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按照哪一套劇情的邏輯,曲蕎的位置都不應該是在抓捕現場——
以她的身份和作用,她原本就應該是在大後方的省會靜湖,在大隊的專案小組辦公室坐鎮纔對。
換言之,曲蕎出現在數百公里之外的疊幽市本身就很值得探究。
只是現在顯然不是琢磨這個“前因”的時候。
眼下白明朗已經沒時間追溯深究曲蕎爲什麼會出現在疊幽市了,他現在滿腦門兒的想法就是儘快把人送回去該去的地方。
大概是看到白明朗一腦門兒官司的頭痛神情,曲蕎難得人性化了一回,主動讓步道:“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建議你少想,多看看。”
白明朗一愣:“什麼?”
曲蕎看了一眼距離他們較遠的人羣,臉上面無表情地用極其輕微的聲音說道:“之前你讓我要特別小心,是因爲你知道我有可能出事是吧?還是說,這次的死者根本就是我扮演的角色?”
白明朗不置可否地看着曲蕎,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雖然曲蕎的推斷跟自己所知道的有些差異,但白明朗故意不說太清楚,就是希望她能以“即將死亡”爲前提,繼續保持高度的警惕。
然而曲蕎顯然誤解了白明朗的沉默。
她以爲是因爲涉及到了死亡的問題,白明朗怕嚇到自己或是OOC,所以纔沒法言明。
點了點頭,曲蕎繼續小聲說道:“我會很小心的,不過我在想,爲什麼這次本該由NPC演繹的死者會讓玩家來代勞。”
這個問題顯然與白明朗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而看曲蕎的表情,顯然她已經有了能夠說得通的想法。
白明朗眼皮微微一跳:“爲什麼?”
曲蕎頓了一下,有點遲疑地回答:“如果是因爲這次劇本殺的‘死角’還有‘生路’呢?”
白明朗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眼神一凜。
死角……生路!
對啊!
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性的!
劇本殺畢竟是劇本殺,雖然取自真實案件,但畢竟不是要原原本本地還原基底案件。
就像是所謂的“藝術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一樣的道理,劇本殺也可以是“通過真實案件改編”之後的二次創作。
但既然有“改”有“編”,那就說明不是一對一死磕死地套用!
何況所謂的劇本殺實測不也是評估系統裡的一部分嗎?
評估系統是要考覈一個人的綜合能力,可不是打算毫無新意和研究價值地單純原景重現的!
想到這,白明朗心裡可以說是豁然開朗。
這一來,白明朗反而覺得曲蕎是否要跟車回去靜湖市已經並不太重要了。
可就像是要故意跟人作對一樣,還沒等白明朗開口問曲蕎“那你到底是要呆在這裡還是回去靜湖市”,曲蕎已經自己主動開口了:
“等一下我還是跟車回去靜湖市吧!畢竟劇情裡我的個人主線是在那邊發展的,留在這邊我怕我的劇情就卡死了。何況……”
曲蕎說着看向白明朗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的光彩:“我想看看,是誰那麼勇,想着要把我幹掉!”
白明朗:“……”
要這麼說,他也想看看是誰那麼勇,敢招惹這麼生猛好鬥的小姑娘——當然,他想的是劇本殺之外的情況。
如果當年海燃也有這種莽出血的鬥狠性格,是不是就不至於出事了……
一想到自己不曾在場的遺憾,白明朗的神色就不由得蒙上了幾分黯淡。
已經走出大廈正門的海燃強忍住想要打噴嚏的念頭,用手使勁兒揉了揉漸紅的鼻頭之後,左轉快步走進街角一家咖啡店。
剛剛在玻璃落地窗外看着裡面熱熱鬧鬧的氣象時,海燃的腦海中也轟然涌出一大段解封了的私人劇情。
沒防備住才一開場就接受這麼多信息,就連海燃這樣的腦子一時半會兒都有了點高速公路堵塞的感覺。
正好這時新的劇情提示,要求自己在半小時後回到大廈門口找準指定車輛,準備去往山裡勘查之後翼裝飛行的線路。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活動名義。
事實上,藉着這次登高望遠的機會,“Tisiphone”還有更爲重要的兩個任務:勘查局部送貨線路和與新秀買家接頭。
海燃叫了一杯清咖後徑直走進咖啡店深處,坐在最角落裡蔽光性最好的位置上。
爲了接收和分析劇情不至於被中途打斷,海燃一直等着服務生將咖啡送來之後,確認方圓五米開外都沒有其他人,這纔開始梳理劇情。
其實即便沒有解封劇情,就憑剛纔瞬間的偶遇再加上之前的角色介紹,海燃已經能夠判定出來好些關鍵性線索了。
比如,剛剛在保齡球館碰上的那羣裝不認識的“熟人們”,大概率就是正在藉着團建的幌子,對隔壁自家健身俱樂部蹲點監控的“暗樁”。
至於爲什麼裡面的人會魚龍混雜到有做痕檢的,有做側寫的,最離譜的是還有個接線員……
海燃的腦海中閃過此時身處地區的地圖,瞬間瞭然了原因。
這裡是距離靜湖市280多公里的一處地級市——疊幽市。
雖然在省內屬於天高皇帝遠的邊界地帶,但架不住有着豐富的煤炭資源,所以無論是GDP還是名氣甚至一度遠超過作爲省會的靜湖市。
而隨着經濟生活愈發富裕,原本茁壯發展的城市中,不知何時也多少滋生了一些暗黑因子。
比如販|毒。
尤其在一些類似夜總會、酒吧街的地方,一些違|禁|藥品甚至新型|毒|品也悄無聲息地流竄開來。
劇情背景中清晰地顯示出,這次警|方的行動是兩省多市的聯合行動。
換句話說,身爲靜湖市刑|警|大隊No.1的白隊長會出現在這裡,多半是聯合行動借調的結果。
至於手下那些七七八八的人……誰到了別人的地頭兒上不要個把地陪或是嚮導呢?
