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我這邊剛有了此種動作。姑丈和六皇叔便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了皇宮裡來。
我對她們也沒什麼感情,最多的便是小時候一起玩耍時,留下的兄妹之情。再說了,就算有感情,我也不會,也不能放到她們身上。
我一如既往的獨寵着老丞相的孫女,只是單純的爲了穩固朝堂上的勢力。因爲我知道老丞相忠心耿耿,以往在父皇朝中時,便多有美名傳出來。
父皇臨行前,還特意囑咐了我,千萬要多多依仗丞相大人,遇事多與他商量。
可是沒有多久的時日,丞相的孫女便得了重病。起初只是發着低燒,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再也沒有好起來。
那時的我,一度提不起興致做任何事情。這麼久的時日相處下來,我對她也是有感情的。
再後來,我便開始了全國性的選秀。
想到這裡,我才恍然記起,那次選秀進宮的好些女子,我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過吶。看來有時間一定要過去看看的,我在心裡這麼默默的告訴自己。
盈紫就是在這次選秀中被選進宮的。按照才貌賢德,她一進宮就被封爲了御女。
我第一次招她侍寢,第一次見到她羞羞怯怯的面容,我就知道她便是當年那個一身紫衣的,我不甚喜歡的女孩子。
那夜之後,我再也沒有招過她。看見她,我總會無來由的想到父皇的芙妃。那個像罌粟花,有着劇毒,卻又有着不可控制的吸引力,我既討厭,又喜歡的女子。
後來卻發生了一件,使得我對她的認識,不得不發生轉變的事情。
這件事情要追溯到前年祭祖途中,出乎意料的竟然遇到了膽大妄爲的刺客。
就在守護侍衛還未趕到,刺客鋒利的刀劍已經向我襲來,而我又真的躲閃不及之時。她嬌弱的依舊是一身紫衣的身影,毫不猶豫的竄上前來,爲我擋住了那把鋒利的刀。
我聽見了刀劍沒入她身體裡,發出的沉悶聲響。我看到了她嬌弱的身影,緩緩慢慢的向我傾倒過來。我看到了,她胸前噴發而出的濃稠的血液,染紅了她的紫衣。
自此後,我便將這個可以毫不猶豫,奮不顧身救我的女子,納入了我的生命中,放進了我的心尖上。
我便又開始寵愛起她來。一方面爲了表現我對她的感激,一方面爲了平衡姑丈與六皇叔的勢力。
六皇叔雖然遠在獻城,可是京城裡卻有着好些他當年結交下的能人異士,達官顯貴。
突然有一日,我通過暗衛調查,秘密得知,盈紫的父親御史年一希,在當年和六皇叔的關係也是非同一般。況且,直到現在,兩人也經常有書信聯繫。
我當然曉得其中的利害關係,年一希是我朝的御史大夫,官居正二品(1)。丞相之下便是他。而姑丈爲兵部尚書,官居正三品。
這對我真的相當不利,又加之我對盈紫的寵愛,勢必會讓朝堂的重量,向一邊傾倒過去
。
於是,我在冊封盈紫爲修媛之際,一道聖旨又將原本是美人的瑤涵,晉升爲了四妃最末的賢妃(2)。
對於瑤涵,我的心裡也是矛盾重重的。既喜歡她的文靜嫺雅,知禮識趣,最主要的是她還很懂我。往往一句話,便能夠說到我的心裡去。
可她是我的表妹,姑丈的女兒。我自然也是忽冷忽淡的對她,沒有準頭。
而相較下來,蓮兒,我是很放心的。她除了張揚的性格,喜歡爲自己在意的人打抱不平外,她從不爲自己爭取什麼。
猶記得,那夜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洞房花燭夜之際,她便坦坦蕩蕩的告訴我,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從小便開始喜歡,一直到現在,她放不下。
她還說她不會幫她父親做什麼,亦不會爲我造成任何困難,只希望讓我不要在意她。
我高興的允了,一是我本來對她也無男女之情,二便是後宮中少了一個這樣的威脅,我也能稍微放心下來。
可時日一久,我便漸漸感到了這種做法的不足。在臣弟建議下,我決定要迎娶一位皇后,佔住那個最高的位置,來牽制他們在後宮的勢力。
左思右想下,仍不能決斷。有女兒家的不是官職太小,就是已經有了大樹可以依傍。若是我迎娶進來,只會使他們這方勢力迅速滋長,那同樣不是我的初衷。
而在一個月後的一天,臣弟進宮來向我稟報,東舒國的溶王殿下來了。我高興之餘,爲了表現自己的誠意,本欲大張旗鼓的迎接他,可他卻拒絕了。
只是秘密又低調的跟着覃公公進宮而來。
