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元堂後院的東罩房裡,地龍正燒得暖意融融,陳平笑着向謝青沅說着這兩天同行彼此通的聲氣:“……有不少高門大戶裡的下人偷偷拿了貴重藥材出來,問幾家醫館收不收,只是大家都是聞之變色,哪裡敢把這火引到自己身上來?要是被捅出來可不是小事!”
桃色藥房事件傳得飛快,累得全上京的醫館這一兩天的珍貴藥材都不太好賣了。錦元堂雖然也受了些波及,不過錦元堂一則靠惠及普通百姓的成藥,二則靠醫術,比那些主要靠珍稀藥材掙大戶銀錢的醫館要好上很多。
更何況,憑着寧彥巧妙地推波助瀾,朝堂上不少大人對仁心堂的態度都是帶了惱怒,那些已經用了原來從仁心堂買來的貴重藥材的人,更是有種吃了只綠頭蒼蠅下肚的噁心。
這樣的情況謝貫仲哪裡還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着仁心堂被查封,估計還不敢大動作挽救。謝青沅心裡只覺得暢快不已。
“殿下,劉栓兒來了。”杜安在門外輕輕稟報了一聲,聽到謝青沅發話,忙把劉栓兒帶了進來。
劉栓兒鼻尖和兩手都凍得通紅,進門一股暖氣襲來,連忙用力搓了搓手:“殿下,陳掌櫃,人已經送走了。”
出事那天他親自趕車,將春娘接上了車,連着他那名光棍一個的兄弟,一起遠遠送出了上京。
他那兄弟原來也是個幫閒的,自去年挺身幫春娘趕走了幾個調戲她的少爺,兩人就此相識相愛,只是苦於春孃的婆婆不肯放手,只聽到點風聲,就將春娘打了一頓,放了話下來說春娘剋死了她家大郎,她寧可在家裡把春娘磋磨死,也絕不放她出去改嫁過好日子。
得了謝青沅的吩咐,劉栓兒很快就想到了春娘這個人選,跟他那兄弟和春娘兩人一商量,答應事成之後送他們兩千兩銀子,不僅給春娘重新弄份戶牒,還安排他們遠走高飛,那兩人想了想就咬牙答應了。
與其這麼拖着被那老虔婆磋磨死,兩人還不如放手一搏,後面大半輩子有錢有人一起做點小本生意,過個安樂日子。
這一搏果然搏出來了,劉栓兒當即就送了兩人遠遠地出了上京,怕人認出來,也不敢在京灤碼頭坐船,這會兒已經換了輛馬車跟着一支商隊往西邊去了。
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春娘這個人,就是過幾年有相熟的人看到,也只會當是天下有長得相像的兩個人而已。
劉栓兒是送了人趕上商隊以後,一路趕車回來的,路上也凍得夠嗆。謝青沅連忙讓杜安給他端了杯熱茶上來:“這些時日真是辛苦劉大哥了!”
劉栓兒嘻嘻地笑:“不辛苦不辛苦,這樣掙銀子的事,多來幾件纔好吶。”
除去送給兄弟和春孃的酬勞和一些必要的花銷,劉栓兒身上還有兩千多兩銀子,夠他好好盤個店面或是買個小農莊下來了。
何況當初仁心堂還暗中想要了他的命,現在卻被鬧得名聲臭得如過街老鼠,他回來的時候還特意繞到那邊看了一眼,親眼看到仁心堂大門上被貼了封條,那被查封的消息確實屬實,委實是大快人心。
要人辦事,謝青沅自不會小氣,伸手又取了一隻荷包過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謝乃東和謝貫仲兩邊的動靜,還煩劉大哥要繼續費心了。”
劉栓兒笑嘻嘻地收了:“殿下放心,小人省得!”
在市井中混的,最是知道踩人就要一腳踩死,不要讓他有爬起來的機會這道理。劉栓兒在其中做了這麼些手腳,如果面對的是重臣之屬,怕是很快就會查出來,只有讓謝貫仲和謝乃東兩家徹底倒黴翻不了身了,他自己才更加安全。
謝青沅微微一笑,轉而向陳平問起俞二現在恢復的情況。她已經把俞二的後續鍼灸等治療都教給了董明書,就是成大夫送她的那些關於手術的醫書也一本不拉地送了過來。
如今董明書每天正拿兔子練着手,以前從來沒做過這些手術,兔子被他弄廢了不少,索性就讓祥叔拿到廚房洗剝了做菜。
開頭幾天大家吃兔子肉還吃得新鮮,耐不住差不多每天都吃,哪怕換遍了各種花樣,整個錦元堂的人吃兔子都快吃吐了。
見謝青沅問起,陳平邊笑邊嘆:“明書是個好的,就是把俞二治得差不多了,就是俞二昨天見了我只提了一點要求,能不能不要再做兔子肉了,再吃他自己都要成兔子了。”
幾人不由笑了起來。
聽說俞二已經在做什麼康復訓練了,劉栓兒閒聊了幾句,就過去看望俞二了。當初他在錦元堂養病的時候,俞二沒少照顧他,後來劉栓兒又幫錦元堂做些事,兩人也處出了兄弟感情。如今仁心堂已經被查封了,這大好的消息當然要告訴俞二一聲,讓他一起開心開心。
陳平等劉栓兒走了,這纔看向謝青沅:“東家,以後我們要怎麼做?”
“朝廷那邊如何處理的消息,我託了寧大人打聽,這邊你也隨時聽着劉栓兒的線報。”謝青沅把玩着腰上系的一枚玉佩,慢慢說着,“這次機會很好,要踩,我們就必須一下子把那邊全踩死,不能給他們爬起來的機會!”
陳平連連點頭,又鄭重提了一句:“再過一段就是年底了,年內新亡的生魂最好在年前就打個祭,東家你看要不要去廟裡設祭?”
這麼快就要到一年了麼?
謝青沅一時有些悵然。她雖然換了軀體,但是人還算是活着,清衡也是僥倖得生,只是父親和母親卻是去了……
“恩,過兩天我悄悄去廟裡一趟。”謝青沅想帶葉清衡一起去廟裡,雖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做法事,請和尚們念念經,再點兩盞長明燈還是可以的。
還有寧彥那裡,這次得了他的大力幫忙,先是暗中幫春娘辦好了一份新的戶牒,後來又故意挑動安郡王世子紀鵬飛跟他打賭,不動聲色地引了人過去,“恰巧”讓衆人撞上了仁心堂藥房的那一幕。
再想想之前自己對他的誤解,還差點下毒要了他的命,她欠寧彥的人情可算是欠大了。雖然前世兩人已經絕交,可一碼歸一碼,這樣的人情她還是得想個辦法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