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歡閣內。
鶯鶯燕燕,美人如玉。?刷刷的站開一排,有溫柔如水的江南女子,有異域風情的北疆妙人,在這裡你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那一款。
老鴇笑道,“二位公子是生面孔,怕是頭一回來咱們這尋歡閣吧!”
“有話就說。”趙無憂抿一口清酒,也不去看身邊的穆百里。
“咱們這兒的姑娘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不待老鴇說完,陸國安已經將一袋銀子丟在桌案上,發出清晰的脆響。
趙無憂放下杯盞,“少廢話,滾出去。”
“是是是!”遇見這麼闊綽的公子,老鴇自然是欣喜若狂的,拿着銀子便歡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關上門,趙無憂笑道,“你們都是這尋歡閣裡數一數二的美人。”她起身,指尖輕柔的挑起其中一名女子的下顎,“美則美矣,只不過似乎少了點什麼。”
她眼神輕飄,所有人都順着她的視線,將注意力放在了穆百里身上。
“瞧見沒,咱家爺可是柳下惠,遇見這樣嬌滴滴的美人仍舊不爲所動,可見諸位的功力還是稍遜一籌。”趙無憂笑得涼涼的,“爺,您是不是看不上她們,不如我再給你叫幾個過來。”
穆百里眸光無溫的盯着她,這趙無憂到底想玩什麼花樣?他默不作聲的喝着酒,垂眸間,微光裡那根根分明的睫毛,被風吹得微微撩動。
低眉間的溫柔,倒是讓不少女子迷了雙眼。
濃墨重彩的臉上,還有這般靜美之色,便是青樓女子見多識廣,也不曾見過這樣美豔的男兒。他往那兒一坐,好像漫天華光,走到哪兒這光芒都凝在他一人身上。
趙無憂絕對有理由相信,如果他是女子,估計皇帝早就會吃了他。
這後宮,缺的不就是豔絕天下之人嗎?
“你看什麼?”穆百里擡頭看她。
趙無憂眸色微斂,該死,竟然走神了。
心頭罵着死太監,面上卻還是笑靨如花,趙無憂道,“你們這幾個人會跳舞嗎?咱家爺可最喜歡舞姬,尤其是細腰。正所謂楚王好細腰,後宮猶餓死。”
穆百里笑,“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哪裡哪裡!”趙無憂笑道。“這不過是男人的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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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女子幾欲在穆百里眼中出彩,所以笙歌樂舞起來的時候,一個個賣力的扭腰,一個個賣力的勾,引穆百里。一雙雙幾欲吃人的眼睛,讓趙無憂只覺得痛快。
“趙無憂,你忘了咱們是爲何而來嗎?”穆百里扭頭問。
趙無憂剛好坐在他身邊,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裝傻充愣道,“我倒是忘了,爺,咱既然來了就不能這樣無情,你瞧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所以說人生還是很美好的,縱然……”她低頭看了一眼他的襠,部,而後乾笑兩聲。“好歹也得讓我舒緩舒緩是不是?”
語罷,趙無憂起身抱住一名紫衣女子,彷彿帶着微醉,直接啃上了那人的脖頸。
“公子!”那女子嬌柔的迴應着,二人進了隔壁的暖閣。
門,合上的那一瞬,穆百里眸色低冷,手中的杯盞重重落在桌案上。
陸國安快速推開暖閣大門,卻見帷帳半落,牀榻上兩雙腿,在抵死糾纏着。因爲是這樣的畫面,所以陸國安沒敢多看,只是瞧了一眼,見着是兩人沒錯,快速退了出來。
“爺。”不敢當着這些女子的面尊督主,陸國安只能換了稱呼。“還在。”
聞言,房內發出女子如銅鈴般的輕笑聲,帶着輕挑與妖嬈。那種嫵媚入骨的酥音,任誰都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是正常男女,那點正常之事罷了!
