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逢
花惜月的身體調養得差不多了,她十分惦記季命,不顧李嬸的阻攔,非要去裘大幅那裡看上一眼。李嬸沒辦法,擔心她再次虛弱,只好隨同前往。裘大夫是村子裡有名的神醫,不僅醫術精湛,醫德也高尚。據說他還有些來頭,早年不是在這個村子裡的,是後來才搬進來的。他對人很好,村子裡的百姓都敬仰和尊重他。裘大夫在村子裡開了間小醫館,平時也就治一些傷風感冒,外感風邪,脾胃不交之症,偶爾有跌打損傷的。醫館裡藥味很濃,裘大夫在煎藥。他留着一撇山羊鬍子,此時不停的捋動着,眉宇間有幾分愁意。屋裡躺着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胸前幫着白布,顯然是經過精心的包紮,身上肉眼可見的淌着虛汗。
“唉,難,難,難!”裘大夫搖搖頭,他看得明白季命不但受了外傷,還受了很重的內傷,他爲季命診過脈,體內的經脈寬大,是學武之人,可是一點內力都沒有。他煽動着火爐,藥壺上冒着濃煙。
“裘大夫,裘大夫!”是李嬸的聲音,她帶着花惜月進來了,見到花惜月一臉的焦急之色,裘大夫心中明白了幾分,也有了算計。
“是李嬸啊,快進來坐!”裘大夫放下手中的扇子,搬了一條板凳,示意李嬸和花惜月坐下。
“裘大夫,昨天那個撿回來的病人咋樣了,我這孩子可緊張得很!”李嬸今天心情不錯,不忘調侃花惜月,弄得她臉羞得通紅。裘大夫聽到李嬸提到那個受傷的人,眼神一片黯淡,似乎在惋惜。
花惜月心裡莫名一緊,“裘大夫,季……季……季命究竟怎麼樣了?”由於緊張,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一旁的李嬸她這副模樣,一臉心疼,瞥了裘大夫一眼,有些責怪的意味。
“裘大夫,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不要嚇壞了孩子”,李嬸拉着花惜月的手,感覺到手心的汗,安慰道:“惜月,沒事的,裘大夫醫術高明,會救好他的!”
“李嬸,這次……恐怕老夫也無能爲力了!”裘大夫一臉傷感,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朝房間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花惜月。
花惜月本就緊張得不得了,聽到裘大夫這麼說,一陣心酸,都快哭出來了,莫不是季命真的出了什麼事?她不敢再想下去,猛地從板凳上彈起來,快步向房間走去。李嬸剛要去追,裘大夫拉住了她。
“裘大夫,你幹嘛拉住我,惜月這孩子身子還虛,要是傷心過度又得個什麼病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進去看看!”李嬸想撇掉裘大夫的手,奈何撇不動。
“李嬸,切莫着急,裡面那個小夥子的生命還得依靠在惜月姑娘身上”裘大夫撫摸着山羊鬍子,臉上露出神秘莫測的笑,“我們過會兒在進去,你放心,有我在,她出不了問題!”
李嬸不懂他在故弄什麼玄虛,但還是選擇相信了他,“裘大夫,你說的啊,要是惜月出事我就找你算賬!”
花惜月一推開屋門就看到了躺在牀上的季命,眼淚一個勁的往外竄,她慢慢走到牀邊,望着季命的蒼白的臉。他呼吸很弱,花惜月聽得出來,這個堅毅的男人是爲了她才受了這麼重的傷,她如何不心痛。拉起他冰涼的手靠在自己溫暖的臉頰上,她的淚流到了他的手上,晶瑩剔透。
“人人都說你是天下最可怕的殺手,說你冷血,我卻知道你的感情比任何人都重,在醉花樓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對你充滿了好奇,你的目光是溫柔的,這應該是你第一次用這麼柔和的目光來看人。那一別之後,我聽說了你在青年比武大會上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中原武林,你是個大英雄,至少在我心目中你是!說來羞愧,作爲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羞於說出口的,我一直在盼望和你有一場美麗的邂逅,這大概是每個少女都會懷的春夢吧”說到這裡,花惜月雖然還在流着淚,面色卻有些嬌紅,“沒想到我們的再次見面是這樣的,說實話,一點都不浪漫,可卻很溫暖。那天我是故意被你劫持的,我知道你心裡明白。我和你過了十幾天的逃亡生活,到處都是殺機,你從原來的不搭理我到後來肯喝我的粥,接受我的照顧,我已覺得是滿滿的幸福……”花惜月輕輕趴在季命的胸膛上,聽着他微弱的心跳,有些泣不成聲。
外面的李嬸聽到了花惜月的哭泣聲,再也坐不住了,“裘大夫,你看惜月都哭成了這樣,我不能再等了,我得進去勸勸她!”
