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往哪兒走啊?她已經失去了方向感。茫茫上海灘,找一個人,就是大海撈針哪。他的兩個手機早已停機,確切的地點一個也不知道,你到哪裡去找他呀?她失望地站在路邊,兩腿發軟,身上一點力量都沒了。
這時已是中午時分。蘇小玉又累又餓,抱不動孩子了。可玲玲卻還在吵着要爸爸。還不肯走路,大約也是失望了。蘇小玉使勁拉着她的小手往前走,她犟着不走,象小狗一樣,耍賴地蹲在地上不起來,跟媽媽賭氣。
一股無名火直竄頭頂,蘇小玉沒好氣地說:“你走不走?不走,媽媽走了。”說着,自己往前走去。玲玲還是倔強地蹲在那裡,不去追她。蘇小玉轉回身說:“你爸爸,不要你,媽媽,也不要你了。”
玲玲這才嚇得哇地一聲哭起來。蘇小玉心痛地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退過去,蹲下來,抱住她,眼淚奪眶而出。她想起自己偷偷生她時差點死掉的悲慘情景,想起這幾年一個人養育她的苦難經歷,哭得越發傷心了。
路人紛紛駐足觀看。他們看着這母女倆抱頭痛哭的情景,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蘇小玉見看的人越來越多,就抱起孩子擠出人羣,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她再也抱不動了,只得放下她,走進旁邊一家小飯店。在一個空位上坐下,累得直呻吟:“哎喲,媽媽今天,累死了。”
玲玲用小手背抹着哭紅的眼睛,說:“媽媽,我餓。”
蘇小玉說:“好,我們吃一碗麪,啊。”
玲玲噘着小嘴說:“我不要吃麪,我要吃飯,還有這魚。”她指指旁邊一張桌上別人正在吃着的一盆清蒸帶魚,眼饞地盯着看。
蘇小玉哪裡捨得在飯店裡吃魚啊?剛纔化了56元打的費,直到現在還心疼呢,就哄女兒說:“媽媽回家,買了,給你燒,啊,這裡的魚,不好吃。”說着,要了一碗4元錢的面,母女倆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來。吃完,稍稍休息了一會,又走到街上來。
你怎麼這麼傻呢?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路邊,心裡後悔莫及地罵着自己,你跟他有了孩子,卻連他的單位名稱和家庭地址都不知道。你真的太傻了,太土了,怪不得上海人要罵你們是鄉巴佬,外來妹……現在,你到哪裡去找他啊?還是回去吧。
蘇小玉準備往回走,可乘什麼車呢?她又開始問路。一問,才知道,她現在是在楊浦區的中原小區,到閔行區的七寶鎮,起碼要乘幾個小時的車。幾個好心人指點她:“你先乘車到人民廣場,再轉乘途經七寶的鬆滬線。”
可熟悉的人說起來容易,她卻昏天黑地,帶着孩子象一對誤入歧途的小動物,左衝右突,怎麼也摸不着方向,找不準路線。她走得筋疲力盡了,就抱着孩子在路牙上坐一會,然後再邊問邊走。到後來,孩子要睡了,不能走路,她抱着她,一步一搖地往前挪,差點累倒在路上。好在上了一輛55路車,一箇中年男人見她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給她讓了座。她連聲道謝,坐到位子上,幾乎要呻吟出來。到南浦大橋後,她再去轉乘南佘線。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
整整一天時間,化了76元路費,卻一點線索也沒摸着。弄女兒睡下後,她癱倒在牀上,又氣又悔,真想抽自己的耳光。
上海實在是太大了,大得象條海。蘇小玉把上海地圖攤在吃飯桌上,伏在上面看得眼睛都花了,還是沒有搞清方位。地圖讓她眼花繚亂,街道又使她暈頭轉向,她覺得在城市裡找人,真是太難了。
可不找怎麼行啊?她身上的錢越來越少,而孩子卻越長越大,眼看就要上幼兒園了。費用呢?她只有高中學歷,又拖着這麼大一個孩子,在人滿爲患的上海灘上找工作談何容易?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她們母女倆怎麼活下去啊?
她平時就是再熬吃省用,不捨得吃,不捨得穿,母女倆每個月的開銷還是要突破一千元,其中房租已經漲到了三百元。上海什麼都貴,連孩子吃的餅乾都要好幾元一盒。現在她手頭只剩2389元錢,再找不到他,又要危險了。她再也不想用自己的身子去掙錢養女兒了。她一想起那些男人在自己身上的瘋狂醜態,就要噁心;一想起那晚差點被警察抓住的驚慌恐懼,就渾身嘟嗦。
這兩個多月裡,她把孩子託給別人照看,又去市裡找過他三次。每次,她都在無邊無際的上海灘上東奔西走,在他似曾帶她走過的街道上走來走去,見人就問:“對不起,打攪你一下,你知道一個叫朱曉明的人嗎?”個個都搖頭,也有人同情她,幫她東打聽西詢問,最後也是一無所獲。雖然她一個人輕裝前進,沒有第一次那麼累,卻也是一走就是一天,費時間,丟路費,精力白化,還搞得她心情十分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