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中,竹筏無聲地走着,像黑夜裡的精靈。
幾人暈倒在竹筏上,依舊沒有醒來。也不知道他們身處何處。
或許即便醒來了也不會知道。
因爲周圍全都是白濛濛一片,半米之外便看不見東西。
就像蒙上了厚厚一層紗,虛幻飄渺,彷彿人間仙境。
在微風拂過,藏在白霧中樹枝輕輕搖動着,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就連一丁點的動物叫聲都沒有。
一切都那麼安靜。
河水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緩緩飄過的竹筏和沉在水中的葉子可以分辨出來,它並非死水。
竹筏漸行漸遠,不知過了多久,在前方漸漸地有聲音傳了過來。
張塵眼皮跳了一陣,卻睜不開來。手指也輕輕地顫抖着。
轟隆聲越來越大,張塵聽得明白,那是瀑布的聲音。
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聽這聲音,瀑布的落差極大。從上面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轟隆聲漸漸變得震耳欲聾,竹筏顛波着衝出瀑布口,直直往下掉去。
把昏迷中的張塵幾人像個沙包一樣拋了出去。
瀑布下面是一個巨大的湖,湖上瀰漫着上煙霧,不時有微風吹起,霧氣在其中不斷翻涌。
接着幾聲‘咚咚’的清響,幾人連同竹筏掉下了湖中,又過了好大一陣,才慢慢飄了上來。
張塵雖然手腳不能動,但是知覺還有。砸在水裡的那一刻,彷彿萬箭穿心般痛苦。
他拼命地想喊出來,卻連張嘴的動作都做不到。只覺得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
水不斷地從鼻子嘴巴往裡灌去,胸腔裡壓迫得厲害。漸漸地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呼!”張塵身體猛地一抽,顫抖着醒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湖邊淺灘上,全身都是溼冷溼冷的,寒氣直往心裡透去。
彷彿抱了個冰柱子睡*覺。
張塵艱難地伸出手,翻了個身,仰面朝上,讓久受壓迫的胸膛得以舒緩。
絲絲陽光照在他身上,照着他那溼漉漉的衣服和被水泡得發白的皮膚。
忽然身體一陣抽搐,一股股帶着異味的水從他嘴裡冒了出來。
又過了好大一會,張塵才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脫*去身上溼透了的衣服。
張眼四顧,周圍除了水就是沙子。他想要找的人卻是半個也沒有看到。
張塵心下一片冰涼,出來時還是一行人,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了。
“大春,千柔,玉軒,阮良……,你們在哪?聽到應我一聲。”張塵無力地喊道。
全身都變得軟綿綿的,每走一步路都彷彿是拖着走。此時的他只要一陣微風便能把他吹倒。
張塵繞着湖邊一邊走一邊喊着,只是讓他失望的是,他只尋回了自己的揹包,其他人卻是一個也沒找着。
此時的他已經是飢腸餓肚頭暈眼花。不知是餓極了的關係還是其他,離岸邊不遠處竟聽到陣陣說話聲。
張塵擡頭往那看去,只見那裡圍滿了人。
想到大春幾個人還下落不明,他連忙加快了腳步,朝人羣跑過去。
“唉,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
“可不是嘛,這已經是第八個了。”
“這不會是最後一個。”
張塵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臉色一變,連忙推開人羣,往裡鑽去。
場地中間正蓋着張草蓆,陣陣腐臭的氣味從裡面傳出來,讓人作嘔。
一股酸水直往上冒,‘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張塵吐了好一會,直到再也吐不出什麼了,才擦了擦嘴,便向席子蓋着的那具屍體走去。
“小夥子,我看你眼生,似乎不是本地人,我可告訴你,這屍體碰不得。會倒黴的。”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
張塵回頭看去,是一箇中年人,身體很是壯實,剛毅的臉上顯得很凝重。
“沒事,我,我就看看,不礙事的。”張塵勉強笑道。說着便蹲下去揭開了草蓆。
“唉,你這小娃子,怎麼不聽勸呢,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都泡爛了。”中年人說道。
“千萬千萬不要是他們。”張塵心裡暗暗祈禱。顫抖的雙手揭着草蓆,竟覺得着千斤重。
待看清那具屍體的面目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屍體是淹死的,都已經泡成了巨人觀了,渾身上下慘白慘白的。看上去令人作嘔。
但從衣服和相貌來看,都不是大春他們幾個。這才讓他暗鬆了口氣。