裘大夫的眼裡閃着亮光,“李嬸,別急,再等等,再等等,你現在進去只能把事情搞砸,快了,快了!”
花惜月覺得季命的胸膛很大,很溫暖,她一輩子也不想離開,“季命,你說過的,要讓我跟着你一輩子,你睜開眼睛,不然或許我就跑了,你快睜開看一看,看一看,你是天下第一殺手,最重諾言,不能失信,快看看我……”花惜月的聲音天生不大,再加上還有點虛弱,這已經是她能發出的最高的聲音了。說完將頭向左移了移,生怕碰到季命的傷口。季命昏迷着的眼睫毛忽然不可察覺的一眨,不過花惜月沒有聽到。她呼喊着季命的名字,讓他快醒來,實現他們倆之間一生一世的諾言。
李嬸在外面聽得也哭了,裘大夫眼中的光更亮,但心裡有些焦急,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
花惜月的聲音變小了,估計是哭了太久哭不動了,突然她感到手中有什麼東西在動,不是自己的手。那麼,就是季命的手!她的倦意全無,季命的手指又彎曲了一下,這次花惜月感受得更加清晰。她盯着季命的眼睛,這次的喊聲有些小,但充滿感情,“季命,季命,醒醒,我是惜月!”季命的睫毛再次抖動,繼而微張一點血色都沒有的嘴,“惜……惜……惜月,是……是……是你嗎?”聲音微弱至極,幾乎不可聞,花惜月聽到了,這是季命在喊自己了,她擦乾了淚,高興地大叫,“醒了,醒了,季命你終於醒了!”
隨時留意着屋裡動靜的裘大夫面露喜色,“成了!李嬸快隨我進來!”他的步伐矯健,搶先進入房間中,“惜月姑娘,讓老夫看看!”花惜月趕緊退後,和李嬸站在一起。只見裘大夫先是探查季命的脈象,又從懷裡拿出銀針,精準仔細的紮下去,花惜月看得大氣不敢出一個,手卻用力的扭着衣角。待十幾針下去,季命的上身忽然躍起,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又無力的躺回去,不過眼睛卻在緩緩睜開,裘大夫收了針,甚是高興,能救好一個重症的病人讓他很有成就感,“惜月姑娘,他馬上就會醒了,恐怕他第一眼想看到的不是我這個糟老頭子!”由於心情大好,裘大夫也和花惜月開起了玩笑。
花惜月只聽到了前半句,後半句沒注意,走到牀前,牽着季命的手,他的呼吸粗重了些,脈搏也有力了許多,眼睛成半睜開狀,確是要甦醒的徵兆。裘大夫和李嬸相視一笑,他們是過來人,自然懂得避嫌,走出房屋,還不忘關好門。
季命捏花惜月的手緊了,眼睛也由半睜開變成了全睜開,只是眼神有些空洞和無神,殺手的敏感性很快使他充滿了警惕,他看到了花惜月,神情略有緩和,“是你,剛纔……是你在叫我嗎?”
“我……我……我……”花惜月說不出話來,臉想天邊的飛霞,剛纔那些惱人的話要是讓他都聽了去,這該如何是好?開始是在爲季命的傷而擔憂,現在是在擔心自己了。
季命咳嗽了幾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聽在花惜月耳朵裡以爲他的傷口又在疼,又開始擔心。季命想動一下手,卻發現好像在一團溫軟的地方,很舒服。花惜月也感覺到了,昏迷的時候可以不顧一切的拉着他的手,醒了就不行了,她放開,在一瞬間又被抓住,是季命抓的,他目光灼灼。他雖然昏迷了很長時間,但能聽到那一聲聲來自靈魂的呼喊,是那麼的動聽。正如花惜月所說,他不是冷血無情,相反他的內心最重情,能讓他認可的事很少,今天花惜月終於又成了一個。一個殺手動了情,他還是殺手嗎?也許動情的殺手更可愛。
花惜月對他的目光有些閃動,但沒有掙開那隻堅毅溫暖的手。這是一隻執劍的手,如今緊握住佳人。幸福往往就在一瞬間,江湖上風雲動,醫館外面傳來了嘈雜聲。
“老頭,這幾天又沒見過一個受傷的人來,你給爺老實說,不然爺的刀可不留情面!”聲音很兇狠,一聽就是江湖的豪客。
“哎呦,壯士,我這裡都是一些傷寒感冒的,哪來的什麼受傷的呀,您肯定是走錯了,要不您去別的村問問?”回答他的是裘大夫,李嬸也在旁邊附和。
“爺信了你的邪,快讓爺進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