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最後的命局3

溫故和白鬚老怪已經十多年不曾見過面,誰都沒想到昔年的鬼宮一別,險些成了天人永訣。好在終究老天爺有眼,該重逢的就一定會重逢。

“當年所有人都說你死了。”老頭輕嘆一聲,“可又打心裡不相信,總覺得你還活着,是以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昔年戰亂,我帶着慕容逃離了提蘭進入了大鄴境內避難。誰成想還是被人苦苦追殺,爲了保護慕容母女,我想着只能冒險那些人。”說到這兒,溫故苦笑兩聲。

“可你哪裡知道,摩耶一門心思撲在慕容身上,他對慕容的勢在必得,已經到了癲狂的地步。”白鬚老怪接過話茬。

奚墨端上兩杯茶,風吹得樹梢嘩嘩作響。

溫故捏着杯盞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她的身邊,不會讓她在那樣的情況下,孤立無援的死去。”

“她都走了那麼多年,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白鬚老怪道,“折磨自己,對慕容而言也是一種痛。”

“自從找到了女兒,認了無憂,我這一顆心裡早就沒了曾經的執迷不悟。哪怕對於摩耶,我也只是不原諒罷了,恨一個人也是需要氣力。我不想一輩子活在記恨之中,變成摩耶那樣瘋狂之人。”溫故抿一口茶,微微低下頭。

死去的回不來,活着的更該好好活着。一個人活出兩條命,也是一種遲來的幸福。

白鬚老怪點點頭,“你能這麼想,我便放心了。”

“大師兄要走嗎?”溫故一怔。

“你也知道我是留不住的,天下之大就該四處走走,免得虛擲一生,困守一城。”白鬚老怪喝着茶,鶴髮童顏,淡然之色着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情這一字困住了太多人,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變成你們這般模樣!等到東廠有了摩耶的消息,我就帶着他的屍骨回鬼宮去。”

“到底是大師兄,宅心仁厚。”溫故輕笑兩聲。

白鬚老怪搖搖頭,“終歸是鬼宮出來的,就算是清理門戶,也當不能滅了鬼宮的道義。他雖然做過不少錯事,也的確是罪大惡極。不過人死如燈滅,他這一死諸事也都隨風去吧!”

溫故斂眸不語,握緊了手中杯盞。

至今他都不知道,慕容的屍骨在何處?是在那萬人坑裡?還是被摩耶帶走了?又或者被趙嵩處理了?可不管是哪一種,就算找到了又如何?

不敢觸碰的痛始終在心裡,逐年結成疤,還是莫問的好!

問一次,傷一次,痛一次。

原以爲經年不見,相逢之後會有很多話要說,哪知道人老了,對故人想說的話卻越來越少了。兩個活了大半輩子的老者坐在那梨樹下,就着昏黃的燈光各自飲茶,卻也各自沉默。

趙無憂躺在了牀榻上,心想着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孩子不在蕭容手裡,那麼穆百里找回孩子的可能就大了很多。只要沒有蕭容,只要蕭容死了,很多問題都會迎難而解。

但是蕭容會死嗎?這惡人作惡多端,恐怕也不過是金蟬脫殼之計罷了!

如果蕭容真的沒死,這事就不好辦了,他從明處變成了暗處,而趙無憂則從暗處轉爲了明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不管蕭容有沒有死,都得想個法子防着纔是。

“思睿!”她低低的輕喚着。

今日,她又去了一趟蝶園,看到天邊開始了咿咿呀呀的張嘴。雖然年幼的孩子還不會說話,只知道張牙舞爪的揮手,可抱在懷裡,依舊是暖暖的貼心滋味。

她說。“小天邊,等你娘從太后之位退下來,等朝堂事罷,我就送你出京,讓你們一家三口好好的偏安一隅。母女分離的滋味,真的太疼了。”

小丫頭不明所以,竟是衝着她笑。

她想着,小思睿若是還在自己身邊,是否也會像天邊這也,衝着自己笑呢?

