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鄰村裡遠的用拖拉機帶着發情的母羊來半山村配種，近的趕着羊，走着就到了，每天一大早都排起了隊，可是本村的養羊戶，儘管配種是免費的，積極性卻差了一些。
高興的是老韓叔，他的兒子跟着呂東技術員學種公羊的採精和人工授精技術，由於羊多精少，老韓叔的兒子居然成了熱門人物，一天收個三五包煙，三五瓶酒不在話下，而每隻羊配種費高達二十元，並沒有阻止外村裡來這裡給羊配種的熱情。村裡配種這一項收入，一天也高達三五百元，儘管這是公款，也讓老韓叔的兒子腰板直了起來，村裡的辦公費從來是各家各戶攤派的，如今每天有了幾百元的進項，老韓叔核桃皮一樣的臉，又樂開了花。
着急的是趙鐵偉，他弄不明白，爲什麼外村人花錢排隊給羊配種，本村人免費都沒有積極性？趙鐵偉挨家挨戶的串了門，沒用一天時間就明白了，全村有六十多戶人家窮得最多隻能買一隻母羊，可養羊不像養牛，一隻羊也得有專人看着，有誰見過放羊的人只放一隻羊呢？這些人積極性高不起來，其他的二百多戶正在買着母羊，或正在變賣着手裡的其他公羊或小羊羔。而且他們覺得種公羊是村裡的，先得保證本村的配種，所以就不太着急，外村人總怕有什麼變故，想的是越早越好。
趙鐵偉心裡急，這個讓半山村儘快脫貧的想法差得遠了一點，他和老韓叔商量，他自己拿錢，先買兩百隻母羊，發到那六十多戶買不起羊的人家，每戶能合上三隻母羊，一年後就能變成十幾只羊，賣了羊再還他錢。
老韓叔聽了直拍大腿：“你這麼做是這六十多戶人家的救星哩！”
老韓叔一馬當先，由他代表村裡和這六十多戶人家籤協議，讓趙鐵偉準備錢去買羊，而且一再強調只能借羊，不能借錢，許多人有了錢他敢打酒喝！
縣打井隊的人來了，來了兩輛加長卡車，拉着打井設備，山上一撥，山下一撥，準備同時開工，趙鐵偉一看來了兩輛加長車高興了，他讓老韓叔盯着打井隊的事，自己帶着呂東和村裡幾個常年養羊戶，借用打井隊的車去了朝陽市畜牧交易市場，他要爲那六十多戶沒錢買羊的人去買母羊，直接分給這些戶。自己的資金能收回來最好，萬一打了水漂，他也不在乎。
呂東和幾個養了一輩子羊的老農戶一到交易市場就忙開了。按趙鐵偉的少爺脾氣，只要母羊身體健康，是六七個月大的就買進，同樣大的公羊只賣到一百五六十元，而母羊要二百元，趙鐵偉有話，不要過分砍價，不出二百塊全收。這下速度可快多了，一個上午就收了二百隻母羊，半山村在畜牧交易市場有了點小名氣。
回到村裡，趙鐵偉和幾個村幹部一起，把這些羊分發到貧困戶手裡，這個舉動讓村裡那些有幾個錢的人感到了震動，這些人把幾乎所有的錢全部換成了母羊，最多的一家買了八隻母羊，準備大幹一場。
全村的母羊一多，配種馬上就出了問題，三隻種公羊，每隻採精一次要休息兩天再採，否則質量就會出問題，實際上也就是每天只能給十隻母羊配種，這樣一來，村裡的羊配種也有些緊張，外村的就只能排隊等待了。趙鐵偉給老韓叔的兒子韓樹鬆下了死命令，外村來配種的一律靠後，把村裡的事忙完再說。
韓樹鬆有點不高興，給村裡的羊配種不收費，而外村的菸酒也就少多了
配種的羊一多，讓趙鐵偉對種公羊的jīng液是如何採集的產生了興趣，難道羊和人一樣嗎？當他把這個問題向呂東提出來後，一直非常內向的呂東笑彎了腰，慢慢的說：
“下午給2號種公羊採精，你看了過程就知道了。”
中午吃完飯，趙鐵偉搬了一個小桌子，沏好茶水，點好了煙，衝着屋裡的呂東喊道：“呂哥，快點表演吧！”
呂東不緊不慢的從裡屋走出來，開始給2號種公羊採精。他先把2號種公羊趕進了一個小羊圈內，又擺上了一隻蒙着母羊皮的模型，用個架子固定好，把一隻處在發情期的母羊也趕進了小羊圈，用繩子把2號種公羊拴好，讓它看得見夠不着。發情母羊一看到如此雄壯的公羊，就發出歡快的叫聲，公羊聽到叫聲後，馬上擡起了頭，抖了抖全身的羊毛，也叫了幾聲作爲迴應，只是有繩子拴着，乾着急使不上勁，雙方只是你一聲，我一聲的叫着，聲音越來越急。
