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的道路,漆黑一片,天空的星辰若隱若現,貌似曼谷的污染比國內還要厲害,或許這不是污染而是霧氣,李錘沿着路往前走,心中卻有些說不出的困惑。
他腦海中思考很多東西,從西西里島到深海,從深海到溫哥華,每一步他的人生都在轉變,他本以爲從溫哥華回到深海,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彷彿深陷泥潭之中,越是想掙扎,越是陷的深。
他朝西邊看了一眼,那裡不遠處有不少的車燈閃爍,想必是自己的兄弟在那裡截殺唐克生,唐克生窮途末路纔會跑到這邊。
“恩?”
正在躊躇之間,李錘看見在這條交叉路口不遠處站着一個人,看到這個人,李錘很是驚訝。
一襲灰色的道袍,雪白的長髮在頭頂彆着一個髮簪,兩隻手縮在袖子中,一雙無比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五散道人?”
這個人李錘熟悉又陌生,他不止一次和五散道人見過面,但只有第一次相見的時間相對長一些,越往後,兩個人都是擦肩而過,甚至還有一次這個老道救了他。
曾經李錘想過去尋他,卻深知這個老道是個真正的世外高人,豈是隨隨便便能夠尋到的,沒想到這一刻他卻站在那裡,身上帶着一股淡然的氣質,令人看了,不覺想靠近。
“先生。”李錘恭恭敬敬的走到老道面前,微微躬身。
五散道人微微一笑,“你有心事,如果是以前,你肯定會立刻去尋你的兄弟,而現在你明明知道他們需要你,你卻有些躊躇。”
李錘沒想到五散道人一眼就看了出來,苦澀的笑了笑,“我覺得我好像陷入了一個沼澤之中,身體難以從裡面拔出來,唐克生死了,我應該很高興,但卻無法高興起來,我覺得……殺戮太多了。”李錘不免想到了那些一路上的過客。
春十三娘、陳天風、吳道真、生番、蕭逸辰等等……
他們該死嗎?眼睜睜看着生命流逝,卻無可奈何,心中徒生悲傷。
“殺戮從來都有。”五散道人指着前面的路,“我們走走吧。”
“好。”李錘慢老道半個身子,“先生,你是如何在這裡?”他有些好奇。
五散道人一笑,“偶然路過。”他看了李錘一眼,“我在那片樹林中,養了一隻吞天蟒,十幾年了,過來探望,沒想到卻已經腐爛。”他說着很有深意的看了李錘一眼。
吞天蟒?
李錘有些驚訝,“先生,你是說……在那片雨林中,那條攻擊陳天寶的蟒蛇是你養的?”
五散道人稍微搖搖頭,“它是天生,野性難馴,我不過是用藥餵過它,只望過些年頭能夠用它來下藥,沒想到它的野性更加張狂,竟然攻擊人,死了也好。”
李錘有些歉意的道:“其實那條蟒蛇是我殺死的,我本來不知……”
“無須解釋,天地萬物皆有因果,若它不傷人,你不會殺它,若不是我餵了它,在那麼地方本不該長出那般大的巨蟒,仗着體型傷人,更是不該了。”五散道人笑着說。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很平靜,“你剛纔說你覺得殺戮多?”
李錘稍微點點頭。
“你想過沒有,如果他活着,他會造成多殺屠戮,你在溫哥華的那幫兄弟可能會內訌,紐約的那幫人可能會被他收編,你的家人可能會受到你的牽連,這些都是一個個連鎖反應,你殺了,將這條線給他掐斷了,你卻主導了這條線,這個時候如果你在殺戮,那纔是真正的殺戮,如果放下屠刀,那便不是殺戮了。”五散道人說道。
李錘若有所思。
“小子,我且問你一個問題,你現在心中最想做什麼?”五散道人笑着說。
最想做什麼?
李錘眉頭皺了起來,“我還能做我想做的事嗎?”
“當然。”
李錘舔了下嘴脣,“我想做一個好兒子,能夠好好孝順我媽媽,老鬼已經不在了,她一個人很苦。我想做一個好男人……”他不由的想起了身邊的那幾個女人,和幾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哈哈。”老道笑了,“有些時候,你覺得他不在你身邊,他或許無時不刻都在想着你。”
“恩?”李錘一愣,“先生,此話何意?”