想到這兒,趙無憂便再也睡不着了。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摸出隨身攜帶的佛珠,就像一個虔誠的教徒,不斷的轉動佛珠藉此來安定心神。明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安慰,老天爺那麼忙。其實管不着你的。

可她覺得,萬一老天爺突然想着她了呢?想着她了,就把她的孩子和丈夫都給送回來,送回她的身邊,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倦了朝堂,倦了紛爭,只想倦鳥歸巢。

聽到回來,卻見不到他回來,趙無憂徹夜難眠。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孩子,不知道思睿是否平安周全?蕭容可曾傷害過她?

心中忐忑,也只有當了母親才能體會那種焦灼與不安。

焦灼不安的除了趙無憂,還有徐明。

從明鏡樓裡出來的,如今打開了?攸王府貼上封條的大門,外頭守着的都是五城兵馬司的人,所以便放了他進去。

這座極具異域風情的明鏡樓,處處都染着她母親留下的氣息。時隔十多年,他還是能感覺到昔年父母在此處的恩愛情深。可再多的情愛又有什麼用呢?離雁難歸,終是一人守着孩子艱難的活着。

傅笙跟在徐明身後,“公子,這兒黑漆漆的,倒是有些嚇人。”

徐明頓住腳步,替着燈籠的手微微握緊,然後含笑回頭看他,“這兒曾是我母親的居所,是我爹蕭容特意爲了討我娘歡心而建的。明鏡樓裡心明鏡,惟願君心似我心。”

“這兒?”傅笙愣了愣,“那你今夜帶我來這兒,是爲了何事?”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帶着你走一走我父母曾經相愛過的地方。”徐明笑得有些無奈,“一生一世一雙人,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句話一輩子罷了,可對於皇族對於帝王家卻是一種奢望。笙兒,你當知曉有些東西不是你我可以逆轉的,有些東西從一開始便是註定的。”

傅笙蹙眉望着他,“我不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可否與我說清楚?”

“朝堂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徐明問。

傅笙垂眸,“該知道的約莫都知道了。”

徐明點頭,“我也不想瞞你,身爲皇室難脫開枝散葉之責。你——你可還願隨我入宮?伴我左右?”

“那你是否也會後宮三千?”傅笙問,“是否會……”

“後宮無專寵。”這是他唯一能給的承諾。

傅笙笑得有些酸楚,“應當無悔。”可真的會無悔嗎?等真的到了那一日,想起自己心愛之人在她人身上馳騁揮汗如雨,還真的能無動於衷嗎?

左不過如今正在情義剛濃之時,所言也不過是偏執之語。

站在明鏡樓的院子裡,二人靜靜的看着這四下的風景,情到濃時便是不管不顧。等到濃情轉淡,嗔癡怒罵都會變得極爲可笑。

今日的陽光格外好,金色的光普照大地。

第一縷陽光落進窗戶的時候,趙無憂的心裡頭稍稍安穩了少許。黎明的光驅散黑夜,就是又多活一日,多偷了一日。

對於心神不寧的趙無憂而言,這是一件好事,至少又度過了眼巴巴等天亮的孤寂一夜。

“一夜沒睡?”溫故進門。

趙無憂報之一笑,“如今這局勢,即便想睡也未必能睡得着。”長長吐出一口氣,她伸個懶腰,“看這個時辰,也該去上朝了。”

卻不知爲何,竟有些低低的咳嗽。

溫故蹙眉看她,“莫不是夜裡着了涼?”

趙無憂搖頭,“沒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這個時辰也不能再耽擱了,朝堂上的事情一日未了,她就不能騰出手來。

“別太累着,雖說兵權並沒有完全交接,但是在京城之內你也算得上是獨掌大權,想來……也不會有人敢與你較真。”溫故勸慰。

趙無憂輕笑,“爹還是不瞭解朝堂,終不知這高處不勝寒的悲涼。身處高位,越是要小心謹慎,免得一不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趙嵩不就是個眼前的例子嗎?他輸就輸在,太低估了我,太高估他自己。爹,想當然是朝堂之爭最危險的存在。”

溫故怔了怔,“那你……”

“得先把遺詔落到實處。只要文武百官相信,天下人就會相信。老百姓其實不關心到底誰來當皇帝,只要這個皇帝能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那就是個好皇帝。”趙無憂輕嘆着捋了捋身上的官服,“盯着東廠那頭的消息,我希望得到的是蕭容的死訊。”

