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太舊了,”而且外觀很普通。
“呃,”雲逸顯然被這話說愣住了,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它被歲月滄桑了。”
…………雲逸都會說笑話了?遙汀有種千年未歸不知冥府幾何的感覺。
凝視着盒子看了一會兒,遙汀並沒有立即打開它,二十多日前的那個早上,紫薇大帝和她說,她可以隨時選擇退出,沒有誰會抱怨她的決定,因爲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義務攪合這趟渾水。
“司書,屬下覺得,你沒有必要管這件事,”雲逸突然如是說。
這話令遙汀稍微疑惑,他是紫薇大帝派到自己身邊的人,遙汀知道他的立場,一直理解他的立場,可是這種突變,讓她由適應到了不適應。
“啊?”這個時候,語言都是貧乏的。
雲逸垂下頭,遙汀看不到他眸子中情緒的變化,時間靜止了一會兒,雲逸還在沉默。
這種詭譎的沉默,令遙汀覺得很奇妙,雲逸話少歸話少,但是沉默如斯,也很少見,尤其是在遙汀問他的時候。
“司書該歇下了,”遙汀等到的結果,就是這麼不痛不癢的一句話。
“好,”言簡意賅,一字結束。
回去的路上,又是沉默扮演着主旋律,一路奏響。
直到遙汀駐步在文書的院落前,雲逸也沒再說一個字,幾句辭過,遙汀打算離開回自家院子。
“文書,屬下從剛開始來的時候,就是奉着星君的命令的,”雲逸飄過來這麼沒有場景的一句。
“哦,”遙汀點頭。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如果可以,其實雲逸完全可以海闊天空,這些年在遙汀看來,雲逸其實沒有多少開心的日子。
但她也沒有辦法。
雖說交流是必要的,但是要她如何說?難道她要和雲逸說:你就放心狠心的幫着星君做事吧,反正星君也就是怕我一旦把事情說出來或是有什麼特別的舉動,讓你隨時監視我,向他報告我的動向而已,我一直都知道,你就不用顧忌了。
這樣的話如果真的攤到表面說出來,她或許還會如常一樣,但是想想雲逸的反應,遙汀就笑不出來。
夜色不濃,還有斑駁的疏星點亮夜空,遙汀隱約能看到雲逸扯動又伸平的嘴角。
“回去睡吧,明天還要忙呢,”想到這些日子云逸和懷慵的勤奮,遙汀開始總結自己不盡職的惡劣程度。
雲逸的身影,終於隱沒在了門後。
遙汀的院子裡許多草木花樹,法天雖然不喜歡除他以外的任何雄性進入院子裡,但是洛涯總是藉着種花栽樹除草移木的理由進進出出,肆無忌憚,當然,遙汀要開門才行。
這裡的花木都不會衰敗,像有無窮無盡的生命,生生不息。
院子裡的樹木都不算茂盛,洛涯知道,遙汀喜歡看大片的星空,,或許,沒有星也行,只要夠空。
其實如果沒有那位想要弄個禁術來折磨人的上仙,沒有發現那位上仙計劃的另一位上仙,沒有因爲私心想要從中操縱的另一位上仙,或是歸根結底的說,沒有那個禁術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
時光如果可以倒流,水勢如果能逆流,高山如果能倒立……那麼事情就大發了。
爲了讓世事在平穩和諧的狀態下進行,還是沒有如果比較有保障。
院子裡如果沒有遙汀的允許,誰也進不來,如果她想的話,即使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安心的打開門,保持兩面通風的狀態,只要她不怕冷。
此刻她還沒有睡覺的想法,這樣奢侈的事情,已經漸漸的被越來越多的思考所代替。
