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昏睡,他都沒怎麼動彈,長長的眼睫上落下了薄薄的一層碎雪,像是巧的扇一般。
眨了幾下眼睛後,他才緩緩睜開,漆黑的眼眸中是從容的清明,沒有半點人剛清醒過來的迷糊。
晏江緩緩坐正身,隨着他的動作,一陣骨骼響動的聲音在雪地間傳開,只聽得謝錦心裡瘮得慌。
天色還未大亮,此時正是最冷的時候,兩人的衣服外面都泛着潮氣,冷的難以忍受。但他的神情從容安然,好似是住在最舒適的房間裡,而不是冰冷的野外。
在板正自己骨頭的時候,那感覺就像是在板着兩根樹枝,不是他自己的胳膊。
在危難的逆境中,或許見着他這樣的淡定從容,會讓人覺得心安,但此時此景,她只覺得心堵。謝錦見不得他這樣,看他沒事,也就起身到一旁去找樹枝,準備再燃一堆火。
附近一圈的樹枝都被她昨夜弄光了,之前她不敢走太遠,眼下晏江醒過來,她總算是心安,就稍稍往外圍走了走,捲了許多柴火回來。
此時晏江已經收拾了自己,衣衫整齊,縱然上面還沾着血跡,也絲毫不減他的姿容風采。他端坐在雪地中,手指拿着一支細長的圓管轉着,正是昨夜她摸出來的火折。
不知爲何,看到他拿那火折,謝錦莫名的就覺得臉頰有點發燙,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將柴火丟在地上。
“既然你醒了,就點上火歇一會吧,等天色再亮點,咱們就可以下山了。”至於下山之後的事,她現在不想去想。
晏江輕輕一笑:“既然已經安全了,你怎麼還沒有走?莫非還是捨不得走麼?”
他這話中調侃意味極濃,謝錦聽了不免沉下臉色,她一夜相伴,不曾離棄,心中時時刻刻都在擔憂不已,他就算嫌煩,也不能句好聽的話嗎?
一陣惱意竄上心頭,謝錦衝動的就想丟下手中的樹枝,起身走了算了,省的在此受他戲弄,遭他欺騙,可是纔有動作,她聽到腳下踩着雪地咯吱的聲音,驀然想起,就在昨天昨夜,看着晏江不住吐血,身體虛弱的彷彿下一刻就會死去,那時候,她雖然不,可心裡是何等的彷徨與恐懼,恨不得替他承受痛苦,如今他還能笑吟吟的調侃戲弄她,豈不是,他已經好了。
既然他已經無恙,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呢。
火氣才起,就在一瞬間又煙消雲散,謝錦丟了手中的樹枝,從他手中將火折拿過來,幾下將火堆點燃,她才添着樹枝,聲音有些微的妥協道:“好吧,無論你怎麼,總之,我會同你一起下山,至於下山之後,你讓我跟着你,我也不會跟着。”
晏江微微一怔,隨後才搖頭一笑,有些無奈:“也好。”他伸手也拾起樹枝,放在火堆中,噼啪作響的樹枝就像是再代替兩人話,一前一後相繼炸開。
天色一點一點的泛白,溫度也在回升,謝錦擡頭看了看,又仔細的注視了晏江兩眼,精神隱約的都有些恍惚,似乎有點不明白,爲什麼陰差陽錯的,她又與晏江攪和在了一起。
這種感覺泛着點甜意,讓人生起微微的愉悅,卻有驀然的苦澀起來,難以言。就像是心口有什麼東西滿溢的都要漲開,卻又被刀片一點點的挖空。有什麼東西緊緊包裹住了整個心房,卻又在不知何處開了條大縫。
總之越是待在一起,她越是會想起離別之後的各種情緒。
這種酸酸甜甜的感覺謝錦很陌生,但她生活在現代二十來年,多少也明白一些,這大抵是爲情所擾,只不過她的情況可能嚴重了一些。
就在二人沉默着一點點爲火堆添柴的時候,突然的,謝錦感覺自己腳底下震了震。
起初她還沒有意識到,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當腳下再次震動的時候,她擡起頭,在晏江的眼眸中同樣看到了些許的疑惑。
這不是幻覺,晏江也感覺到了。
“你有沒有……”一句話還沒有問出口,謝錦就覺腳下的震動越發劇烈起來,不止是他們有所感覺,就是連地上正燃着的火堆也可是移動,旁邊的一棵老樹身驀然歪了歪。
此情此景,謝錦想到了在現代聽的各種自然災害,臉色陡然難看起來。
地震?火山噴發?還是雪崩?
無論是哪一種,對於脆弱的他們而言,都是致命的。
謝錦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望向遠處,四野白茫茫的一片,周圍全是山頭,哪裡是震源,她根本就看不到。
也就在此時,晏江站起身來,閉上眼眸,側耳聽了聽,隨後面向了一個地方,而與此同時,謝錦也眼尖的瞧見,東方一座極高的山峰上,一塊塊的白色正像破碎的牆皮一樣在迅速脫落。
它周圍的山峰都受此影響,白色大片大片的淹沒了較矮的山頭。
是雪崩。
謝錦沉下臉色,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山峰距離他們腳下的這座山不算近,但也不算遠,那些雪塊究竟會不會涌過來還是個未知數,不會過來還好,一旦過來,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事。
謝錦在現代住在安全的無震帶,又是平原,她從未經歷過任何天災人禍,即便理論課上講過一些遇災時的應對知識,但因爲遇不到,她也沒怎麼認真的記過。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就算記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因爲在如此天災面前,她是多麼的渺,只要那些雪塊撲涌而來,無論她如何掙扎,也不會躲過。
腳下震動一點點加大,謝錦尚在發愣,手腕就驀地被抓緊,晏江抓住她的手,往一個方向走去。
那裡是一片極其高大的岩層,深入山體,地勢也略高,若是躲在上面,不定會躲過這次雪災。
晏江握着她的手走過去,謝錦明白他的意思,也亦步亦趨的跟隨,然而在將要靠近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淡靜的問道:“從哪邊可以上去?”
“什麼?”謝錦一時不解,奇怪的看向他,這塊岩層就略微陡峭,也就只有旁邊一條兩腳寬的道可以上去啊。
晏江只略微有些無奈的道:“阿錦,我看不到了。”他的聲音無悲無喜,只是那麼平靜的,陳述一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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