溫故頷首,“我明白,這件事大師兄不會袖手旁觀。他這次來就是……想清理門戶的,所以不管蕭容是生是死,他都會暫時留在京城。”

“好!”趙無憂淡淡笑着。

皇帝的大禮不能耽誤,繼承皇位的事情也不能耽擱,文武百官雖然對這道遺詔有些質疑,可終究是丞相擔保,而且趙無憂的確掌握了京城內外的防衛。誰敢有所異議,恐怕是走不出這京城的。

對文武百官來說,誰當皇帝都沒關係,只要不是暴君就好。說到底,大家也是爲了自身榮耀,在這金鑾殿裡混口飯吃罷了!

宮中白綾翻飛,趙無憂站在那金鑾殿外的白玉臺階上,俯瞰着這宮牆內的富麗堂皇。文武百官石階而下,趙無憂卻仍是站在那裡。

徐明站在她身邊,“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若說是謝謝似乎太沒有誠意了。可你已經是丞相了,也不知還能給你什麼。”

“文武百官已經承認了你,你很快就可以恢復正身,走上人生的巔峰。”趙無憂回望着他,“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九五之尊,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權力。權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

徐明點點頭,“我懂,左不過你這話聽着有些奇怪。”

“沒什麼奇怪的,只是覺得有些累了,等到朝局穩定,希望你能應我一件事。”趙無憂意味深長。

“累了?”徐明一怔,然後微微凝起眉頭,“朝堂諸多事宜,我都不是很明白。”

“沒有誰生來就是當皇帝的,你只記得要做個好皇帝便是。”趙無憂苦笑兩聲,“趙嵩死了,蕭容也不在,東廠……呵,我都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跟誰鬥?無人可斗的朝堂太寂寞,一覽衆山小的滋味真不好受。”

徐明輕笑,“你這人真是奇怪,旁人都巴不得坐上這丞相之位,唯獨你好像一臉的委屈。你當知曉,就算來日我當了皇帝,你依舊是位高權重的丞相。而且你還年輕,而且……”

“而且若我想當皇帝,壓根沒你什麼事。”趙無憂接過話茬,“我有千百種方法,把這大鄴的江山踩在自己的腳下。如果我想穿上龍袍,想來文武百官誰都不敢攔阻,比你更具有威信力。”趙無憂眸色幽邃,“可人的命天註定,我對帝王位還真的沒有半點興趣。”

徐明蹙眉看她,“爲什麼?”

“因爲英雄難過美人關。”趙無憂無奈的輕笑。“有些東西是等價交換,就好像殺手,你手裡拿着劍就抱不住你心愛的人,可你放下劍你就保護不了心愛的人。既然是兩難的抉擇,倒不如我來退一步。我趙無憂是個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這萬里江山對我而言,一點都不值得可惜。”

徐明苦笑兩聲,“我突然覺得有些後悔。”

“後悔什麼?”趙無憂笑問。

徐明道,“後悔接下這江山,若是由你來坐,估計比我更適合。”

“不,如果我來當天下之主,那這天下估計就亂套了。你是皇室嫡脈,這大概是天註定的,兜兜轉轉了一圈。這皇位還是落在了你?攸王一脈。”趙無憂笑了笑,緩步拾階而下,“別那麼矯情,男兒大丈夫的,肩挑江山腳踩社稷,理該當仁不讓。”

徐明在後頭笑,看着趙無憂的背影。

大斂之後,就該是徐明登基爲帝的日子。如今滿城縞素,京城內的軍民百姓一個月之內不許婚嫁,百日內不許作樂,四十九天之內不準屠宰,服未除之前,文案票擬皆用藍色油墨。

文武百官於屋門前齋戒住宿,不得歸家,而王公貴族都得回家齋戒。

早前徐明是禮部尚書。如今這位置自然是有人替代。等到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就緒,禮部尚書奏請儲君即位,喪事需暫停。