腦子裡是自己與趙無憂纏綿的畫面,那一幕的低柔,那一種教人沉醉的綿柔,撕扯着屬於各自的陰謀詭計,卻在與愛無關的世界裡跌宕起伏的沉淪。
“趙無憂。”穆百里突然起身,面色不是太好看。
再次推開暖閣的大門,穆百里疾步上前,一把拽起那素衣白裳的男子。卻在下一刻,勃然大怒,拂袖間男子被丟了出去,狠狠撞在牆壁上,登時昏死過去。
這哪裡是什麼趙無憂。連這紫衣女子也都換了模樣。
趙無憂,失蹤了。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偷天換柱。
“趙無憂!”穆百里咬牙切齒,頃刻間,屋內一應擺設悉數被內勁震碎。陸國安撲通跪在地上,莫敢言語,外頭那些女子紛紛作鳥獸散,誰敢在此逗留。
拂袖落座,穆百里覺得自己這輩子還沒被人這樣耍過,心裡恨不能掐死那個病秧子。
老鴇戰戰兢兢的過來訴說原委,那紫衣女子本就不是尋歡閣的女子,只不過給了老鴇不少銀子,所以在這裡演一場戲。也就是說,那紫衣女子就是衝着趙無憂來的。
趙無憂,早就決定在此脫身。
穆百里沒曾想: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還以爲,趙無憂是真的食色。想在這裡解決一些男人的必要性問題,畢竟穆百里自己也是從男人過來的,可沒想到還是被耍了。
“下去!”陸國安冷眼看着老鴇,揮手讓人退下。
穆百里起身就走,大步流星離開尋歡閣。
遠遠的,趙無憂輕咳兩聲,攏了攏肩頭的披肩,面色慘白如紙。
“公子,你沒事吧?”撕下皮面,不是素兮又是誰呢?
“沒什麼事。”趙無憂輕咳兩聲,“趕緊找到我要找到的,我馬上回京城。事不宜遲,不可耽擱。”繼續耽擱下去,只怕穆百里纏起人來要沒完沒了的。
她耍了他一次,若有下次,她幾乎無法想象,穆百里會怎麼對她。
穆百里,以爲她是病秧子,這才放鬆了警惕。
說到底,是低估了對手。
素兮頷首,“公子氣色不好,要不歇一歇再說吧!雲箏他們,很快就能趕到。”
趙無憂的確有些不舒服,自然只好應了素兮所言。
金陵城內龍蛇混雜,這裡毗鄰北疆,北疆多部落多蠻夷。這裡的人,靠着自己的強勢而活下來,弱者是無法在這裡生存下去的。
深吸一口氣,這小莊園倒也不錯,趙無憂抱着湯婆子取暖。
“等到明日雪全部消融,便不會這樣冷。”素兮道,“公子再忍一忍。”
趙無憂脣色發白,“我知道,我沒什麼事,老毛病了。”
素兮輕嘆,“公子這病,難道就沒有根治的法子嗎?”
“難!”趙無憂垂眸,“罷了,不提這一茬,這金陵城你知道多少?”
“卑職聽說公子要來金陵城,便讓人提前來探。”素兮想了想,“這金陵城雖然隸屬大鄴,但是居民很多都是北疆之人,而這些人一慣使用蠻力,對生面孔並不太友好。金陵城的城主乃是劉弘毅,屬世襲爵位。此人的父親乃先帝麾下大將,破得先帝信賴,領命駐守金陵城。”
趙無憂咳嗽着,“劉弘毅?”
“是!”素兮道,“此人雖然隨父習武,但是公子也該清楚,能在這裡鎮守,且這麼多年一直沒出過什麼大事,可想而知此人的心智城府並不低。公子來日遇見,必當小心。”
趙無憂點點頭,“我記住了,還有呢?”
