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外音：靠着自己的努力，靠着早出晚歸，靠着鑽研琢磨，多少苦自己扛，多少淚自己咽，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成了個小老闆。
（一百一十六）
晚上17點30分，津陽樓大廳。
歐洲皇室裝修風格，處處體現着高貴與精緻，連地的水晶大燈發出金黃色的光芒，照在新鋪就的大理石瓷磚上，更有種奢華的感覺。迎面而來兩位穿着正裝帶着白手套、面帶微笑的美女服務員。
我、肖凱和大明早跑了幾分鐘，是第一批到的。
“您好，請問有預定嗎？”
“有，預訂人是張甜。”我提前發信息讓張甜幫我定位置了。
“好，請稍等。”服務員在本上查閱了一下，道：“好的，張甜張女士預定的是100人的三層貴賓區，款項已經提前支付，幾位請跟我來。”
“啊？整個三層，這麼奢侈！？”肖凱感嘆道。
唉，沒招啊，這妮子，太敗家了，我班一共也才40多人，再說還不一定能全來。下午我給她發信息時，就囑咐她多定幾個位子以備不時之需就行了，可張甜怎麼也不幹。她說我現在是老闆，公司業績又這麼好，這關乎企業形象，怎麼着也不能太寒酸。
班級同學除了幾個臨時有事兒的沒來，幾乎都到齊了。畢竟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大部分人都很少有機會吃到這傳說中的海鮮自助。
我提前給金光打了電話，還特意讓胖子去讓找姜湖也過來，姜湖答應了，可到晚上還是沒來。算了，以後再找機會吧，嘿，說真的還挺想他的。
有時也挺後悔的，年輕時因爲一點雞毛蒜皮失去個兄弟，實在事太不值得了，因爲當長大走入社會後，你會發現，交一個真心朋友是多難。因勢交着，勢傾則盡；因利交着，利窮則散。可除了勢力，成年人的世界中，還剩下什麼了呢？
一說到吃，金光倒是積極，雖然這B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小老闆了，每月收入也不少，可正是因爲賺的是血汗錢，平時什麼都不捨得吃，短短几個月，原本又白又壯的小夥就變成又黑又瘦的攤販了。雖然我也有些心疼，可我又知道，每一個男孩兒變成男人，都是要經歷這種磨練的。
《增廣賢文》裡說道，“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打擊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煉獄，從來富貴入凡塵！”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不過班級裡這些孩子們可就有點不理解了，尤其是大胸妹王露露那幾個愛八卦的女生，看到金光一頭亂髮，胡茬子參差不齊，上身裹着個破軍綠棉襖，滿是油漬不說，有幾塊還露出被弄得髒兮兮的棉花來了，下身一外穿的綠色條紋棉褲，就是時下站大崗最流行的款式，嘴角掘地老高，露出鄙夷的神色。
其實不光這幾個女生了，一路上的服務員也幾乎都對金光送去了注目禮。
快走到我們這桌時，一個五大三粗的男服務生叫住了金光，道：“喂，你是來修燈的不？往哪走呢，跟我來！”
金光驚愕地瞅着他，道：“修你妹的燈？老子是來吃飯的！”接着雙臂一陣，似是要表達不滿，可實際上卻帶出一堆灰塵，這傢伙不知道得有多久沒洗澡了。
“哈哈哈！”
“哈哈！”肖凱、胖子幾個笑成一團，其他桌似乎也發現了這面的異樣，王露露眉毛都快擰成一塊了，她身邊的幾個人也無不掩鼻手使勁煽動，恨不得離金光十米開外。
肖凱笑的都快岔氣了，起立一把摟過金光臂膀坐下，完全不在意金光埋汰的衣着，道：“哈哈，我說金子，你就不能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嘛？幹嘛把你的職業裝穿來啦？”
“怪我咯？TM陶然給我打電話時，我正在東城菜市場買菜呢，大袋小袋的還得趕公交，把菜放家裡我就出來了，哪有時間洗澡換衣服。”金光拿起一隻烤生蠔，被燙的縮了下手，但還是伸出大舌頭，把生蠔肉捲進了嘴裡。
“哈哈，來了就好，先吃點，看你就餓壞了。”我又給金光夾了點食材，這B倒是不挑食，來者不拒。
“陶子，這地方不便宜吧？連服務員都清一色1米7以上的妹子，裝修還這麼高檔豪華。”小亮特紳士地晃了晃高腳杯裡的葡萄酒，裝着很有範的對一個服務員妹子飛了個眼兒。
“唔，就是啊，給兄弟們講講，唔唔，草，我說胖子，你吃你碗裡的，別搶我的！唉，那個，陶然你幹什麼了啊，怎麼這麼短時間就變得這麼有錢了？”大明邊啃着一隻帝王蟹，邊嘟囔道。
“哈哈！吃還堵不住你們的嘴啊！今天不談別的，就一件事，吃好喝好！來，走一個！”我說。
