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時,見她伸出一雙溫暖的手,扶在他的小臉上,眼眶盈滿淚花,靜靜地……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相互間對望着,在不聲不響中,癡癡呆呆地對望了好一會兒……這樣的定格遲疑了好一陣後,她似乎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卻遲遲沒有說出口……
這時,滿譽大感到事情不妙,他環顧一下四周,不見身邊有任何動靜,一種森森然的恐怖撞入他的心臟,“怦,怦,怦……”
他開始害怕,開始心悸,忙亂地撒下癡望着他的女人,撥腿就跑,“甩開她……快甩開她呀!她是誰……甩開她……這不可能……不是的……不是——!……”
滿譽大腦瞬息閃出一種不祥念頭,這麼想着,一路驚慌地跑回院落,關上的院門,迅速隔離住與陌生女人的視線。
直到躺在牀上,滿譽的心才略感平靜。
滿譽人雖小,腦子卻極其精明,至於那個女人的出現及對他的一番情態表現,在他心裡已經感知到一個事實的存在;那就是,她準確無誤地就是他的生身母親,是來這裡找尋他的媽媽。
現在再經姐姐這麼出乎意料的舉動,更能證明這是真的,是件毫無疑問的事實。他從煥然舉指動態中,已經悟出了這個大家一直爲之保密的事實。
緣由是當他每一次和同學們大打出手時,都是在他忍無可忍情況下發生的。罵他是“野種”的話題,就是引發戰爭的***。
那刺耳的譏笑聲,正刺痛着他的心,是最能激起他憤怒的神經及強烈的反抗意識的。他的本能告訴他,寧可玉碎,決不苟活。寧願粉身碎骨,也不去做縮手縮腳唯唯諾諾的怕死小子!
小小的心志已經將他練達成驍勇善戰,勇冠三軍的實力小子。這種出於防範必須準備的心理,無不在他稚嫩的心靈深處,烙上一層難以磨滅的傷痛,是一種非同一般的印記——他是個極其聰明又倔強敏感的孩子。
事後不久,這位陌生女人出現了,他開始注意到這位出入令他叫奇的陌生女人,從一個行爲詭異的女人所表現出來對他的關愛和異樣的神色中發現,那目光背後所隱藏了許多不爲人知的過去。那眼神中,能說明許多讓他感覺到觸鬚細膩而銳利的事情。他的心開始在萌動……
不能不讓他聯想起他的身事,從而再次給他幼小的心靈深處、他的腦海之中,塗下一抹揮之不去的疑問。本來已有戒備的他,今天重新又看到了這個女人來到他面前,一個所謂喜歡他,要來看他的女人出現在眼前時,生性聰明機敏的滿譽,不能不把這一切綜合起來去看去想……
稍後,再經煥然時才這一刻失態的舉動,以及煥然情急之下所說的每一句話語中帶有着特殊含義的寓意,這在滿譽心裡,足足印證了是個沒有謊言的事實。
心雖這麼認爲着,但他還是不希望自己就是這個女人所生的。否則,他將要離開這個家庭,要告別爸媽,告別他終日相依相伴的姐姐。他愛他們每一個人,愛他的姐姐。更離不開姐姐和爸爸媽媽。如果真是那樣,他寧願不與母親相認。
滿譽不敢面對現實,他知道,一切對所有人來說,都將是一件殘酷可怕的事情,是誰都忍受不了的事實。最後,他靈機一動,決定否認這一切。
次日清晨,一家人照常吃飯,上班工作。
今天的午飯,都是由滿譽親手爲大家打包裝備起來的。早早的,他把姐姐煥然飯盒打滿整理好後,又幫姐姐親手放入到車筐子裡面。
爸爸媽媽的也是同樣如此。今天的他很想幹活做事情,想爲家人做多多的事,身體似乎有使不盡用不完的力氣。
性格彷彿變化了許多,變得禮貌文靜,出人意外的懂事,忙裡忙外地幫助家人,完全可以劃定爲優秀三好學生、紅孩子一組。
煥然因懷揣着滿譽母親的心事,並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滿譽在今天所有明顯的變化。
上班時間一到,她便騎上自行車,匆匆忙忙趕赴去單位路上。
滿譽跟在身後朝她喊道:“姐姐——!你要早點回來——!”
煥然騎在自行車上,回頭看看滿譽,笑應道:“知道啦——!記得別淘氣,要好好學習——!”
“我知道——!放心——!我會聽話的——!”
滿譽從今天起,突然間就成爲乖巧聽話的孩子,他沒有拿球出去馬路上踢,也沒出去搞游擊戰役,真的是老老實實地留在家裡,寫他的作業了。
他是用淺藍色鋼筆墨水在寫字。頁面上並不整潔,東塗西抹,呈現慣有的不耐煩的跳躍思維——
* * * * * *
剛剛將車子停進自行車蓬子裡邊,小雙就忙忙的跑上前來,從她滿載春風的樣子中,煥然明白事情已經有了眉目。接下來的,是要聽她說起神乎其神的事態演變了……
小雙一臉的桃花兒樣,過來對煥然悄聲說道:“好消息。我表哥聽了我的介紹,又看了你的照片,二話沒說,決定要見你。”
“是不是你做的事有些匆忙了?”
“你這人……真不爽快!你知道追逐他的人有多少嗎?算你幸運!不許拖了,我給你們定好了,今天上午在我們家見面。”
“上午!?今天!?你不是開玩笑吧?”煥然一臉吃不消的樣子。
“上午咋了?上午時辰好嘛。班,你別上了。我已經在領導那兒替你請過假了。走,馬上跟我走。”
“這就去?不成。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衣服也沒換,一身的工作服,這樣子還不被人家笑死纔怪呢,也不禮貌啊。”
“哎呀,這樣才更能顯出工人階級的本色嘛,你這樣子挺好看的,走吧。”
煥然被小雙執意領到她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