“你從來沒想過我會在這裡出現,我偏偏出現了,你覺得是偶然?”五散道人笑意很深,“其實是你不知道的偶然,在我看來這一切都是必然。”
老道這番話說的很深奧。
李錘隱約感覺其中貌似在透露着什麼重要的信息,“先生,你是說老鬼……老鬼還活着?”
“哈哈哈。”老道爽朗一笑,“人的命運是很奇妙的東西,我活了這麼久,只做兩件事,第一研製失傳已久的丹藥,第二參悟人生,參悟我自己的,也參悟別人的。說來慚愧,這兩件事,我一樣都沒有做好,究竟是丹藥更難煉製,還是人生更難參悟?後來我發現,我的人生就是煉製丹藥,煉製丹藥就是我的人生,我有的時候很枯燥,曾經甚至想過結束這樣的生活,但當我研製一種新的丹藥時,我又忍不住欣喜,我發現這其中竟然有無窮的樂趣。而且我還發現,每個人的一生中充滿了選擇……”
他說着很怪異,看了看李錘,“小子,你呢?”
“我?”
李錘不由的眉頭擰了起來。
老道說道:“你還年輕,談人生?你還早着呢,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走彎路,但無論如何,只要你堅定自己的信念,我想縱然是彎路,也會有一條是通往你想要的生活的,而且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這一路上那些美麗的風景,等你到我這個年齡的時候,回頭看看,想想,你會發覺,你曾經多麼酣暢淋漓的活過!”
“你的朋友很快就會過來。”老道看向北方,“我曾經給你相過面,而且送給你了幾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其實這句話對每個人都適合,每個人都渴望成功,都渴望安逸的生活,但不去奮鬥怎麼可能獲得呢?你想想,其實你很富有,你有很多錢,足可以滿足你想要的任何生活,這個暫且不說。你的精神同樣很富有,你擁有很多追隨者,不知道多人黑道中人羨慕。你擁有多個紅顏知己,那些沒找着老婆的人,不知道有多嫉妒。你還有家人。”
說到這裡,老道的目光變得深邃,“那些沒有家人的人呢?不知道該有多麼嚮往你的生活,更加重要可貴的是,這麼多年來,你還有一顆保持下來的赤子心!而你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將前面阻礙掃去!當你覺得累了、倦了的時候,你想想,或許明天你就能成功了,你還會感覺疲憊嗎?”
“呵呵,年輕人,努力去做吧。”老道拍了拍李錘的肩膀,然後轉過身去。
“是啊……”
李錘忽然笑了,表情是那麼的從容淡定。等他轉過身的時候,那個老道已經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了,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掃去眼前的一切障礙!
李錘用力咬了咬牙,另外那條道路上的汽車,約莫有十幾輛已經朝這裡走了過來,在距離李錘很遠的位置整齊的停下來,車門打開,起碼有五十多人,身上沾滿鮮血的人走了下來,黑皮衣、黑色手套,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剛毅和衝勁。
灰狼、曲風、陳沖三個人更是瘋狂的跑了過來。
“三哥!師兄,三哥!”
三個人很高興,尤其是灰狼和曲風,眼眶中似乎有淚珠打轉,他們以爲李錘死了,當時真的認爲李錘死了,他們甚至看到被炸的粉碎的那座草屋中,擡出的那一具燒焦了的屍體。
但是當他們將唐克生的人打散之後,沙皮領着幾個人趕了過來,告訴他們李錘還活着……並且在跟蹤唐克生。
幾個人當時的心情難以言喻,立刻上車四處尋找。
李錘微微一笑,“兄弟們,你們辛苦了。”
“三哥……你沒事就好,還是那句話,壞人我來做。”灰狼長長吸了口氣,本來十分冷酷的他,臉上竟然帶着一絲放鬆,而曲風和陳沖卻是相視一笑。
三人分開,宋大壯慢慢走了過來,黑色的衣服已經染滿了鮮血,白白的大餅臉上也沾染了一些,一雙火熱的眼神看着李錘,“大……叔!”
“我說怎麼勢如破竹,原來是我的屠夫回來了。”李錘呵呵一笑,看看後面的幾個人,包括秦依依微微頷首打招呼。
“三哥,上車!”
灰狼親自將車門打開。
李錘回過頭來,對不遠處的沙皮喊了一聲,後來有些驚慌失措,連忙跟着跑了過來。
“沙皮,願意加入青幫嗎?”李錘問道。
望着這雙猶如古井一般,沒事絲毫波動、卻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神,沙皮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熱血飛快的流淌着,那個男人不渴望有一番作爲,“三……哥,我願意!”沙皮重重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