我細細的打量着他,他是一個長相俊秀的男子,一身貴氣,逼人攝魄。只是狹長眸子裡卻閃着詭異的光芒,一看便知是個野心勃勃的人。
他說讓我出兵攻打東舒,只爲製造混亂。還說公平交易,我想要什麼,只要是他能辦到的,他都可以答應。
其實,我覺得這就像是兩個小孩玩的過家家一樣,於我來說不痛不癢,無關緊要。可此時的西廖,內憂不止,朝堂之上紛爭不斷。
同樣也不是我攻打東舒的好時機,象徵性的玩耍一下,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我也不能白忙活,那我利用這次機會,爭取些什麼利益比較好呢?我斂起眸子,開始沉思起來。
他見我久久不能作答,顯然是有些焦急難耐了。他探頭過來,遲疑了一會子,神色堅定的說:“要不,將鹽州城送給皇帝陛下,以作回禮吧。”
我剛想點頭答應,卻又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對我來說更有用的禮物。我眸子一閃,蘊染了無邊的笑意,輕扯脣角,我說:“將你的皇妹舒衣殤送給我吧。”
之所以如此決定,一方面是因爲我確實需要一位,有些身份背景的皇后。她是異國公主,想來嫁給我,也只會一心爲我而想,不會偏向朝中的任何人。
另一方便,鹽州城雖然是東舒國的邊陲之地,雖然也富裕繁榮。可
它畢竟遠離我西廖國土,中間隔着一大片荒涼的稀稀疏疏的草原。
管理起來,勢必只會既費人力,又費錢財,還不一定就能管理好。
萬一那裡的百姓造反了,我們這方又趕不及時,肯定壓制不住,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怎麼想都於我不利,是個累贅。
我以爲他是要考量一番的,畢竟東舒二公主的賢名早已經傳在三國之中。畢竟東舒也就這麼一位公主。
她是個奇女子,聰慧敏銳,很早便能寫詩作詞。可沒想到,舒子溶連思考的時間,也省略掉,直接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我們的協議達成了。
當天晚上睡覺前,我的腦海中便不由自主的尋到了那抹淡然的身影。猶記得十四歲那年,東舒國冊封皇太子之時,邀請全天下所有的大小國君去觀禮。
那是我們西廖與東舒國斷絕貿易往來的十幾年間,西廖的人第一次踏進這方國土。也是我長那麼大,第一次見到和西廖完全不一樣的風土民情。
那裡環境優美,氣候溫暖,甚至是有些潮溼。亭臺樓閣,花香鳥語,草長鶯飛,明月清風。樣樣獨到,不與相同。
那裡有着精美絕倫,雍容華貴的刺繡;生翠碧綠,渾然天成的蓮蓬;香霧裊繞的柳樹和濃蔭覆地;蒼翠撲人,雕花鏤空的小亭;杏花煙雨的小橋流水人家。
那種我只在書籍中,才感受到的景色迎面向我撲來。我歡喜的不知如何表達,不由自主吟誦而出:“沾衣不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進入宮中,我便見到了這次盛宴的主角。那個一身明黃色袍服,溫文爾雅,掛着淺淡笑顏的,即將要被冊封爲一國太子的舒子淳。
那時,我便隱約感到眼前這個,笑的溫柔一臉無害的男子,會是我整個生命中,揮之不去的敵人。
這麼一想,我便不再如最初那般喜歡他了,也不再如最初那般認爲他是溫文爾雅的人了。
冗長的宴席,持續不下。我覺得煩悶異常,便藉口如廁,跑了出來。身邊的親隨,也被我轟走了。
我便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細細觀賞這裡,與西廖迥然不同的建築風格。這裡從沒有我們那兒圓形尖頂的房子,這裡的房子都很矮,可是卻很精緻。
門縫處,窗沿邊,到處是好看細緻的雕花。顯得雅緻非常,連同這兒的人,也都帶了幾分清秀嬌弱。
我便是在開滿雪白蓮的,漢白玉堆砌的池子旁,見到了她。那個時候的她,一臉漠然,連同背影都是淡漠疏離的。
一身暖意融融水粉色衣衫羅裙,粉紅色的繡鞋尖上,是展翅楊威,即將要飛走的蝴蝶。
待她扭過臉來,漠然的看了我一眼之後,我當即震撼不已,呆愣在了那裡,久久無法回神。
怎麼會這樣?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如果不是她稚嫩的臉頰上,流露出來的青澀。
以及她那冷淡漠然的,並不愛笑的眸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