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輕聲說:“其實,我心裡也很痛苦,很矛盾。我是一個母親,怎麼能不想自己的孩子呢?可要是我把東東帶回家,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這時,東東正好從外面走進來。洪新暉連忙將手機貼在他耳朵上:“快叫,媽媽。”
東東愣住了。手機裡傳來他媽媽的叫聲:“東東,是媽媽呀。”然後就變成了壓抑着的抽泣聲。
東東一下子激動起來,猛地伸出小手捧住手機,大喊:“媽媽,媽媽——你在哪裡?東東想媽媽,嗚嗚嗚……”他邊喊邊大哭起來。
手機掛了。可是東東,卻還是緊緊抓住手機,咧着嘴拼命喊:“媽媽,媽媽,東東要媽媽呀……”
他們都淚流滿面。抹乾眼淚後,洪新暉再打過去,手機已經關了,怎麼打都打不通。他們連哄帶騙了好一會,纔將東東哄住。又坐了一會,他們才領東東走出這個老式的小院子。
東東一隻小手緊緊抓住陸大姐的衣襟,沉着臉,一聲不吭。可走遠了,他還不住地回過頭去,朝那個舊院子凝望。
東東媽的手機一直關機,聯繫不上,陸大姐夫妻倆只得默默地帶着這個可憐的孩子。
可是這天,洪新暉去市裡辦事,竟然在地鐵車廂裡發現了東東媽的身影。洪新暉發現她時,正站在車廂與車廂連接處的過道里,而她則坐在離洪新暉五六米遠的那張長椅上。她清秀的面孔一直側向另一邊,神情專注,心事重重,所以沒有看到洪新暉。
洪新暉有些激動,偷偷拿出手機,按出她的號碼,試着打了一下,還是關機。
洪新暉就想擠過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站在她面前,讓她發現自己。這會嚇着她的,最後洪新暉忍住了沒有動。但不能讓她再溜掉,找她多難啊。
那你找她幹什麼呢?她的事與你何干?她是個有夫之婦,而且是個有私生子的女人,一個不正經或者說是假正經的女人。你瞧她,長得多漂亮,多性感,越看越有韻味。怪不得她有婚外情,私生子。肯定有許多男人圍着她轉,你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可不知道她這塊天鵝肉給哪個混蛋偷吃了去?你現在不可能再吃到她了,還盯着她幹什麼呢?爲東東找媽媽,也爲陸大姐夫妻倆尋她啊,你這是做好事,還是多管閒事?
不管是什麼,反正他見了她,心裡有種遏制不住的好奇和衝動。不能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放她走,這個不要孩子的神秘女人,這個不睬鄰居的高傲女人,哼!
於是,洪新暉悄悄向那邊擠過去,在離她兩三米遠的地方停住,背對着她。但後腦勺卻一直盯着她。
她在人民廣場站要下車,提前站起來走到門口。洪新暉也跟過去,在離她三四個人的位置停住。列車停下來,門打開,她走出去。
洪新暉也走出去,隔着幾個人跟蹤着她。
她有些警惕地向後看了一眼,但沒有發現洪新暉。洪新暉有人牆作掩護。到了閘機口,她用交通卡在上面拍了一下,出了閘機。洪新暉連忙將票子塞進閘機,貼屁股跟上去。她上電梯,洪新暉也上電梯,只隔着四個人。她沒有發現洪新暉,所以神情從容。
她走出站口,眼看要拐上西藏路時,洪新暉緊跨兩步,追上去說:“小周,你好啊。”
小周聞聲身子一震。回頭一看,更是大驚失色:“是你?你。”比見了鬼還要駭異。
“真是巧了。”洪新暉裝作意外地笑笑說,“今天來市裡辦事,正好看見了你。”
小周尷尬極了。她紅着臉向四周看了看,發紫的嘴脣囁嚅着,卻說不出話來。
洪新暉說:“要不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下?”
她轉着眼睛想了想說:“我還有事,下次吧。”說着,轉身要走。
洪新暉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說:“陸大姐託我找你,你的手機卻一直關機,聯繫不上,今天正好碰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小周警惕地瞥了我一眼,往路邊一塊廣告牌前退了退,烏着臉不吱聲。
“你爲什麼不要東東?東東可是一個好孩子。”洪新暉故作認真地說,“他越來越想你了,經常……”
小周背過身去,掏出手絹抹眼睛。
“要不要打電話?讓陸大姐過來一下。”這是在威脅她了。
她一驚,擡頭求饒似地盯着洪新暉說:“我今天,真的有事。這樣吧,我給你一個住址,你回去告訴她,讓她來找我吧。”說着,從包裡挖出紙和筆,寫了一個地址交給洪新暉。
“你新的手機號碼呢?也寫一下吧。”
她說:“還是你知道的那個。我有時開,有時關,你叫她們多打打,能打通的。”
洪新暉接過紙條,見她的字寫得很娟秀,知她文化程度不低。可洪新暉懷疑這個地址不是真的,否則她還用得着這樣躲嗎?卻又不好跟她挑明,或不讓她走。就只得裝作很相信她的樣子說:“好吧,我幫你回去交給他們,但願東東能早點見到媽媽。”
說着,轉身就走。洪新暉故意往人羣中鑽,卻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她的動向。
小周的反偵察經驗很豐富。她先是呆呆地立在那裡,看似等紅燈,側對着洪新暉,其實在偷偷觀察着他。見他走遠了,她才故意朝淮海路方向走。
洪新暉見她往前走了,又轉回身悄悄隱在人羣中跟蹤着她。她不停地回頭觀察,再也找不到他了,才從延安東路轉進去,然後又從西藏南路返回來。她走到漢口路那幢高檔的辦公樓前,回頭看了看,沒有發現有人跟蹤,才走了進去。
這裡肯定是她的工作單位。洪新暉不好再跟進去,就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