想到這,海燃脣角牽起一抹輕蔑的冷笑。
至於這些“地陪”或是“嚮導”裡有沒有個把存在私心的,那就不好說了。
身爲健身俱樂部的名譽老闆,“海老闆”本身常年在各國之間飛來飛去組織比賽和活動,還時不時做做慈善,看上去既忙碌又健康。
然而只有真正極少數消息靈通的人才知道,掖雲黑市上流通的80%以上的違|禁|藥物和毒|品都來源於這朵人狠話不多的“火焰玫瑰”。
這一次聯合行動聲勢浩大,海燃的個人劇情表明,她一早是收到過“內部線報”的。
雖然一出場就直接在固定滾輪上轉了個七葷八素,但就海燃觀察到的俱樂部內部有條不紊的氣氛,她很確定這個“Tisiphone”事先已經針對警|方的這次行動做過相應安排了。
事實上內線的情報明確說到過, 白隊長帶組的這一部分人員,其實只是針對在健身俱樂部所在的這棟大廈中有違|禁|藥品流通嫌疑的三家門店來行動。
這段話的另外一個意思就是,白隊長的行動目標並不是她“火焰玫瑰”。
至少這次不是。
然而這種情報越篤定,越容易讓海燃感到疑惑——
既然白隊長的行動小組並不是衝自己來的,那爲什麼自己的角色任務之一是要殺掉他呢?
就在海燃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咖啡店門口的風鈴再度響起。
同時響起的還有白明朗那音質特殊的低沉嗓音:“你在這裡等,馬上會有人來接你回靜湖!這次別再亂跑了!”
不知道是考慮到對方的臉面,還是身居敏感時刻不能太過惹眼,白明朗這兩句話幾乎是壓着嗓子的低音極限說出來的。
然而這一招兒對付偷聽的普通人可能還比較有效,對於某些耳力強悍的“異類”而言,完全是多此一舉。
比如海燃。
要知道耳尖的海燃還沒等風鈴被撞響之前,就已經一心二用地聽到了店門口那兩道熟悉的腳步聲了。
這也是爲什麼白明朗他們進門之後環視一圈都沒能發現某個可疑人士的原因——
因爲海燃還沒等咖啡店的門被完全打開開,就已經立刻閃身躲在了裝飾花架的後面。
本來就在陰暗的角落裡落座,現在又有意藏匿在裝飾品後面。
最重要的是就這倏忽之間,海燃還心機滿滿地選擇了一個從外面看上去幾乎鏤空,但實際上卻被繁雜交織的花葉遮擋着的花架。
仗着自己本來就個頭兒不大,稍微一躲就跟背景色融爲一體了,也難怪白明朗他們一時片刻發現不了。
確認自己的藏身地足夠安全之後,躲在花架後面的海燃開始從草葉的縫隙間偷偷窺探門口的兩人。
白明朗正背對着門口站着,這讓海燃足以看清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而與白明朗同行的人則面朝門口站着,所以只留給海燃一個背影。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足夠了。
都不用第二眼,海燃就確定了來人正是之前在走廊裡就跟白明朗形影不離的曲蕎。
說來也是奇怪,曲蕎在這次的三發劇本殺裡演繹的應該是靜湖市警|方一個編外特聘的心理側寫師。
按理說這樣的身份可以輔助性提供一些意見和建議,但不至於能夠直接親自參與到重大刑事案件中。
即便有什麼特殊原因真的被允許參與其中,也應該是在市局某個辦公室裡坐着連線前方,而不是出現在抓捕現場。
那爲什麼曲蕎會出現在疊幽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