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日子,蘇寂竟然這麼從容與不迫,攜手遙汀,並肩走在小徑之上,她沒覺得有什麼,遙汀有點不適應。
府外種着梧桐,數行梧桐外,便是成片的鳳尾竹,肯定也都是終年不敗的,這裡是天界,沒有人世的衰敗,如果想要,可以一直繁盛不息止。
這麼多的鳳尾竹,而且是很稀少的品種,非常不常見,遙汀曾聽法天說過的,爲了找到這麼些的此類鳳尾竹,昊康很辛勞,法天也有幫忙過。
蘇寂是龍族,她不是鳳族,這些事情,大家都明白。
揣着明白裝糊塗,其實是門高深的藝術,遙汀一直沒能看出來,昊康也是同道中人的說。
她們停在了梧桐樹下,虎獸一刻也是不肯老實和安分,跑到在一旁的竹林當中,追逐仙蝶,頗能自娛自樂。
遙汀笑道:“多謝解圍。”
蘇寂坐到石凳上,低垂眉目:“小事而已,他就是脾氣有些急,心地卻是良善的,這個……好像是他們天族的通病啊。”
良善?遙汀極爲認真的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對於法天而言,需要斟酌而言,至於別的天族麼,她就沒有發言權了,既然蘇寂說是,那就是吧。
遙汀同坐下,看蘇寂擺弄着腕上的紫檀香珠:“你和他……。”
蘇寂笑笑:“覺得很突然吧,是不是有驚訝到?最後的一刻,其實我有真正的想過,是不是要逃婚的。”
逃婚……,遙汀聽了有點犯暈:“逃婚這件事,你是不是做上癮了啊?”
蘇寂抿着嘴笑:“看你把我想的,我是那種人麼?”
遙汀低頭,陪着蘇寂看香珠:“這串手珠挺漂亮的。”
“實際上,我想了很久的,”遙汀擡頭,蘇寂正看着她:“遙汀,洛涯喜歡的,是你麼?”
“你想了很久,就想出了這麼一件最不可能的事件?要不你再好好的想想,說不定呢,你會突然的覺得,其實洛涯真正喜歡的人,是主上,”說到這裡,遙汀倒是突然想,要是他們兩情相悅的話,倒是省了自己好些的麻煩。
“你……,”蘇寂拿她挺無奈的:“你還真敢說啊,你就不怕?”
遙汀挑挑眉,淺淺而笑:“怕?我也想怕啊。”
這麼幽幽的一句,把個蘇寂弄得個迷糊:“爲什麼呢?”
“蘇寂,你要明白,我以前是人,現在是鬼仙,不是十萬爲什麼,最重要的是,不是現問現答版的,”遙汀面色轉嚴肅:“蘇寂,有的時候,你好歹也要對待自己真誠一點點。”
蘇寂一怔,知道遙汀所指爲何,她說的沒錯,自己答應了婚事,但是對洛涯,卻是一直沒忘情,對昊康,仍舊沒有情,可能有的那麼一點一點點,可能也只是感激,或許正是因此點,大婚之前,她才連着遙汀也未告訴,因爲在她的心中,這場婚禮,是意外的。
一時之間,氣氛凝滯,蘇寂推着手上的香珠,一顆一顆,緩緩的滑動。
“今天的天氣,真是很晴朗啊,”遙汀笑,看向虎獸,後者已經抓到了一隻仙蝶,一隻肉爪子蓋在蝴蝶翅膀上,蝴蝶頑強掙扎着,十分的頑強。
蘇寂張了張嘴,沒有說話,遙汀起身:“我該走了,至於你……,蘇寂,我也挺愁的。”
翠霧深處,小橋修竹。
密林幽靜,曲水亭。
遙汀反手扯起虎獸一隻耳朵,儘量大聲:“你最好老實一點,我沒那麼多的耐心。”
虎獸吃痛,要揮爪子,遙汀輕鬆接住:“你好好待着,別總給我惹是非,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
虎獸只得點點頭,遙汀放開手,虎獸連忙跳到一旁,伸爪子揉耳朵。
橋頭一抹淡青色身影,緩緩走了過來:“遙汀,我聽說你去五叔洞房去了,”說着瞥了一眼虎獸,眼神的意味,頗爲警告:“沒有事情麼?”
