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羅敷訴說, 夜聽潮立即令人宣夜戈進宮,並借陪皇上蹴鞠爲名一併調入了夜氏最精銳的手下。夜聽潮先秘密將小喜子公公扣押起來,帶人一起趁來到了冷宮。
夜戈繞到宮殿後窗往內窺視, 發現月如風果然在裡面, 她正在監督奶媽爲孩子餵奶。夜戈回報道:“公子, 室內除了月如風和孩子, 還有兩名奶媽和四名侍女。四名侍女行動矯健, 警惕性極高,必定都像是會武功之人。”夜聽潮道:“那孩子……”他心中雖然萬分關心,但話語中又不願十分表露, 只蜻蜓點水地問了一句。羅敷也是趕快問道孩子的情況。
夜戈道:“是男孩!七八個月大,很是可愛。由於離得太遠, 並不能看清孩子長相。”這些已經夠羅敷激動的了, 她心中的希望迅速升騰, 不由抓住夜聽潮的臂膀:“聽潮!他是我們的開兒!”夜聽潮眼中清冷如水,冷冷地看着宮殿之內的方向。突然被羅敷一抓, 見到她眼中滿滿的殷切,竟沒有立即收回自己的胳膊,只對夜戈道:“包圍冷宮。待我進去與她交涉。”
羅敷道:“聽潮!你的武功還未恢復……”羅敷知道他一人進去交涉,主要是怕冒然與之打鬥會傷到孩子。如果月如風被逼得沒有出路,很可能狗急跳牆, 對孩子不利。
夜聽潮一聽她提到武功, 眼中又是一寒, 對她一甩袖, 已然去叩冷宮之門。
月如風以爲是小喜過來, 令人去開門。當夜聽潮那張臉出現時,侍女明顯一驚。但不愧是月如風身邊訓練有素的人, 只是瞬間的遲疑便對夜聽潮亮起了架勢。夜聽潮冷哼:“先想清楚,你們是我的對手嗎?”說完,不管她們擺好的架勢,徑自進入院內。
夜聽潮爲羅敷而受傷的事已然傳開,但外人並不知道他因此而喪失了武功。夜聽潮在世人眼中性情陰冷,使得暗器如蛇。在月如風身邊的人自然知他能耐,對他忌憚三分。
夜聽潮對迎出院外的月如風道:“自己死,還是讓我代爲了結?”月如風見夜聽潮隻身前來,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竟能找到她藏在這裡,喜的是終於可以得見他一面。月如風道:“聽潮,你我本是恩愛夫妻,又爲何淪落至此?”
夜聽潮聽此言仰天長笑,霸氣十足。只笑得月如風身邊保護之人渾身陰冷,更是絲毫不敢放鬆。“夫妻?你勾結王莽想滅我夜氏一門!你意圖控制赤眉軍毀我夜氏十年心血!你想將我夜聽潮變成你的傀儡!你掠走我唯一的血脈開兒!——你,哪裡配當我夜聽潮的妻子?!”
月如風片刻的失神,眼中淚光瑩瑩:“聽潮,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爲我愛你啊!”“愛我?”夜聽潮又是仰天長笑。在他看來,這個“愛”字從她的口中說出是多麼可笑!
月如風殷切道:“當日在王莽後宮之中,上天安排讓我見到你,我對你一見傾心!這才同意王莽的詭計,嫁給你做妻子。我嫁入夜氏雖是王莽計策,但我對你之情是真啊!——可是,你我恩愛不到一年,那個該死的秦羅敷就出現了,從此你再不看我一眼。甚至我用千年毒雪蛤救你醒來,你依然狠心地將我送回長安……”說到這裡,月如風眼中一寒:“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才發現,如果不比你強我就永遠都不會再得到你!是你,一手將我從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少女變成今天的樣子!幸虧上天幫我,讓我掌握了王莽在赤眉軍中滲透的勢力名單,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會再回到我身邊。”
羅敷躲在暗處,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沒想月如風爲了得到夜聽潮竟然如此大費周章。可惜啊可惜,她的愛只代表佔有,爲了得到夜聽潮,甚至不惜將他變成愛情的奴隸,甚至不惜將他毀掉!
夜聽潮打斷她道:“少說廢話!快說,那室內的可是開兒?”月如風詭秘一笑:“正是。”夜聽潮和羅敷聽她承認,眼中都是一亮,難掩心中激動。
月如風道:“既然讓你找到這裡,我就不妨告訴你。你知道爲了讓秦羅敷一敗塗地,我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籌劃了那個計劃。——先是傳出‘得羅敷者得天下’的讖語,讓各方勢力對其追殺,再將花無璧派到你們身邊,然後找來提前準備好的產婆。所有的一切都是爲她準備的,只待她生產之期一到,便一面派人刺殺吸引你的注意,一面令人上演將孩子變成‘妖孽’的好戲!哈哈哈哈,真是個完美的計劃!可是……”月如風一頓,回頭看看室內奶媽懷中的孩子,眼中竟是無限柔情:“開兒如此像你!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他的一切都是你的再生。那麼小小一個人兒,竟全部都是你的影子!我本該將他當時就殺死,可是當我見到他,竟如何也下不了手!聽潮,我即使對天下人下手,也從不傷害你啊!”