“咱們的東西是在這裡發現的不錯,但具體是流落到此還是祖傳變賣,就不得而知了。那個莊子平素沒人趕緊去,因爲都是江湖人,所以除非有莊子的拜帖,不然怕是不好進去。”素兮輕嘆,“公子當知曉,江湖有江湖人的規矩。不似朝廷。”
“朝廷中人畏懼公子,公子可以所向披靡。然則江湖人講的是道義,將的是情分,朝廷律法對他們來說,就是白紙一張。”素兮擔慮的望着趙無憂,“卑職說這些不是危言聳聽,只是想讓公子斂了朝廷氣息,心裡也要有個準備。”
趙無憂笑了笑,“來了金陵城,我便是江湖人。”
素兮笑道,“公子所言極是,那卑職便放心了。卑職去準備明日事宜,另外留下記號,以便到時候雲箏他們不會尋錯方向,魯莽行事。”
“去吧!”對於素兮,趙無憂自然是放心的。
素兮本出身江湖,當年被仇家追殺,如果不是趙無憂,他們兄妹兩個早就死了。所以素兮發下毒誓,此生誓要追隨趙無憂,生死不相負。
趙無憂可信任的人不多,素兮便是其中之一。
穆百里沒想到,趙無憂的本事那麼大,別看是個病秧子,做起事來可謂有條不紊。從她失蹤到夜裡,穆百里愣是沒找到她的蛛絲馬跡。
一個大活人,在金陵城內就這麼消失了。
趙無憂的消聲覓跡,讓穆百里很是惱火。他還沒被人這樣耍過,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丟了,何其多人,何況他還是東廠提督,司禮監首座。
傳出去。豈非教人笑話。
陸國安跪在雪地裡,一動不動。
穆百里站在護城河邊,望着滿目的積雪皚皚,眸色幽邃,“趙家手可通天,沒想到都伸到金陵城來了。本座倒真是沒想到,所有的服軟與掙扎,只是在迷惑本座,見證她的柔弱與無力。”
誰知道,所有的柔弱都不過假象。
“督主,如今該怎麼辦?”陸國安不敢多言,“請督主示下。”
“趙無憂不會真的來找皇帝的長生不老藥,她必定是爲了她自己的某個目的。如果是爲了那個玉牌,她大可不必親自來此,因爲無極宮要對付的人都在京城裡。”穆百里冷靜下來,隱約已經猜到了趙無憂此行的目的,“去查,看看這金陵城內,是否有佛珠的痕跡。”
陸國安陡然擡頭,“督主是說趙無憂來金陵城,是因爲要找那串佛珠?”
“佛珠罷了,到底有什麼玄機呢?”穆百里也沒弄明白。
然則這世上太多事,無法用常理解釋,穆百里絕對不會相信,趙無憂興師動衆想要得到的佛珠,只是爲了孝敬母親,又或者是想以後遁入空門所用。
穆百里突然對這佛珠起了興趣。
陸國安快速通知了東廠的探子,在金陵城內展開調查,當然這一切都必須在劉弘毅的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的進行着。
世人皆貪婪,有些東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想追求最大效益,卻也要防着別人的私心纔好。
尤其是劉弘毅,抱着山高皇帝遠心態之人,他在這裡儼然就是個小皇帝,金陵城就是他的小朝廷。輕柔的擦拭着手中的綴滿寶石的扳指,劉弘毅挑了眼皮,睨一眼跪在地上的探子,“你是說,有陌生人在金陵城內活動?”
“是!”探子頷首,“而且不止一批人。”
劉弘毅點點頭,“繼續探。”
“是!”探子快速離開。
外頭,杜玉嬈從外頭端着茶水進門,“這麼說,金陵城又要熱鬧了?”
“你懂什麼。”劉弘毅話語低沉,將極爲珍貴的扳指小心翼翼的放回錦盒之中。
杜玉嬈已經將茶水端到了他跟前,“玉嬈不懂城主的意思。”
“能在金陵城內活動的,除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就該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劉弘毅抿一口香茶,眸光涼涼的。
杜玉嬈搖頭,“玉嬈不知。”
“如果這些人是朝廷來的,那就意味着皇上懷疑我的忠誠,開始想找人替換我。”劉弘毅倒是很有危機意識,“你覺得我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
杜玉嬈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眼眸。
下一刻,劉弘毅突然握住杜玉嬈的手,“玉嬈,如果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還願意跟着我嗎?”
杜玉嬈只是望着他,沒有說話。
“玉嬈?”他低低的喚着。
杜玉嬈行禮,“城主若沒什麼事,玉嬈先行告退。”
“你還在想着他嗎?”劉弘毅握緊了手中的杯盞,便是茶水滾燙,他亦毫無覺察。
杜玉嬈擡步離開,卻聽得身後傳來備戰落地之音,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
劉弘毅狠狠的將杯盞摜碎在地,他憤怒的鉗着她的雙肩,眥目欲裂,“他這輩子都別想走出金陵城的大牢,你懂嗎?”