原來是來救她的,遙汀不想多提那件事,走到法天的身旁:“我沒事情,主上找我,是有什麼事情?”
法天搖搖頭:“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打算回去了,找你一同走。”
“洛涯呢?”遙汀四處張望了一通,這纔想起來:“對了,他回族裡了。”
“剛剛和我說過了,我也準他了,似乎他是好久沒有回去了,既然回去,不如順便多待幾日,”想起剛纔洛涯悽悽慘慘的眼神,法天有點開心。
遙汀沉吟:“是洛涯孃親的意思?我當時着急找虎獸,也沒細問他,”要是真是他孃親的意思,這次恐怕挺難善終的。
“你是怎麼知道?”這幾年來,洛涯族中每次來找他,遙汀或明或暗爲他擋了好幾次,法天對前因和後果,有一些耳聞。
遙汀勾勾手指頭,虎獸不情願的跟上他們:“洛涯孃親明示了好多次,說是要洛涯回去商量親事,洛涯一直不想成親,所以我也就沒準他回去過。”
法天看到虎獸,盯着看了一會兒:“從哪裡得來的?”
“星君從老君那得的,說是不太養得來,我就要來養了。”
“你方纔就是和他說話?”法天耳力極好的,遙汀的話,因他一直豎着耳朵在聽着,因此沒有一句錯過了。
遙汀頷首:“正在教育他,竟然跑到喜房的牀上去睡覺,太不懂規矩了,喜房不是不能去的,但是牀是不能亂上的。”
“……遙汀,”這種一半真話一半假話的答詞,法天也不多計較:“既然不太好養,不如扔了吧。”
虎獸聽說要被扔,有了危機感,立刻趴在地上,裝作無辜可憐狀,眼裡閃着某種可疑的液體,遙汀覺得,那個是淚花。
看了看裝模作樣的虎獸,遙汀沒辦法:“扔了也可憐,還是勉強養着吧。”
聽說遙汀願意繼續養着它,虎獸十分的開心,尾巴搖動的幅度,有了質量和數量的飛躍,擺成了一個大扇形。
“說的也是,”看到虎獸這麼賣力的搖擺着尾巴,法天頷首道:“就算沒有別的用,這種搖頭擺尾的速度,也可當成扇子用了。”
虎獸嗚嗚的低吼了兩聲,顯然對於法天的明示,表示很不滿,法天翹起嘴角,眉梢挑起個弧度,虎獸立刻就會意,連忙開始擺動大頭顱,上下左右的畫圈,遙汀光是用看的,就覺得眼暈。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走出了南天門,法天權衡道:“不如我幫你養幾天,順便教這畜生些規矩。”
遙汀想了想,點點頭:“也好,就勞煩主上了。”
回了幽冥司,遙汀讓虎獸同法天走,可看樣子,虎獸卻不情願,蹭在遙汀身後,就是不肯過去。
法天也不惱,徑直的走到虎獸身邊,虎獸本是想逃開,身子卻動不了。
法天背對着遙汀蹲下,和虎獸說了些什麼,虎獸立刻便垂下大腦袋,乖乖的跟在了法天身後,一條大尾巴掃在地上。
臨轉過頭去的時候,虎獸那抹哀怨的眼神,看得遙汀有預感,她是一定會做噩夢的,於是算是良心發現了,遙汀開口留步:“不如還是我帶回去吧。”
虎獸回過腦袋,一雙眼睛閃着期許,法天單手撫上獸頭:“三天,三天之後還給你,”說着不等遙汀說話,帶着虎獸離開。
虎獸還有些不死心,仍不時回頭遙望,遙汀對着它搖了搖手,表示自己也無奈,虎獸見是沒指望了,只好不甘心的掉過頭去,耷拉着大腦袋,擺着屁股,跟着法天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