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並不算奢華的小型別墅,外觀低調內斂,內部古樸典雅。
因臨江而坐,乃得名曰“離江馨苑”。
餘暉下、閣樓上,一男子以一襲復古黑家居服面江而立。
如此情境,合乎時宜的該是憂鬱,可那張俊秀的臉上習慣性緊鎖的眉頭,這次卻破天荒地舒展了開來。
好刻意的故作輕鬆!彷彿刻意到讓人不忍拆穿。但那明明的寫着“昔日奕奕神采已然不在”的雙眸,卻早已殘忍地將它的主人出賣,
億柔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上樓來。
“拓……”
那個聲音是溼潤的、顫抖着的。
那簡單的一字出口後,她便不再發一言,靜靜地,她一動不動,呆呆地凝望着自己前方的那個背影,而前方的那個背影,卻絲毫沒有打算應聲。
〔旁白:她大概永遠也不知道,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對於陳英拓而言卻舉足輕重,以至於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擊潰他那最後一道防線。〕
於是,兩個人的閣樓就這樣靜得出奇,時間也好似靜止了一般。
一輛雪色瑪莎拉蒂駛入馨苑――周駿揚帶着沙門笑和林昊趕到。
“頭兒!”林昊率先跑了上來。
他的到來,終於打破了這該死的寧靜,但同時也非常尷尬:
他看看正淚水盈盈地注視着陳英拓的億柔,又看看前方不遠處背對着億柔的陳英拓,而兩人很默契地――都沒有理他。
“頭兒……”他內疚地低下了頭,試探着說道,“對不起!我實在是不忍心……沒有辦法再瞞下去了!對不起!”
隨後周駿揚同沙門笑也到來,然而尷尬的氣氛,卻仍在空氣中蔓延。
這時候,又有兩輛車相繼駛入馨苑:一輛藍色奧迪,其後尾隨一輛黃色保時捷。奧迪下來兩人,天堯和優雅;保時捷也下來兩人,縷煙和周蝶。
“姐!”天堯甩下優雅,率先奔了上來,再然後就是女孩兒們,一個接一個,都是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人也算到齊了。
而我們的陳英拓陳警官,終於打算說些什麼了:
“萬億柔……我們都已經分手了,你這次來找我做什麼?”
呵,這言語還真是“好生蒼白”,不過他好像也確實沒有想要單單用言語去擊退她的意思,他沒有那麼不自量力,因爲現在看來――億柔怕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
他知道,這是最壞的結果,同時,也是不可避免的。
“拓……”億柔癡癡地凝望他的背影,語氣溫婉而輕柔地脫口而出了一句令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話,“你娶我吧!”
舉重若輕,陳英拓心猛地一顫,強裝鎮定:“你瘋了?”
“拓……答應我吧!”她是笑着的。
陳英拓感覺喉口就像被棉花塞住一樣,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如果,我不答應呢?”
“拓,我……我回我們的清煙居,我找到了一個……”億柔強忍住涌上心頭的淚水,硬擠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微笑來,“一個化驗單。”
陳英拓先是一怔。不料,他竟轉過身,走了過來。
“拓,”億柔直到望着他的臉,才真正有了一絲笑意,她剛要說些什麼,“我……”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重重地打到她的臉上。
“億柔!”“姐!你怎麼樣?”“英拓!你這是幹什麼!”
衆人慌亂了起來,而兩人卻絲毫沒有被外界所影響,四目相對,他們的眼中彷彿只有彼此,一個強裝冷漠,一個柔情萬種――
“萬億柔,你不要在自作聰明瞭!”
“陳英拓,我現在當着大家的面,鄭重地向你……逼婚!”
億柔後退幾步,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來!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衆人頓時慌了神兒,但最慌的,還是我們的陳警官――“小柔不要!”
億柔的眼淚霎時就滾落了下來,她咬住嘴脣,瞪大雙眼,努力地想剋制住自己。
“小柔……你聽話!”陳英拓幾乎顫抖着說道。
“證件我都帶齊了,你現在隨我下樓。”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後退一步。
“小柔,你聽我說……”
他本想試圖穩定住她的情緒,可沒想到剛一開口,她那隻架在自己頸處的手便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按……鎖骨處的血,開始源源不斷地往外涌。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陳英拓嚇得再不敢多說一句。
“下樓!”
“好好好,我們下樓……”
“民政局!”
“好好好,我和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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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煙居)
他將棉籤蘸了藥水,輕輕地仔細塗抹在她受傷的鎖骨處,消毒包紮。
一切完畢之後,他將目光緩緩地轉向眼前人,四目相對之時,他眸中盡載的那份憐惜之情,再無法掩埋:“疼嗎?”
她搖搖頭。
“我說的是臉。”
他又蹙眉,深情且溫柔地凝望着她。
她一怔,強壓心頭的巨大傷悲再也忍不住,她緊緊地抱住他,無聲地痛哭了起來。
自打認識她的那一天起,她每一次的落淚,於他而言,都無不算得上是天大的折磨,可造物偏偏弄人,這個天真爛漫,一向“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哪一次的傷心欲絕又不是自己造成的呢?
在優異的刑警師父多年的諄諄教導下,從前的他一度認爲,自己生來就是爲人民奉獻、爲人民犧牲的,他無私到爲了一個哪怕是不相干的人,也可以付出自己的所有――卻偏偏忽略了眼前,那深愛着自己的人。
或許……也是自己深愛着的人?而這份本不該存在的愛到底有多重,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