她眸光淡淡,臉上永遠是那一副淡漠疏離的表情。俯身撿起地上的瓷片,卻不慎被瓷片割傷了手,頓時鮮血涌出。
“玉嬈!”劉弘毅心驚,慌忙俯身握住她的手,快速含在嘴裡。
她定定的望着他,仍是沒有說話。就像個木頭人,也像個行屍走肉。
“還疼嗎?”劉弘毅問。
杜玉嬈收回手,起身離開。
“杜玉嬈!”他厲喝。
她仍是沒有停留,出了門,外頭還就站着劉弘毅的正牌夫人——孫曉雲。
孫曉雲看了杜玉嬈一眼,誰也沒有說話,杜玉嬈與她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金陵城內,誰不知道城主與城主夫人鶼鰈情深,恩愛有加。唯一的遺憾是,城主夫人嫁給城主多年,始終沒有一兒半女,所以不得已才娶了杜玉嬈。
杜玉嬈不過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沒有多少人見過她,她母親是北疆人,父親是個樵夫。所以杜玉嬈不施粉黛亦生得極美,父親過世之後,她便與母親相依爲命的住在山上,偶爾拿些針織女紅到街上換一些日常用品。
所有的寧靜,只因那一日遇見了上山打獵的劉弘毅。
被打破了!
“娘!”稚嫩的聲音傳來。
杜玉嬈俯身蹲下,撫着女兒稚嫩的面龐,“暖暖怎麼在這呢?”
“娘,你怎麼眼睛紅了?”暖暖問。
杜玉嬈抿脣,難得扯了一個笑,“沒什麼,回吧!”
“娘跟爹說了嗎?暖暖今晚想跟爹爹一起睡。”女兒撅着嘴,一臉的天真無邪。
杜玉嬈的面色有些慌亂,“暖暖,娘跟你一起睡不好嗎?爹公務繁忙,咱們就別、別打擾他好不好?”
“娘!”暖暖搖頭,“我就要爹爹嘛!”
杜玉嬈抱起女兒,“暖暖乖,晚上娘給你唱歌,你別鬧了,你爹真的很忙。”
“爹!”孩子清脆的喊聲,讓杜玉嬈驟然轉身。對着劉弘毅的時候,她臉上浮現着一絲驚恐與無措。
“來!”劉弘毅張開懷抱,暖暖便撲在了父親的懷裡。“暖暖說的話,爹都聽見了,今晚爹會過來。”說這話的時候,他擡頭看了杜玉嬈一眼,杜玉嬈似乎有些緊張。劉弘毅朝着女兒笑道,“暖暖要乖。”
孩子連連點頭,“娘又騙我,爹最疼暖暖。”
遠遠的,孫曉雲看着那一家三口,漸漸紅了眼眶。分明是正妻,可到了最後卻好像個局外人。
“夫人?”婢女翠兒低低的喊了一聲,“您別難過。”
“沒什麼,城主就那麼一個孩子,能不心疼嗎?”孫曉雲轉身就走。
他們是一家三口,那她是什麼呢?
果然是局外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
安撫了女兒,劉弘毅直接去了書房。心情似乎不錯。
隨扈天磊笑道,“恭喜城主。”
每次能去杜玉嬈房裡,劉弘毅總是這樣的表情。身爲隨扈,當然知道自家主子是爲了什麼。
“城中有人,盯緊一些,這幾日加強防衛,以防北疆那些蠻夷來襲。”劉弘毅望着房中的沙盤,這裡是整個金陵城的城內、城外的布兵排陣,以及地勢地貌。
眸色微凝,劉弘毅沉默不語。
“近期呼鐸蠢蠢欲動,大有聯絡葛布之意,咱們不得不防。”天磊指着城外那一塊,“呼鐸已經在這裡紮營,而葛布雖然沒有動靜,可據探子來報,他們私底下已經開始頻繁聯絡。如今葛布是什麼意思。尚且未知,然則也必須小心。”
“城中有人也在動,細查下去,看看到底是誰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動手動腳。”劉弘毅望着沙盤,“查清楚後速速來報。”
“如果是探子,咱們倒是能一網成擒,這絕對不成問題。”天磊擔慮,“可是城主,如果是朝廷中人,又該如何?”
劉弘毅笑得涼涼的,“還能怎樣,這些人誤闖了軍機重地,企圖盜取軍機秘密,一不小心就被軍法處置了。金陵毗鄰北疆,這些軍機大事豈可兒戲。”
天磊頷首,“卑職明白了。”
山高皇帝遠,這可是金陵城,而他劉弘毅是手握重兵的金陵城城主。這金陵城的生死存亡,都系在他一人身上,而且……就算皇帝打算讓人來替他,誰敢接受他的大權?
