了規矩。若是替你通報,被張公公知道了,我這顆頭就別想保了。”小太監拒絕道。
秦莜嵐嘆口氣,看這樣子就知道,太后有意藉此給她下馬威,她也只能老老實實跪在這裡等着傳喚。只是不知道太后打算什麼時候召她去算賬。如果三天以後召見她,恐怕只能看到她的屍體了。
此時,正是用晚膳的時候。宮門口走過端着漆盤的宮女們,食物的香味勾得秦莜嵐嚥了咽口水。昨夜折騰了一晚上,今天還未吃過飯,餓到現在,就算是吃窩窩頭她也覺得味美。
早知道這樣,走的時候就應該帶些糕點充飢。
抱着捱打的想法過來,卻未想會先捱餓,秦莜嵐覺得自己太失算了。
就在這時,當朝皇帝君無邪的龍輦從道路的另一邊緩緩而來。小太監連忙拉着秦莜嵐往旁邊躲,奈何她跪得太久,身體僵硬根本動不了,別說走路就連站起來都做不到。眼見着龍輦越來越近,小太監死拉硬拽,累得滿頭大汗纔將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秦莜嵐拖到一邊。可這舉動,已經驚動了坐在龍輦上的君無邪。
“怎麼跪在這裡?”龍輦停在兩人面前,君無邪帶着倦意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太監伏在地上,頭都不敢臺,哆哆嗦嗦的說道:“回,回皇上。奴才是張副總管手下的。今日王爺與秦夫人進宮,太后命秦夫人在宮門跪着等候宣召。”
“皇上,賤妾自知罪孽深重,願意領罰。但希望能有機會,當面道歉。”秦莜嵐擡頭道。
君無邪挑眉,隔着紗帳,看了看秦莜嵐,道:“既然是太后的命令,你就在這裡等着吧。該罰的不會少了你,不用着急。”說罷,揮手示意龍輦繼續前走。
……
秦莜嵐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罪過君無邪。怎麼今天他一副看她不順眼的模樣,與那日狩獵場內判若兩人。
君無邪走後,小太監猛地跳起來,拍拍胸脯道:“你膽子好大,竟然主動跟皇上說話,還好他沒治你的罪!”
“我只不過講幾句實話,用得着這麼緊張嗎?”秦莜嵐輕哼一聲,心裡對於能夠提早見太后的心思已經熄滅了。如今,她只希望能熬過漫長的跪地等待過程,早點去領罰。
龍輦過去不久,天忽然陰沉了下來,遠處雷聲陣陣,雨點開始自天際降下,由小到大,不一會兒就將跪地的秦莜嵐淋得全身溼透,額上不斷滴水珠。
張公公舉着油紙傘趕來的時候,見小太監心眼實在的跟着秦莜嵐一起淋雨,連忙拉過他道:“她淋雨,你跟着淋什麼?怎麼不找地方躲着?”
“師傅說要好好看着她,不能離開半步。”小太監打了個噴嚏道。
“哎呀,你說你腦子怎麼長的。”張公公伸手戳了戳小太監,恨鐵不成鋼道:“咱家沒說下雨不讓你躲,周圍又沒人,你就不知道變通一下?”
聞言,秦莜嵐撲哧笑出聲來:“公公,你的徒弟可比你實在多了,沒你那麼滑頭。”
張公公瞟了秦莜嵐一眼,沒好氣道:“秦夫人,太后跟皇上王爺他們正在殿內用膳,恐怕您還要在這兒等下去。不過今天你沒喝過水,正好下雨張口就能喝到,也不至於口渴。”
“多謝提醒。”秦莜嵐笑着說道。即使被淋得渾身狼狽,活像個落湯雞,她臉上也從未有惶恐不安,不像其他受罰的人面色陰沉,一副災難降臨的模樣。
“你就好好在這裡等着吧。”張公公說罷,拉着小太監到稍遠的一處宮門外,將傘給了他,讓他回去換身衣服。而他自己則站在屋檐下,仔仔細細盯着秦莜嵐。就算天上下着瓢潑大雨,她也要挺直腰桿,雙膝跪在雨水裡,恭恭敬敬等待召喚。
風一陣陣的刮來,秦莜嵐身體不住的打哆嗦,渾身凍得沒知覺,臉色蒼白如同殭屍。早上天氣涼,她特意多穿了件薄衫。如今身上的衣服浸了水,被風一吹,冷得像是要結冰,尤其是貼身的衣物,簡直是吸熱氣,將她體內的熱量全部吸走。
頭髮被淋溼,額上的水珠如瀑布滑過臉上,讓她眼睛都睜不開。又冷又餓,又疲又累,整個世界彷彿就她一人,獨自忍受着寒冷飢餓,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
秦莜嵐耳邊聽着嘩嘩雨聲,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也曾過這樣的體驗。那時她就發誓,不讓自己再受這樣的苦。然而時隔多年,她卻在另一個世界重複了兒時的體驗。
果然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秦莜嵐雙手緊握,暗自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