“呼,還好,他們應該沒事,只是,他們到底會在哪呢,都挨着湖邊走了這麼久了。按道理來說,幾人是一起掉入湖裡的,即使衝散了也不會衝得太遠纔對。”張塵暗暗想道。
“張塵!”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是大春,這是大春的聲音,他們還活着,來找我了。”張塵一陣狂喜,連忙衝出人羣。
“大春,大春,我在這,我在這。你能看見我嗎?”張塵連忙四處張望,遠處一個小黑影正朝他這方向行來。
似乎是聽到了張塵的聲音,那人影楞了楞,突然直直向他跑來。
“是大春,是大春,他還活着,真好。”張塵連忙朝那人影跑去。
“小娃子,你要去哪,湖裡去不得。”剛剛出言提醒的中年男人又再次說道。
但張塵雖然對他的話有些疑惑,但哪裡聽得進去。
見到親人的喜悅已經勝過一切。
“小夥子,你回來,水裡真不能去,有什麼事想不開非得去尋死。”中年男人看着張塵的背景焦急道。剛剛伸出去的雙手又顫抖着收了回來。臉上神情糾結複雜。
中年人前面的話張塵聽不清楚,但最後那句尋死的話卻猶如晴天霹靂,把他鎮得呆住了。
這一瞬間,張塵驚醒過來。這才發覺自己已經下到了湖裡,水已經淹到了胸*口。
要是沒有那大叔出言提醒,只怕自己這時已經被淹死了。
當時步履艱難,只當是剛從水裡出來,餓得無力而已。此時猛然發覺,以下驚駭不已。
再回頭往岸上看去時,岸上哪裡還有大春的影子。
“張塵,張塵救我。”楊大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張塵循着聲音看去,只見楊大春不知道什麼時候竟也落入了湖中,只露出個腦袋拼命地拍打着水面向他求救。
“不對,大春水性很好,不可能溺水的。一定是假的。”
“可是,可是萬一是真的呢,萬一大春在水裡抽筋了呢?他就快要被淹死了,我怎麼能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張塵,你還是人嗎?你可是你最好的兄弟,他連一個番薯都要分你一半。你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死去。”
“不,不,這一定是鬼遮眼。剛纔水裡明明什麼都沒有,怎麼會無端端地冒出來。”
“唉,罷了,只要有萬份之一的可能,我就不能丟下大春一個人。如果真丟下他不管了,只怕會後怕一輩子。楊叔也只有這一根獨苗,唉,死就死上一回吧。”
張塵糾結了一會,心裡幽幽嘆了口氣,朝湖中的楊大春遊去。
湖邊的人羣看着,那個生面孔的外地人神情呆滯地往湖心走去。臉上露出各種複雜的神情。有可惜,有恐懼,但更多的是麻木。
“大春,你撐住,我,我來救你了。”張塵一開口便嗆了一口水,吐着水含糊不清地說道。
“張塵,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太好了。”楊大春仍舊拍打着水花,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即使拼上性命,也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張塵艱難地向楊大春遊去。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剛剛看到楊大春的時候距離並不遠。這時已經遊了很久,竟然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好像自始到終,他與楊大春的距離根本沒有變過。
張塵忽然想到了小時候去湖裡撈死魚的場景。那日他在湖裡發現一條好大的魚,魚已經翻着白肚,他喜出望外,脫*了衣服就跳下湖去,在遊的時候,蕩起一圈圈的漣漪,竟直把那魚往湖心推去。
他遊了老半天,眼看着就要抓到它了。它卻隨着漣漪一浮一沉地往外蕩去。那一次,他不僅沒撈到魚,還差點喪命湖底。
後來才聽家裡的老人講,那是水鬼在找替身。只有找到替身替它受過,它才能投胎轉世。不然便被永世囚禁在水裡。
這麼一想,竟與當時有幾分相像。
想明白其中關節,張塵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再回頭一看,此時已經離岸邊已經很遠很遠。
“你不是大春,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拉我下水?”張塵猛地喝問道。
“我就是大春啊,你不認得我了?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你也回不去了,就下來陪我吧。”‘楊大春’忽然臉色變得極其猙獰。
“你不是大春,你把他怎麼了?你不說,信不信我讓你連水鬼也做不成。”張塵連忙掏出血煞匕首威脅道。
“你這樣讓我好心痛,我真的是大春。”‘楊大春’傷心欲絕。
“呵,忘了跟你說,其他我巴不得讓他死。不管你是不是他,都死定了。”張塵忽然笑了,笑得很詭異。
“你,你爲什麼要殺你兄弟,不怕天打雷霹嗎?”‘楊大春’瞬間慌了。
張塵看到面前這人的表情,更加堅定了心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