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墨利落地拾掇好了一盞補湯,放在暖窠裡提着,跟着楊靜秋往御書房而來。
纔到門邊,兩人卻被徐才領着一個小太監攔住了:“楊寶林,皇上尚在處理公務……”
這御書房,楊靜秋也來送過幾回湯水,徐才雖然是元氏那邊的人,卻也不敢狠攔什麼,再不情不願,還是心裡鄙夷着進去通報了。
楊靜秋是紀璟放在心上的人,元氏一系這時候想抓好手中的權,可不敢把紀璟壓得太緊。
何況元秋已經把楊靜秋灌了藥的,在她眼裡,楊靜秋就跟只暫時還蹦噠的蟲子似的,哪天心情不好了,一腳踩死就是了;現在由得她亂跳幾下而已。
所以徐才揣摩了元皇后的態度,除了第一回狠攔着,被紀璟罵了一頓後,後來都沒有再這麼做了。今天這麼突然又強硬地攔了起來……
楊靜秋帶着深意的目光在徐才面上一掃,心裡已經起了猜想:難道是元秋就動了想收拾她的念頭?徐才這狗腿子是嗅到了一點風?
楊靜秋尚在生疑,忽然耳尖地聽到御書房裡隱約傳出“嚶嚀”一聲,臉色隱諱一變,揚聲就向門內喊去:“皇上,皇上操勞國事,臣妾給您燉了一盅蟲草雞湯過來!”
裡面隱約又些雜聲,然後紀璟的聲音響起:“愛妃辛苦了,朕公務正忙,脫不得手;愛妃交由徐才呈上即可,夜深露重,愛妃早些回去,莫在外感了風寒。”
按照往常,紀璟是一準兒就讓楊靜秋進去了,然後紅袖添香,處理國事之餘,旖旎一番放鬆放鬆心情,今天晚上這話說得甚爲體貼,卻是拒了楊靜秋入內。
徐才本以爲楊靜秋會羞憤而走,沒想到她卻面色不變地揚聲謝了恩,讓身後的鬆墨把提在手中的暖窠交給了徐才,甚至還對徐才笑了笑:“既然皇上有諭,就勞煩徐公公給皇上送進去了,還請徐公公別忘記提醒皇上趁熱喝下。”
徐才掩住心中的愕然,懷疑剛纔那聲隱約的嬌吟楊寶林並沒有聽見,接過暖窠躬身送了她走。
見楊靜秋的身影施施然走遠,徐纔將手中的暖窠往旁邊的小太監手中一遞,低聲道:“便宜你小子了,拿去喝了吧。”
小太監忙接過來抱在懷中:“這可是寶林送給皇上的……”
徐才“嗤”地笑了起來:“林小姐才帶了一盅補湯進去,皇上正用着吶,哪裡用得了那麼多?這湯你不要就倒了吧。”
小太監連忙賠上笑:“小的謝乾爹賞!這金貴東西,小的以前還沒喝過呢。”
徐才斜睨了小太監一眼:“好好跟着學!以後這些算什麼,只要你出息了,華屋美食儘夠你用的!”
小太監“撲通”就跪下磕了幾個頭:“多謝乾爹栽培!多謝乾爹栽培!”
徐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守在御書房門邊去了。他收了這個乾兒子,就是看中他有股聰明伶俐勁兒,好好帶出來了,也是個好幫手,免得他一個人當着差宮裡宮外的兩頭跑,也累得慌。
話又說回來,昨天留着監視成郡王府的暗梢還沒有消息傳來,難道之前真的是人看差了眼?跟承王府跑出的那個管事接頭的並不是成郡王?
太后和皇上都這般如臨大敵,可密旨這玩意兒,到底真的有嗎?對了,還有成郡王藏的那副女子小像,到底是誰呢?要是想出來人,指不定還可以拿來要脅成郡王一二……
徐才敲了敲腦袋,把上京城裡對得上年齡、出閣沒出閣的貴女全都想了一遍,還是沒想到那人會是誰。
難不成竟不是官宦或勳貴之女,而是身份低微的女子?那想從這一頭着手就難了。
徐才搖了搖頭,被裡面隱約傳出的一聲“討厭”女子嬌嗲聲驚回了神,點了身邊的小太監去一邊的耳房:“去給裡面那兩丫環再添點熱茶,好好哄着她。指不定人家很快就在這宮裡要得勢了。”
小太監連忙進去了,他長得白淨,相貌俊,嘴巴也甜,姐姐長、姐姐短的一喊,將林小姐帶來、暫時在耳房歇足的兩位大丫環聽風和抱月哄得眉開眼笑的,還格外送了小太監一個荷包。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聽到徐纔在外面輕咳了一聲,小太監忙請了聽風和抱月出來:“兩位姐姐,皇上大概是跟你家小姐敘完話了。”
聽風、抱月連忙從耳房走了出來,一起在門外候着。果然不過半刻,林玉妝就從御書房裡走了出來,雖然收拾過了一道,身上的衣衫看着還是有些不太平服,臉上嬌羞未褪,粉霞媚人。
聽風忙上前展開手裡的披風給林玉妝披上了,連着風帽一起都兜上了,正好掩了林玉妝後頸一處吻痕。
抱月則提好了手中那盞防風琉璃宮燈,當先照着路。
林玉妝媚眼流波覷了徐才一眼,衝他點頭一笑,這才邁步走了。
她雖然是元秋的母親林夫人那邊的一位遠房族親,也是一位小官宦之女,氣質卻少有端莊,反而自有一種風流之態,正是所謂的那種“媚骨天生”。
小太監一時也看直了眼,直到被徐才“撲”地兜頭敲了一下,才吐了吐舌頭回過神來:“乾爹,這一位長得還真是……”
若說她是哪家的花魁,只怕更形象一些。
徐才低斥了一句:“你懂什麼,宮中要的百花齊放,皇上看了才賞心悅目!”
要他是個男人,成天對着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典雅文靜的貴女們,再好看,他也會看膩啊。
當初皇上爲什麼會喜歡上楊寶林,還不是因爲楊寶林和別的貴人相比,多了一份活潑和嬌弱勁兒。
不過這位林小姐一來,只怕楊寶林那裡就吃不着什麼好了。論嬌弱,兩人是一樣的,楊寶林那份活潑,可怎麼抵得過林小姐這份入骨的媚呢?
何況他剛纔一直豎着耳朵聽着呢,元皇后找來的這位林小姐,實在是深諳男人的心理,既撩撥了,還只給皇上吃了點小甜頭,那大肉,還是沒一下子送上去,還在吊着呢……
爲什麼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宮裡住着個表姐,這表姐夫卻搭上了表姨妹子,要的就是這個味兒呀。這位林小姐,只怕等封下來,位份不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