這時呂東又牽進來一隻公羊。羊圈裡有了兩隻公羊，2號公羊感到了危險，叫聲急促而有力，如果不是拴着的話，一場爭鬥在所難免。一兩分鐘後，呂東把後進來的公羊牽了出去，用衛生紙把發情母羊尾部的分泌物塗抹在模型母羊的尾部，把母羊也趕出羊圈，隨後，放開了被拴住的2號公羊。
2號公羊像箭一樣撲向唯一的模型母羊，順着母羊尾部分泌物的氣味就騎了上去，開始了緊張的忙碌。呂東拿出一個專用的套管，套住了2號公羊的生zhí器，可憐的2號公羊還以爲自己是和心愛的羊姑娘zuo愛，沒想到自己的精華全都進了呂東的瓶子裡。
呂東趕緊拿着瓶子到屋裡做相應的處理。2號公羊從模型母羊的身上下來後，揚着頭，邁着歡快的步子繞場一週，又返回模型母羊身邊，想再談一下zuo愛之後的感受時發現，母羊沒有一點互動的意思，連看都不看他了，只能一個人跑到邊上喝水去了。
趙鐵偉看後哈哈大笑，想起自己和周麗娜zuo愛後也是喝水的情景，看來人和動物沒太大區別，幹這麼累的活，出了一身汗，喝點水是正常的。
打井、建水塔、往各戶挖進戶管道的工程非常順利，不花一分錢，自來水能進戶是村民們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讓趙鐵偉做成了。不用宣傳，不用動員，熱情空前的高漲，趙鐵偉成了村民們眼中的救星，不管走到哪都有人熱情地招呼他，他也爲自己做的這幾件事感到高興。二十三歲的趙鐵偉有時在村裡走路時竟學起了老韓叔的樣子，倒揹着雙手，半揚着頭，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
一轉眼的功夫，呂東到半山村已有快半個月了。這是一個很悶的人，你不先和他說話，他從不會先找話題，有幾次和趙鐵偉兩個人坐在屋裡，趙鐵偉不說話，呂東就悶頭坐着，趙鐵偉起個什麼話頭，呂東也能接着，趙鐵偉不習慣這種氛圍，他是一個愛說的外向人，尤其是喝點酒，更是十分健談，話題可以縱橫千萬裡，上下五千年，有時酒喝的多了點，一件事說個兩三遍也是正常的。趕上哪位村幹部酒後告別酒桌，趙鐵偉跟人家道別也得十五或二十分鐘，好在都是酒後，倒也沒人計較，還顯得有幾分熱情。
今天呂東有點奇怪的主動給趙鐵偉遞了一支菸，居然還拿出打火機給他點着了，主動說了話：“鐵偉啊，我看出來了，你是真心想把村民的生活水平搞上去，我今天跟你說句心裡話，半山村有了這三隻種公羊，最多一年的功夫，村裡人的收入就會大變樣，用不了兩年，可能會在整個峰山縣排名靠前，你要和鄉里獸醫站的人搞好關係，養羊和其他養殖業道理一樣，數量一多，生存質量、環境品質都會下降，各種毛病就會找上門來，一定要把工作做到前邊。全村現在有母羊一千六百多隻，到了年底就會達到五千只左右，冬季這幾個月的草料會出問題，要讓村民們大量種植紫花苜草，這種草從四月中到九月份都可以種，兩個多月後只要陽光和水充足就可以割一茬，以後一兩個月割一次晾乾了冬天餵羊吃，羊最愛吃這種草，種一次可以長個六七年。邊邊角角不適合種草的地方要全種上玉米，要讓全村的地沒空白，玉米秸稈打碎後和乾草配在一起，羊吃了營養更全面一些。養殖業有個特點，既簡單又複雜，說它簡單，一個人大字不識養個百八十隻羊沒大問題，說它複雜，如何選育優良品種，如何對付牲畜的流行病，就是有些教授和博士也常常束手無策。”
趙鐵偉認真聽着，不住的點頭，一支菸抽完了，呂東的話也說完了。趙鐵偉突然意識到，這是呂東的臨別贈言，鼻子一酸，眼圈紅了，多好的人啊，第一次主動說話，竟說了這麼一大堆，全是心裡話，趙鐵偉站了起來，有點動情地說，你得話我都記在心裡了，今晚好好喝一頓，明天一早我送你回畜牧基地。
呂東要走的事讓趙鐵偉心裡很煩，養羊纔剛剛起步，從配種到疾病防治，冬季飼料的搭配都還在摸索階段，呂東走了這些技術活誰來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