“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啊！”
“哥們感情深啊，就要一口悶那！黑就黑就！”
肖凱點了支菸，拍拍金光，道：“哎哎哎？看到沒，王露露那桌一直瞅你呢！是不是看上你了？”
“看上啥啊，那幾個八婆準是議論金子這‘農民工’的着裝呢。”大明說。
金光又抓起了兩隻大蝦，左右開弓，吃得滿嘴油光十色的。“草，我這劉德華同款的大衣，她們真不懂審美。”頓了頓，許是也感覺到了什麼，索性把大衣脫了，仍在腳下，再繼續開吃。
余光中，我瞄到王露露那桌的幾個女生目光一直集中在我們這，準確地說是集中在金光的身上，不時還指指點點，有說有笑的。
唉，這些孩子啊，說到底就是虛榮心作祟，天天不是比穿就是比吃的，對金光這不要面子的穿法，自然要點評一會兒了。不過我那時候好像也多少有點那種情結，算了，既然金光不在意，還是別和她們計較了，時間自然會教會她們一切。
酒過三巡，崔海端着酒杯站了起來，大聲道：“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吧，都停一停，停一停！我有幾句話想說。”待人羣安靜下來後，才繼續道：“今天呢，大傢伙能到這享受，可都虧了陶然呀，讓他給咱們講幾句，好不好！”
“嗷嗷嗷！陶然！”
“對，講一講，怎麼成爲富翁的？！”
掌聲如雷，我們這桌的幾個男生，更是大聲起鬨。
見實在推辭不過，我也不好太矜持。端起酒杯環視衆人，這些年輕的面孔，那段純真的記憶，真是百感交集。“我這個人從小到大特別愛胡思亂想，特別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愛想，20歲的時候，我特別願意思考人生，想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簡單說，就是活着到底要幹什麼，因爲總是要死的啊。從死這點來看，有着幾億甚至幾萬億壽命的地球和僅能活一兩天的蚊子並沒有區別。人本生不過百年，偉大亦或是卑微，都只是過程而已，沒有人能逃得過這一結果，又何必爲了那些身外之物爭個你死我活呢？”
全場一片安靜，似是都不明白，在這個場合，我爲什麼要說這番話。其實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畢竟能再一次體會生命，真是應了那句話，失去纔會珍惜，得不到的永遠最美。我喝了杯酒，不理衆人的困惑，繼續說道：“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真的面臨死亡的威脅時，才終於想明白這個問題。如果說人生是一個註定要趨於0的斜線，那麼每個人人生的意義就在於斜線上那些閃光的點的多少，越多，生命越精彩，反之，則有些索然無味。”
說罷，我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不知道是誰先帶頭鼓了掌，隨後掌聲雷動。
“草，陶然，幾天不見你這話說的一套一套的，跟TM張老師（政治課老師）有一拼啊！不過他講課困，聽你說的倒好像是那麼回事！”肖凱也大口乾了杯中的酒，又給我滿上。
“那什麼是閃光的點呢？”
我循着聲音看去，正是王露露，只見這妹子雙手緊握在胸前，滿是崇拜的目光盯着我，嘿，我卻有點不寒而慄的感覺。
肖凱站起來對人羣喊道：“哈哈，閃光點就是有錢了唄，這還用問！你們還不知道吧？陶然開了個投資諮詢公司，那生意好的，沒治了！”
“投資諮詢公司？那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聽着挺厲害的！”
議論紛紛，或許我還沒意識到，高中生開公司，還賺了錢，對於這個年代和這個年紀的他們來說，無疑是一件爆炸性新聞了，不過在10年後那個時代，似乎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
“關於什麼叫閃光，還是讓金光來講講吧，這小子可是行家！我那只是運氣好，而他，卻是憑實力。”我笑着看着金光，這小子被我的話造的一愣，原本正啃着雞腿的嘴，此刻也停了下來。
“金光也發財了？”
“怎麼可能，看那小子穿那樣就不像個發財的人。”
這回還是王露露那桌的幾個女生議論的最歡，王露露平時比較放得開，經常和男生打交道，此刻也像開玩笑似得說：“哎呀，還是講講你的公司吧，陶然。我們可不想聽一個站大崗的給我們分享經驗啊？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雖然只有那桌的幾個人在附和她，但看着其他人那臉上的神情，似都有些認同王露露所說，我又瞟了眼金光，這B雖然還在專注的吃着雞腿，但臉色卻變得有些發紅，眉頭也不自然的皺了起來。
