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不解:“虞國有那麼大的實力可以獨個兒吞下南楚?”
她喜歡地理山川志,印象中的虞國因爲近海多湖,盛產雪鹽,擅長水戰,但是也因爲虞國的地理位置,國境中多受海上臺風災害,最嚴重的一次,甚至虞國的都城海城都被颱風肆虐了半個月,損毀房屋建築無數。
這樣的一個虞國,似乎以前從來沒有給人能征善戰的感覺,他們憑什麼就認爲自己能吃得下南楚?
紀霖皺着眉搖了搖頭:“之前我就派了一批暗哨去了虞國,這幾個月一直沒有傳回什麼有價值的情報,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麼把握;且慢慢找機會去探吧。”
虞國兵士並沒有他麾下寧州軍那麼彪悍,不然當初他也沒辦法在海城藉着寧太后外出祈福的時機把寧太后劫持走了,虞國的朝堂上也沒有聽說什麼特殊的事,那東方彥到底憑什麼有那樣的底氣呢?
有一名暗哨最近傳來的消息,她已經成功進了飛魚山,或許再等等,就能探出什麼了吧。
現在也沒時間去找證據了,雖然只是推測,紀霖也原原本本寫了密摺,讓人八百里加急直呈燕皇。
五日後,紀霖的密摺就擺在了燕皇紀崇淵的龍案上。
紀崇淵將這份密摺仔細看了幾遍,不由自語了幾句:“老六言之有理,不過一個鄂石部落而已,我北燕不可顧此而失彼。”
鄂石部落整合了關外不少小部落,養精蓄銳這麼久,一舉攻破了鎮東關,這對北燕來說固然是挑釁,更是奇恥大辱;可是南楚肥沃而便於灌溉的土地,一年兩季熟的稻米,同樣是紀崇淵心中所取。
虞國示弱這麼久,不動則已,一動必須得好好提防才行!如果把老六從榕城調來,一旦虞國有異動,北燕只怕應付不及……
“皇上,貴妃娘娘給您送宵夜來了。”太監總管於貴立在珠簾外輕聲稟報。
紀崇淵放下手中剛剛批完紅的毛筆,將密摺合上放進一隻紫檀木匣裡,輕輕揉了揉眉心:“宣。”
珠簾很快就響起了清脆悅耳的叩擊聲;萬貴妃雙手端着托盤,向親自爲她撩開珠簾的於貴輕點了下頭,笑意吟吟地走向了燕皇:“國事雖重,皇上也要注意休息,臣妾給您燉了點老鴨湯,這個季節正適合進補。”
秋季食鴨,可以潤秋燥,清虛熱,養血氣,何況裡面還一起燉煮了冬蟲夏草等一些藥材。
萬貴妃輕輕揭開湯盅蓋子,一股帶着藥香的熱汽就繚繞升騰出來,等熱汽散開,萬貴妃一雙玉手將湯盅捧起,穩穩放在紀崇淵面前的桌案上。
紀崇淵舀了一勺嚐了嚐,滿意地點了點頭:“愛妃的手藝現在是愈發精湛了。”
萬貴妃一雙妙目脈脈含情地看着紀崇淵三兩下喝完了那盅蟲草老鴨湯,接過空了的湯盅放在托盤上,轉而站到紀崇淵身後,給他按摩起肩頸來。
瞧着紀崇淵享受地閉上了眼睛半仰頭靠在自己胸脯上,萬貴妃語氣溫柔,如話家常一般輕聲開了口:“皇上可還是爲封州那邊的軍情憂心?”
不等紀崇淵有什麼反應,萬貴妃就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北燕國運昌祚,能臣幹吏頗多,該讓他們擔待的,就讓他們擔待,皇上身爲一國之君,也要多顧惜自己的身體,不可夙夜勞累。
這幾天臣妾擔心皇上一忙起來又會不顧身體,心裡正急着,幸好豐兒新得來一盒子上好的蟲草,說是要進上孝敬您。
臣妾怕您這會兒顧不上,把東西往內庫裡頭一扔就忘記,這才讓豐兒直接送到臣妾這裡。有臣妾時常給您燉些補湯,您也能在操勞國事之餘,多補補身體。”
紀崇淵就是喜歡萬貴妃這小意溫存又句句貼心的模樣,聽了萬貴妃的話,閉着眼輕輕拍了拍她正按在自己眉心的手:“夕瑤,這些年都辛苦你了,你對朕的好,朕都記在心裡。”
只說了一句,紀崇淵就沒有再出聲,萬貴妃也閉了嘴,只是按揉燕皇頭上的幾處穴位時,愈發地賣力起來。
北燕尚武,當初開朝就是以武起家,被任爲大將軍的先祖領着朝廷撥過來的大軍改了朝,換了代。
有這歷史在,自然惟恐部下會有樣學樣,北燕歷代帝訓一直強調了軍權的重要性,各位將領手中的軍權都是燕皇零碎打散了的。
要抗擊鄂石部落,收復封州一帶,朝廷要發大軍前往,軍權都會集中在統帥手上,所以朝中能臣幹吏雖多,可是誰能讓燕皇放心安排擔待?算來算去,也就只有自己幾個兒子了。
最佳人選本來自然是寧王紀霖,不過寧王那裡最好不動,次一點的……紀崇淵心裡反覆比較着,慢慢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燕皇上朝就下了旨意,着魏王紀豐領兵十萬,將進犯北燕的鄂石部落趕出鎮東關。
紀豐捧了旨意,按捺下心頭的激動,立即點將起兵,調劑糧草。
此戰是保衛國土,燕皇紀崇淵率文武百官親出東華門送行,還特許了萬貴妃隨御輦相送。
看着大軍浩浩蕩蕩東向而去,萬貴妃心裡既喜又帶了微憂。喜得是自己深諳皇上的心思,不着痕跡地話幾句家常,果然打動了皇上點了兒子紀豐爲帥;憂的是畢竟是上戰場,刀槍無眼,生怕紀豐會出什麼事……
旌旗招展,馬蹄踏起的煙雲遮天蔽日,萬貴妃含淚看着兒子遠行的時候,中宮的內殿裡,正瘋狂地響起一片瓷器被砸在地上的破碎聲。
元皇后將手邊的盤盞全扔在地上後,猶不解恨,將桌上擺着的自己最喜歡的一件白玉佛手把玩件也狠狠扔在了地上:“萬夕瑤這個賤(人)!竟敢蠱惑君心讓紀豐領了兵權!”
白玉佛手磕在深紅織寶相花的地毯上,雖然地面墊了一層,也被磕出了幾條裂紋,轉眼就成了廢品。
垂首站在一邊的元秋彎腰拾起正好滾在腳下的白玉佛手,看了眼上面的裂紋,將白玉佛手輕輕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另外取了一隻蕉葉綠璃盞,給元皇后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了過去:“母后,您先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