金殿之上,禮樂設而不作,等着徐明上了龍椅,階下傳來三鳴鞭。

淨鞭響起的時候,文武百官整整??的三跪九叩,高呼“皇帝萬歲”之音。遺詔宣讀完畢之後,交由禮部捧詔,此後頒佈天下。

剩下的便是一些冊封與授予尊號、徽號等事宜,趙無憂皆在旁靜靜的聽着,盡顯恭敬之能。

新帝登基,百廢待興。

百官散去的時候,趙無憂跟在皇帝身後,保持了君臣之間的安全距離。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毛頭小子。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了,天下之主。

“朕……”蕭廉明頓了頓,“朕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趙無憂俯首,“皇上終究是要習慣的,畢竟這習慣將伴隨着皇上一輩子。”

蕭廉明頷首,“當日你說過,若朕登基爲帝,你便讓朕許你一件事。”

“是!”趙無憂俯身作揖,“微臣斗膽,請皇上能應微臣一個請求。”

“朕這皇位都是你給的,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蕭廉明定定的望着她。

趙無憂一聲輕嘆,“微臣不想要權不想要勢,微臣只想要自由。不管微臣來日是失蹤還是死了,都清皇上不必再追究。”

“你這是要走?”蕭廉明頓了頓,“可這江山不能沒有你!”

“江山不可一日無主。但未必需要丞相!”趙無憂意味深長的望着蕭廉明,“我大鄴立朝多年,唯有一樣弊端,那便是丞相過於位高權重。皇上,外臣攝權太重難免會影響到了皇權的至高無上,是以……若有機會,還望皇上能果斷決絕。”

蕭廉明蹙眉看着她,“你是說……”

趙無憂笑了笑,“皇上英明。”

“人人都說你趙無憂是個奸佞之臣,可朕怎麼越瞧越不像呢?看樣子很多東西,還真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蕭廉明無奈淺笑,“你不是,你是朕的良師益友。”

“微臣,謝皇上!”趙無憂俯身作揖。

“朕會好好考慮的。”蕭廉明道,“不知丞相大人還有什麼需要叮囑朕的嗎?”

趙無憂想了想,眸色微沉道,“東廠沒有找到屍體。”

一言落,如同一石驚起千層浪,也讓蕭廉明變了面色,“你是說他還有可能活着?或者現下正蟄伏在某個角落裡等待着伺機報復?他會不會放棄了,所以四處逃離,或者並不像你所想的這般……”

“皇上覺得可能嗎?”趙無憂淡淡的問。

摩耶是什麼人,他們都心裡清楚,摩耶的偏執也不是一日兩日的,是日積月累的仇恨與執念。所以他如果沒死,就一定會回來報復。就算是玉石俱焚,他也會拼個魚死網破。

蕭廉明苦笑,自然是不可能的,左不過是自欺欺人,想讓自己放寬心,想給自己一個放寬心的理由罷了!可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也躲不過去。

“然則皇上也不必擔心,微臣想了很久,這找到屍體和沒找到屍體都有兩種處置方法。微臣敢問一句,皇上可相信微臣?”趙無憂問。

蕭廉明頷首,“朕自然信你,無條件的相信你。”

“那皇上就最後相信微臣一次,把你所有的信任都拿出來。微臣這身家性命以及皇上來日是否還要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且看這一次吧!”趙無憂行了禮。

蕭廉明抿脣看她,點了點頭攙起趙無憂,“放心吧!”

二人對視了一眼,趙無憂便轉身離去。

不遠處,傅笙蹙眉站立,瞧着蕭廉明看見了自己,便緩緩的走了過去。如今他是皇帝的隨侍。按理說想要在皇帝身邊近身伺候,就得閹割淨身。

但如今新帝剛上位,所以誰也來不及關注這些事。不過若皇帝有心,許個名頭也就罷了!

“怎麼不高興?”蕭廉明帶着傅笙進了偏殿。

“你跟趙無憂看上去說得很高興。”傅笙道,“我沒敢上來打擾,瞧着你們說話……”

“醋了?”蕭廉明突然笑了,“真的吃醋了?”