呵呵，再怎麼說，此時的金光也只是16歲的孩子，怎麼受得了當這麼多人的面兒，被損面子呢。
哼，本來不想與這幾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但她們實在太得寸進尺了，況且也不能讓金光受這委屈不是。
我不緊不慢地再次起身，好整以暇地道：“好吧，我就給大家分享點我的體會。人說溫室養不出萬年鬆，庭院裡跑不出千里馬！說到閃光點，有個最起碼的標準，就是要獨立，要能生存下去。我問問你們大家，有誰現在能獨立了？能獨自生存了？能不花父母的錢了？”
我故意放慢了語調，特意看了王露露一眼，這丫頭倒是倔強，也一直盯着我，但沒有回答。
“沒有人做得到，這不怪你們，因爲你們現在還是溫室裡的花朵，是被圈養的小馬，衣來張口飯來伸手，這些都是水到渠成。但在咱們班卻有個例外，年級輕輕卻要獨自面對險惡的社會，捱過餓、受過凍，最慘的時候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在網吧的角落裡對付一宿，沒人幫他，沒人關心他，但他從沒放棄，一直很樂觀的應對一切突如其來的變故。靠着自己的努力，靠着早出晚歸，靠着鑽研琢磨，多少苦自己扛，多少淚自己咽，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成了個小老闆。試問我們這些沒經歷過這些艱難困苦的人，有什麼資格去嘲笑一個戰勝各種磨難，打敗命運安排的人呢？有嗎？憑什麼有？”
靜，靜的落針可聞。
“金光，我問你！你賣麻辣燙到現在，有多少積蓄了？”我大聲問道。
金光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他自己也覺得賣麻辣燙這一營生，上不了大雅之堂，偷偷拽了拽我衣角，道：“啊？唉，別，陶然，你冷靜點啊。”
“說吧，憑本事吃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說。
金光猶豫了下，吞吞吐吐地說：“沒…沒多少，也就攢了兩…兩萬多一點。”
“兩萬！？”大明尖叫一聲。
“怎麼這麼多！”肖凱也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這時候一般住校的學生生活費一個月也就2-300塊錢，更不用說走讀天天回家的了，更少！兩萬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個天文數字了！
我看了看王露露，這妮子驚得嘴都合不上了，本來就白皙的臉上更是血色全無，胸脯起伏頻率也明顯加快，顯是沒想到剛剛被他嘲笑的金光，僅幾個月就賺到了這麼多錢。
崔海帶頭鼓了鼓掌，人羣這才從震驚中回過勁來，掌聲再次絡繹不絕，不過這次，是給金光的。
金光對大家拱了拱手，有些不好意思，連幹了三杯才坐下。大明和小亮第一時間圍了過來，問這問那的，都對他賣麻辣燙居然能在這麼短時間賺那麼多錢而感興趣，也想跟他分上一杯羹。畢竟這個年紀，大家都已經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
絡繹不絕的人過來向金光敬酒，或許比起我開公司的事來說，金光賣麻辣燙賣成萬元戶更成爲了大家認爲不可思議的事，因爲在他們心中，認爲賣麻辣燙是下等人幹得活兒，不怎麼賺錢的，金光卻能做的這麼好，實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好在金光這小子酒量不錯，要不然就這種車輪轉，早被放倒了！
“對不起，金光，剛纔是…是我不對，不該那樣說你。”王露露提着酒杯，領着幾個女生過來主動向金光道歉。
金光哪會真的跟她計較，或許與賣麻辣燙受的委屈來比，這根本算不得怎麼一回事了。
王露露隨即對我點了點頭，意思也是爲剛纔表示歉意，在我眼中，都是毛還沒長齊的孩子，更不會有什麼想法。況且這妮子也是厲害，被我那麼說，面子還掛得出，這麼快就能來道歉，也真不是一般人啊，心裡默默給她點了個贊。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吃不動了，我忽地想起一事，遂站起來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向大家通報一下。即日起，千湖未來投資諮詢公司將爲金光的麻辣燙店注資三十萬，供他個人擴大業務使用。”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