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手腕似乎一折就斷,手腕上方,一枚銀針夾在纖長的指尖,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露出一抹寒光。
謝青沅皺着眉頭沒好氣地瞪着那雷:“我給自己鍼灸礙着你了?你怕我會一針戳死你?”左手已經在衣袖中輕輕一動。
她不僅容色坦蕩,還質問地理直氣壯,那雷想起她下馬後幾乎痠軟的走不了路的樣子,遲疑地鬆了手:“昨天怎麼不見你用針?”
“因爲今天血脈不通了。”謝青沅還是一臉懶怠給他解釋的模樣,勉強說了一句,直接將那枚銀針扎入了自己腿上的穴位輕輕捻動起來。
那雷也猛然記了起來,他喬裝北燕傷兵跟那幾個人一起被送到謝青沅手上醫治的時候,她似乎剛給前面一名傷兵扎過針。
自己沒忽略什麼吧?那雷想了想,突然問了出來:“你銀針都放哪兒的?”
謝青沅直接扯下系在自己腰間的一隻精巧的玉葫蘆扔給他。那雷打開一眼,裡面是一葫蘆的銀針,大概裝了七八分滿;他雖然不知道一名大夫會隨身帶多少銀針,不過看這模樣,就知道這小玉葫蘆裡的銀針並沒有少什麼。
知道自己剛纔是多疑了,那雷一聲不出地又把那隻玉葫蘆還了回去;區區幾根銀針而已,他可不信謝青沅這小身板還能憑着幾根銀針就威脅得了他。
謝青沅輕哼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玉葫蘆,拔針重新刺入了膝蓋的一處穴位,雖然在馬背上顛簸,手下下針卻半分都沒有偏差。
那雷看在眼裡,忍不住問了一聲:“你練鍼灸練了多久了?”
“賴以謀生之技,自然是從記事起就開始練了,不然怎麼保得住飯碗?”謝青沅指尖輕刮過銀針,隨口答了那雷一句,雖然剛纔她敷衍過了,可是現在還是不要再惹他,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別的事上纔好。
那雷果然起了些興趣:“我看你年紀不大,怎麼就來月城當軍醫了?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謝青沅垂下了眼睛:“沒了,只有我一個人了。”
沒想到問到了別人的傷心事,那雷連忙岔開了話:“我看到那天夜裡你身邊還跟着兩個侍女幫着你?怎麼不選兩個藥童?”
“女子細心,也容易收服。”謝青沅語氣淡淡的,繼續輕颳着膝蓋上那枚銀針,“跟着我可以許她們一個前程,她們對我自是死心塌地。”
那是,侍女以後可以收房,人都是謝青沅的了,還怕有什麼外心嗎?那雷瞭然地點點頭,想起等謝青沅再長成些就會把那兩名侍女收做通房丫環,心裡莫名梗了一下,不過沒有深想,就急急許了話:“如果你能留在我們蒼族,我們族裡的美女任你選!”
謝青沅輕嗤了一聲:“我可消受不起,你們蒼族的美女,還是留給你這個少主享用吧!”
聽到那一聲嗤笑,那雷突然就有些難受起來,連忙解釋了一句:“我也不那種重欲之人……”
謝青沅手腕一轉,已經拔出了那枚銀針,拈着衣角拭過,放入了玉葫蘆裡,明顯並不在意那雷說了些什麼;那雷心裡悶了一口氣,訕訕住了口。
也是,他跟謝青沅解釋些什麼,還真是…撞了邪了。
前幾天都是過了午時那雷才叫休息,今天卻提早就叫了停,不過反正離家已經不遠了,大家並不以爲異。
那雷伸腿一擡就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自顧自走開,而是回頭向謝青沅伸出了手:“我扶你下來。”
“不用。”謝青沅避開了他的手,自己踩着馬蹬站了下來,蹣跚着走到一邊坐了下來。
她之前被那雷抓包的時候急中生智說是給自己鍼灸,倒也不全是假的,連續這些天騎馬,她腿上確實有些血脈不通了。
那雷安排好了生火、警戒和去捕捉獵物的人員,回頭看到謝青沅已經從腿上起了針,正在慢慢揉着,瞧着她那雙修長的腿,鬼使神差地就走了過來:“我來幫你推宮活血吧,我手勁大,效果更好些。”
謝青沅“嗖”的曲腿閃開了些:“不用,我自己做得好!”
好像,小謝大夫突然對自己有些防備起來了?見她不領情,那雷摸了摸鼻子,無趣地走開了。
謝青沅的心一直提着,好在那雷再沒有別的動靜,一行人匆匆吃完簡陋的午飯繼續趕路,等到夕陽斜墜的時候,遠遠看見前面有一處峽谷,兩邊是頗爲陡峭的山峰。
那雷勒了馬,遠眺着那片連綿的山峰,忍不住心情激盪地長嘯起來。
謝青沅皺着眉頭捂緊了耳朵,那雷卻哈哈大笑起來,馬鞭一指前面的山峰:“過了融雪峽谷,就是我們蒼族的聚居地了!”說着跳下馬來,在地上放了一枚精巧的銅管,點燃了一直被油紙包着的引信。
引信噝噝燃盡,銅管裡的信號彈“嘭”的一聲帶着尖嘯衝到高空炸開,瀰漫出一片紅色的煙霧。很快,山峰那邊也隱約傳來了一聲尖嘯,上空同樣騰起了一片紅煙。
那雷興奮地看着那邊,回頭衝一起死裡逃生的族人說道:“他們知道我們回來了,要過來接我們了!”
族人正滿面笑容地點着頭,突然腳下一軟,“嗵嗵”幾聲,接二連三地倒在了地上。
有人暗算?!那雷正想跳上馬奔逃,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位小謝大夫已經驅馬離開了自己身邊,此時正立在上風口。
隨着她衣袖拂動,一種清新好聞的藥香濃郁起來,那雷一嗅之後猛然醒神,想屏住呼吸跑開,卻已經晚了,眼睛一翻也暈倒了過去。
謝青沅輕哼了一聲;她在給這幾個人上藥的時候已經暗中下了藥,只要聞到一點點現在這種引藥,就是獅子也得被藥暈在地,何況那雷這幾個人?
不過那雷剛纔發了信號出去,她動作可得快一些了!
紀霖猛然勒馬擡頭,在一聲隱約的尖嘯後,高空中炸開了一朵紅色的雲,映着西落的夕陽,分外紅得耀眼。
那雷發了信號!他們離蒼族的聚居地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