開兒竟是因此而逃過一劫!羅敷慶幸不已,心內祈禱開兒也可以平安度過今日這一關。
夜聽潮道:“念你不殺開兒的情分,只要你將開兒給我,我可以饒你不死。你不是想要另半闕趙王令嗎?”說着,從懷中掏出一物扔給月如風:“我就如你的願!——現在可以放開兒了吧?”
羅敷一驚,他不是說不會拿趙王令去換開兒嗎?此趙王令是假,還是夜聽潮當初言語不實?
月如風接過趙王令,端詳一番,道:“果然是趙王令。你就不怕我拿着它去找趙王寶藏?”夜聽潮:“哼,我夜氏有的是錢財,區區一個寶藏還不能讓我夜聽潮看在眼裡。趙王令一直是夜氏所有,如果夜氏想要那些錢財,還輪到得你去惦記?”羅敷聽得迷茫,他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之前不肯用趙王令換回開兒,如今又說不在乎趙王令背後的財富。
月如風突然變得激動,眼中淚光點點,道:“聽潮,在你眼中,我真的一無是處嗎?想當初我雖然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可我從未虧待過你。我甚至親選花無璧做你的侍妾,還能忍受秦羅敷重回你的身邊,你爲何就不能接受我呢?沒了你,趙王令與我何用?寶藏與我何用?如今我被迫躲在這無人過問的冷宮之中,什麼都沒有,只有開兒是我對你唯一的牽念,你還要來奪嗎?”
羅敷沒想到月如風對開兒如此盡心,心下竟是感動。雖然她對自己無盡的傷害,但單憑她沒有傷害開兒一點,她願意放下對她的恨。如果開兒無事,羅敷希望夜聽潮可以給月如風一個機會。
夜聽潮冷然道:“開兒必須交出!”說話間,只見夜戈帶領夜氏的死士從各個方位而入,將月如風等人團團圍住。
看到夜戈帶人衝進來,月如風大驚,本以爲他是隻身前來,纔對他如此放鬆,更對他盡言自己心中所想。不料他竟帶人前來,自己還以爲他對自己仍有情分,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月如風慌忙進入室內,從奶媽手中接過開兒。羅敷以爲她要以開兒爲威脅想要逃脫,驚得大呼:“月如風,求你不要傷害開兒!”
本來還沒做出什麼的月如風一看人羣之中來了羅敷,頓時眼中充滿了仇恨,狠狠地對羅敷道:“你除了生下他,還做過什麼?!開兒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會傷害他!但你也別想得到他!”又轉頭對夜聽潮道:“我對你一番情意,你卻始終掛念着這個妖女。好,我就成全你們!不過,我要帶着開兒離開這裡,否則我寧願與開兒一起死,也不會將孩子交給她!”
羅敷聽她一番巧言令色,頓時心如刀絞。她何時不想盡做母親的責任?可是月如風何時給過她機會?她從生下開兒,便再未見過他。這種喪子之痛在月如風口中成了罪有應得一般!她羅敷罪在哪裡?罪在愛上了夜聽潮嗎?羅敷泣曰:“開兒是我的孩子,你要我的命都可以,我絕不會讓你帶他走!”
夜聽潮見羅敷痛苦地捂着胸口,淚水已經爬滿臉頰。眼神一寒,對月如風道:“趙王令已給你,萬千財富可以讓你安詳餘生,如果再不放了開兒,休怪我不給你留有全屍!”
月如風冷哼:“哼!沒有了開兒,我要趙王令何用?我向利用趙王令找到那筆財富,就是要將來爲開兒創立自己的帝國!聽潮,你如果想要開兒,就必須回到我的身邊!”
夜聽潮怒道:“妄想!”羅敷此時正站在夜聽潮身側,一聽他動怒,忙去扶住他。如今他背部傷口未愈,一旦動怒,後果不堪設想。但羅敷下意識的行爲卻激怒了月如風。只見她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孩子,冷然道:“我纔是開兒的母親!我纔是聽潮的妻子!——給我殺了這個妖女!”
月如風一聲令下,四名侍女齊齊地舉劍上前,要取羅敷性命。夜戈一見對方動手,忙令手下保護在羅敷和夜聽潮身邊。夜聽潮對夜戈道:“注意開兒安全,給我殺了月如風!”
月如風手下侍女雖然也是武功不俗,但還是無法與夜戈他們相比,幾個回合打下來,四人已全部倒下。月如風見已是孤家寡人,一聲長笑,無比淒涼:“哈哈哈哈,夜聽潮,你真的就不能放我和開兒一條生路?!——好!”說完,從頭上拔下一支髮簪,對着懷中開兒就要刺下去。
羅敷大呼:“不要!”人一下癱軟地跪下來。夜聽潮也是一個震驚,但苦無武功在身,不能發暗器相救。月如風手下到半空,夜聽潮急火攻心,硬生生吐出一口鮮血來!羅敷又是驚呼:“聽潮!”只見他背後傷口復發,已是殷紅一片!如今孩子命在須臾之間,丈夫危在旦夕,羅敷感覺一下就要失去所擁有的一切,眼前一片漆黑,大腦全部空白。“不要。”她喃喃自語。時間彷彿就定格在這一刻,再容不得她多餘的思考。
羅敷砰然倒地,意識猛然消失。
耳邊似乎有嬰兒的啼哭乍然而起。開兒,我的開兒,母親如何才能睜開眼睛看你一眼?似乎有血腥的味道湊近自己的臉,聽潮,可是你?我們的愛恨何時方能解開?如果羅敷能夠奮力睜開雙眼,你會否再次承認仍然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