“沒有!”傅笙低頭。

輕嘆一聲,拾起傅笙的手,蕭廉明輕嘆,“你也莫吃醋,趙無憂方纔告訴我,蕭容可能還活着,所以我們兩個是在商議對策。你當知曉我與那人的恩怨,所以若不好好處置,恐怕有朝一日他會拿了我的項上人頭。你當知曉,我這皇帝當得也是提心吊膽。”

傅笙駭然,“這麼說,有危險?”

“就看趙無憂能怎麼替我分憂了。”蕭廉明顯得有些無奈,“蕭容一日不除,我這龍袍穿在身上,就跟針扎一般。笙兒,你我是一輩子的事情,所以別爲這眼前之事而拘泥。趙無憂雖然是丞相,可終究皇權至上,你懂我的意思嗎?”

傅笙自然也是聰慧之人,當下點了頭,“懂。”

“別讓我擔心你。”蕭廉明輕輕摟了他入懷,“這宮裡會越來越熱鬧,人心卻只會越來越冷。我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能給予我足夠的信任。你當信我,除了你,我不歡喜他人。”

傅笙笑了笑,“你這人,慣會哄人的。”

“卻也只是哄你一人,不好嗎?”他低頭笑問。

傅笙微微紅了臉,“我來其實也是因爲有事,那……傅太妃何時離開?”

“等到先帝喪禮結束,就會譴出京城,永遠不得回京。”蕭廉明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你可想見一見,須知若是現在不見,怕是以後都見不到了。”

思慮良久,傅笙搖頭,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蕭廉明,“把這個送給她。我並不想見她。”

蕭廉明接過,“真的不見?不後悔嗎?”

“不後悔!”傅笙斬釘截鐵。

可是當信件送到傅玉穎手中,從信件裡滑落的那一塊玉,卻讓她紅了眼眶落了淚。信封裡只有一張白紙,沒有隻言片語。

“娘娘?”秋嫺愣了愣。

傅玉穎笑着落淚,“是我自己的報應,昔年的不顧一切,如今的幡然醒悟也是悔之晚矣。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把原本最珍貴的,親手送出去終是要不回來了。”

握着那枚玉佩,擡頭便迎上了雲兮的雙眸。

有得有失,纔算人生。

沒有遺憾,就不算圓滿。

皇帝出殯那一天,京城裡到處都是哀哭聲,說起來也是可笑,誰會真的在乎皇帝死活呢?皇帝是誰,皇帝長得什麼模樣,很多老百姓壓根不知道。他們只知道,皇帝底下有大小,皇帝是個修仙問道的,從不理朝政。

他們只知道,在皇帝在位期間,大鄴險些淪喪在敵軍的鐵蹄之下,皇帝與諸位重臣堅壁不出,置百姓於水深火熱而不顧。

這纔是他們切實體會過的,皇帝的“恩賜”。

七十二人的擡棺儀仗出了正東門,浩浩蕩蕩的陣勢,真是叫人歎爲觀止。皇帝生前尊享榮華,死後也富貴至極,纔算是全了這一生的榮耀。

車轎連綿不斷。文武百官悉數跟着,送皇帝出城。和尚、道士、尼姑都有,唸經的唸經,吹奏的吹奏,隊伍綿延十幾裡。

百姓跪送不許擡頭,直到這隊伍出了京城。

站在皇陵前,趙無憂擡頭看了一眼佈滿陰霾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眸。皇帝下葬的儀式都是按照祖宗規矩來的,雖說這皇帝的位置是他謀來的,按理說不該尊享這般禮遇。但爲了表現蕭廉明的仁義,就必須善待先帝,以父禮相待。

這件事終將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等到老一輩故去,知道的人會越來越少,再也不會有人提起。

皇帝的入陵儀式足足弄了兩三日才封了地宮,趙無憂是進過地宮的,她身爲當朝丞相,親自送了先帝進去,算是全了這份君臣之義。

進來的除了那些擡棺的,便沒有旁人了,地宮的門是不許爲外人倒也的。這些人都是很清楚的,所以安放了棺槨,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趙無憂站在那兒,眸色微沉的望着那金絲楠木着金漆雕龍的華麗棺槨,一旁是皇后的位置。就算皇后當初是因爲皇帝的不願意救火而死,可皇后沒有被廢,也就意味着到了死的那一天,他們還是得合葬在一處。

“皇上,臣只能送您到這兒了。您活着的時候當了一輩子的糊塗皇帝,臨了還是有些糊塗。忘了皇后娘娘還在這兒等着您。不過皇后娘娘等了您那麼久,黃泉路上您也不會太寂寞的。”趙無憂行了禮,“來生莫作帝王家,無悲無喜度此生。”

走在長長的甬道里,趙無憂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封閉地宮的那一刻,趙無憂只覺得有些悲涼,但臉上仍是沒有過多的情緒浮動。該了結的,終於還是了結了,只不過不知道這鬼魅如今躲在哪裡在偷窺呢?