盒子還在她手裡,她沒有想要放下的意思,但也沒有打開的想法,盒子古舊,色澤暗淡,在燭光下閃着詭異的棕紅。
普通的盒子,普通的材質,但是卻出現在一個不普通的時候。
一個不普通的時候……
遙汀的記性還不錯,她知道自己答應過法天,離三月之期,其實很近了。
但是她正在一點一點的忽視,淡漠了一些事情,才能讓另一些事情更清晰,可恨的清晰。
盒子從左到右,一點一點的被打開,很慢很慢。
裡面只有一張紙,半新不舊的一張紙。
遙汀伸出手指,夾出那張紙,按着摺痕打開,摺痕很深,在摺痕加深的地方,紙張被磨的有些薄。
它就那樣被安靜的沒有保障的平展在桌子上。
如果現在一陣狂風吹來,可以產生兩種結果。
第一,狂風可以吹走紙張,遙汀不會攔。
第二,狂風會吹倒燭臺,燭臺倒了之後,會燃到紙張,紙張會被燭火燒盡,如果發生
這種情況,遙汀會去打盆水,等紙燃盡了,滅火。
亦或有一陣暴雨傾盆而下,遙汀不介意把房頂捅個窟窿,其實也挺風涼的。
可是,狂風沒有來,暴雨也沒有到,不是晴日,但是風和夜靜。
遙汀嘆了口氣,接着等,看看是不是有誰能來做客,要是那樣的話,茶盞裡的茶水,也不是沒有可能灑到紙上的,我們要相信,奇蹟總會屢試不爽的發生。
但是等來等去,奇蹟這次爽約了。
院門開着,窗戶開着,房門開着,就是沒誰走進來,亦或飛進來。
放棄等待奇蹟的遙汀,只好將手放到紙張的一角,拿到眼前看,執着的看。
是不是有個四字成語叫做‘目光如炬’?眼睛亮成那樣,估計會把紙看得燃燒起來吧?
可是現實的殘忍,纔是真的屢試不爽。
紙張平靜,平靜,再平靜。
遙汀只好開始專心看紙張。
紙張很大,雖然在盒子裡疊着,但是也幾乎佔滿了整個盒子的空間,上面繪着一張地圖,非常詳細的地圖,遙汀看到過許多的地圖,但是都沒有這張地圖來得詳細,竟然連城門上面東南西北四門的字,都仔細的寫出來了。
果然很像紫薇大帝做事的風格,在做事之前,詳細的調查。
遙汀更加仔細的看,妄圖在地圖裡找到一隻螞蟻,既然紫薇大帝都仔細到這個份上了,如果不在地上畫個螞蟻,在空中畫只蝴蝶蜻蜓的話,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遙汀失望了,紫薇大帝顯然還沒有無聊到那個份上。
於是遙汀只好看能看到的。
地圖很詳細,也很清晰,縱然是洛涯那種天生的路癡,也能很容易的看明白這張地圖,只是到實地的時候,不容易找到路就是了。
但是遙汀不是洛涯,她顯然既可以很瞭然的看懂地圖,也可以很明瞭的找到地圖標示的位置,所以當她第一眼看向地圖標註的那個紅點的時候,她就知道那是哪裡了。
她和法天在人世曾經的家,那個不大的院落。
蘇寂去過,鳳主去過的那個家。
它目前的所有者,是與法天用墨玉靈芝交換的墨訓。
墨訓。
仙緣宮中的那根紅線,立刻繃緊在了遙汀的腦子裡。
四橫四縱的八條藍線,正端正的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九宮格,連接了禁術的十六個點,正中的那個點,由藍紅兩色疊加,紅色的那個點,正是那個院落。
遙汀儘量把它看成是巧合。
看來數量相當之巨大,要比她想得更遭,雖然當時那本術法書中沒有記載,但是從她自己找到的一些術法古籍當中,遙汀估算過人數,也只是每個連接角上一千人,一共一萬六千人而已,怎麼突然龐大成這種數量了?
難道是覺得這樣的人數不足以保障陣法的成功?
不過這種數量的保障,是不是有點太沒信心了?遙汀心中腹誹,要是沒有信心到了這個地步,莫不如不做的好。
但是很顯然,理智在這件事情裡,是不會發揮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