三軍將士,又豈會聽那些狗屁京官。
城內城外開始加強戒備,陸國安也感覺到了異樣,快速朝穆百里做了稟報。
“督主?”陸國安俯首,“要不要去打聲招呼?”
“劉弘毅有了動靜,那自然最好。”穆百里深吸一口氣,站在客棧裡,望着金陵城內的繁華景象,“吩咐下去,暫停一切活動。等劉弘毅把所有的目標,都對準了趙無憂,咱們再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把水攪渾,然後讓劉弘毅去對付趙無憂,把趙無憂給挖出來。穆百里深知劉弘毅心狠手辣,如果知道趙無憂這麼個禮部尚書在金陵城內蟄伏,必定不會放過他。
何況,趙無憂的身上,還有皇命在身。
劉弘毅多疑,正好可以用來挖出趙無憂。
然則趙無憂也不是傻子,你劉弘毅是什麼人,我雖然不清楚,可你既然發現了我的探子,那我只好全部按兵不動。
“公子?”素兮進門,“七星山莊這兩日正在比武挑選莊主,咱們拿到了帖子。”
“比武挑選莊主?”趙無憂不是很明白江湖上的規矩。
素兮解釋,“七星山莊乃是宋家大族,如今莊主纏綿病榻,莊內個宗親就開始重新挑選更有能力的莊主來繼承七星山莊。七星山莊的存在,是一種榮譽,也是一種護佑。它必須忽悠宗族的周全,不管發生什麼事,七星山莊的莊主有絕對的決定權,就等於族長。”
“爲求公平公正,屆時大批的江湖人都會入住七星山莊極其安排的莊園,只等着最後的比武選出莊主。”素兮繼續道,“公子——約莫不會感興趣吧,其實就是一幫莽夫打打殺殺,以武力爭奪位置罷了!”
趙無憂輕嘆一聲,“這裡是明刀明槍直接取人性命,而朝廷上看不見的軟刀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素兮點頭,“也是。”
“咱們的人都收斂了嗎?”趙無憂攏了攏肩頭披肩。
“是!”素兮頷首,“已經吩咐下去,全部按兵不動。便是來日遇見,也權當不識。”
“如此便好!”趙無憂輕咳兩聲,扭頭看一眼院子裡的白衣素裳,以及那狐裘。
“公子怎麼了?”素兮問。
趙無憂想了想,轉身回屋一趟。
穆百里知道收斂,她趙無憂更懂得何爲明哲保身。
等到天磊帶着人闖進莊園的時候,裡裡外外早就沒了趙無憂等人的蹤跡。遍尋莊園,沒有半點蛛絲馬跡,唯獨在桌案上擺着一套衣服還有狐裘披肩,底下唯有一個印記,那是東廠專屬的印記。
天磊心驚,快速斂了紙條在袖中,“給我仔細搜,不許放過一絲一毫。”
早前東廠的人就來過金陵城,的確跟他們有過接洽,當時是在找人。可如今東廠這又是什麼意思?悄無聲息的來。留下紙條又悄無聲息的撤。
看這狐裘材質,和這套衣服的用料,的確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而且這衣裳的上頭,還染着少許香味,像胭脂水粉。
男人的衣服上有這些香味,除了那些太監,還能有誰呢?
思及此處,天磊掉頭就走,“撤!”
轉身就把紙條和衣裳遞給了劉弘毅,乍見這已經,劉弘毅心驚,“東廠來人了?若是如此,爲何沒有告知於我?”再看這身衣裳,的確不是一般人可以買得起的,城裡城外能做這樣衣裳的,也就那麼幾家。
天磊躬身行禮,“卑職查過了,這是在城外一家布莊裡買的。卑職還特意問過掌櫃的,那人是什麼模樣,掌櫃說是白麪薄脣腰間佩劍。面無表情,就跟紙人一樣,讓人看着心裡害怕。那人來的時候,並非本地口音,而且出手闊綽,只要最好的。”
劉弘毅凝眉,“到底是東廠的誰來了?”
上次沈言過來,似乎也沒有這樣的陣勢!
眉睫陡然揚起,劉弘毅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穆百里來了?”