那雙眼睛,透着怨毒與憎恨,帶着毀天滅地的恨意。

趙無憂僵直了身子,快速環顧四周,眉頭微微蹙起。

“怎麼了?”溫故問。

趙無憂搖搖頭,“沒什麼事,就是心裡有些不安。大概是昨夜不曾睡好的緣故。”

溫故輕嘆,“是累着了!”

“回去吧!”趙無憂緩步朝着馬車而去。

溫故翻身上馬,緊隨其後。

哪知這剛上了馬車,腰間頹然一緊,便有那溫暖的懷抱襲來。脣上溫暖,心中更是溫暖。脣齒相濡,那是他的味道,是他的氣息。

席捲而來的是心安,腰間的手用力收緊,他將她扣在地板上,單手撐在她的臉側。四目相對,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他來得這般出人意料,讓她着實沒想到。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景裡,重逢……

她定定的望着他。胸口起伏得厲害。紅了眼眶,亂了心腸,“你這死太監,回來做什麼?繼續睡你的覺,守着你的大漠不是更好嗎?還來撩撥我做什麼?真當以爲我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他竟笑了,亦是笑得眼眶中水霧氤氳,“我若是再不回來,恐怕連白眼狼都得弄丟了。好不容易養了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這都還沒喂熟呢,怎麼捨得?”

趙無憂輕嗤一聲,突然落下淚來,她別開視線避開了他。

他俯首輕吻她流淚的眼睛,“我知你並不想讓我回來,畢竟東廠的提督,當朝九千歲已經死在了戰場上,死在了金陵城,不該再回到這爾虞我詐的大鄴裡。昔年殺了不少人,總歸是落了報應,有人會忌憚着想要我死。”

“既然都知道,還回來做什麼?”她泣淚,“在外頭等我不是更好嗎?”

“可我是男人。”他輕嘆,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躺在了地板上,“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男人。雖然記不得太多的過去,大概是睡了太久,記憶有些渾渾噩噩的凌亂,可我始終記得你那一襲嫁衣如火的樣子。”

“合歡,我的合歡。你既嫁給了我,我自然得擔起你的後半生,否則我與死人有什麼差異?我知曉你的意思,所以此番進京我並未驚動他人。東廠那些人,沈言會處置妥當,不會走漏風聲。”

她連連點頭,竟有些貪婪他身上的氣息,那溫暖的溫度,十指相扣的緊擁。

“小思睿的方位,我基本上已經確定,是以這纔有臉來見你。兩個人的生活,總不能讓一個人擔着。你知道勸誡沈言要與沐瑤榮辱與共,爲何到了自己身上便這般固執呢?”穆百里擁着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你我也該榮辱與共,生死同命。”

她又哭又笑,這數月來的委屈與掙扎,都在此刻傾瀉乾淨。

溫故聽得馬車內隱隱有哭聲。卻也不敢吭聲,能讓她哭讓她笑的也就只有他了。既然知道他回來了,想必他自然有辦法躲開所有人的視線。

能見上一面,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也未嘗不是好事。

她已經憋了太久,等了太久,實在是需要發泄。

溫故輕嘆一聲,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不過父母的心願,總是希望子女能幸福,至於什麼仁義道德什麼指責都放在一邊吧!

幸福就好!

趙無憂覺得幸福,穆百里也覺得幸福,溫故覺得女兒幸福自己也是幸福的。

可有人覺得不幸福,他們越來越幸福,他心中的毒瘤就越長越毒……

陌生的容臉,唯一不變的是那雙怨毒的眼睛。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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