天磊駭然,“城主的意思是,督主來了?”
“穆百里應該駐守京城,難道真的來了嗎?”劉弘毅盯着手中的紙條,若有所思,“把街上晃悠的明哨都給我撤了,暗哨繼續,但是不許打草驚蛇。如果穆百里真的來了,那麼他之所以隱藏其中,勢必還有別的目的。”
如果朝廷派的別的人過來,劉弘毅倒是能輕輕鬆鬆的搞定,不過是殺幾個人罷了!
可如果真的是穆百里親自前來,劉弘毅可沒有把握能殺得了穆百里。
而且穆百里來意不明,這就是個大問題。
兩股勢力,一股是穆百里,那麼另一股呢?另一股又是誰?是穆百里的死對頭,還是幫手?
“城主,難道咱們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嗎?”只是吩咐暗哨盯着,若真的出了什麼事,難免……來不及。
劉弘毅長長吐出一口氣,“暫且如此吧!”
也只能暫時這樣,穆百里是誰?那可是心狠手辣的主,東廠豈是好惹的。
穆百里似乎沒收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城裡的波動消失了,也就是說劉弘毅可能猜到自己在城內。按理說,自己提前撤離了探子,不該暴露身份。縱然劉弘毅懷疑,也難以懷疑到自己身上。
唯一的原因,大概就出在趙無憂身上。
趙無憂刁鑽狡猾,果然是防不勝防。
“督主?”陸國安擔慮,“如此一來,咱們說好的漁翁得利,不就成了趙無憂的轉移視線?”所以,趙無憂成了漁翁。
穆百里抿一口香茶,“這筆賬,本座早晚會算回來。”
“那劉弘毅那頭該如何呢?”陸國安凝眉。“咱們怕是藏不住了。”
“藏不住,那便等着吧!”穆百里反倒不急了。
藏不住自然有藏不住的轍,趙無憂啊趙無憂,咱們走着瞧。
手中的杯盞頃刻間被捏碎,茶水四濺,也讓某人的心上漏跳一拍。彷彿這一聲脆響,生生砸在了心頭。有些莫名的觸動,莫名的不安與惶然。
握着拜帖的手,陡然一顫,帖子突然落在地上。
素兮蹙眉,“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趙無憂捂着略略加快的心口,“沒什麼,只是突然有點不太舒服。”她回眸環顧四周,“我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一樣。”
“公子放心,有卑職在,不會有事。”素兮笑道,“走吧,七星山莊就在前頭。”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點點頭,略顯不解的揉着自己的心口,這突如其來的心悸到底是什麼毛病?以前,似乎沒有這樣的徵兆。
難道說,自己的病情惡化了?
是因爲她一直剋制着吃藥,沒能按時服藥的緣故?
這副身子果然愈發詭異了!
擡眼間,七星山莊就在眼前。
山莊外,江湖人士雲集,果然好生熱鬧。
趙無憂與素兮一人一馬站在那兒,將手中的拜帖遞上。二人很幸運,被安排在七星山莊之內的西廂房裡。這邊人不少,都是應邀來參加比武大會的。
放下包裹,趙無憂站在院子裡。望着廂房內忙忙碌碌的江湖人。這些人衣着打扮都奇奇怪怪,與朝廷那些方方正正之人相差太多。這些人或凶神惡煞,或儀態翩翩,唯一相同的,那就是每個人的眼睛裡,都有一種嗜血的渴望。
殺人,是會上癮的。
而且一回生二回熟,此後就再也不會有感覺了。
對於這一點,趙無憂感同身受。
一扭頭,她看見不遠處,兩個壯漢與一書生糾纏,許是發生了爭執。其中一名壯漢伸手便將手中的茶水潑在了書生身上,書生不偏不躲,身上被茶水澆了個透頂。書生輕嘆一身,搖着摺扇轉身離開。
素兮笑道,“公子看什麼呢?”
趙無憂回眸。“看江湖百態,看自己到底處於何種地步。”
“那公子看出什麼來了?”素兮問。
趙無憂走回屋子,“東邊的那兩個壯漢其實是個草包,空有一身蠻力。南邊的那個書生,倒是個實幹的,看似纖瘦其實武功極好。唯獨北邊的,一直沒有出來,便是我們進來,他都沒有出來過。”
素兮不解,“公子是如何看出他們的武功?”
翌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