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給我的?”法天看着熱氣騰騰的面,有點不能置信。
“恩,”遙汀點頭笑着,心裡禱告,最好他不要問‘是你親手做的’?
法天一雙好看的紫眸,笑成了一彎月牙:“是你親手做的?”
“這個……洛涯教我做的,還幫了我不少的忙,主上也知道,我做飯的那種水平,挺不像樣的,”說道這裡,遙汀有些不好意思。
有一年,她和法天同去靖康,恰巧遇到一些難民,遙汀見到他們可憐,就想支個鍋架施些薄粥,法天幫她找到米和用具,遙汀便就開始熬粥。
她連乾飯都沒做過,更不要提熬粥了,做到一半,身邊等着的一個難民看不下去了,於是遙汀只好站在一旁看着,等到那個難民熬好粥,這才分給大家,事後法天笑言,要是等到遙汀將粥熬好,恐怕難民等着的功夫,已經餓倒一大片了。
如今想起這事,法天不經意的笑了:“是有這麼回事,挺久了,後來回到幽冥之後,你就和洛涯學過熬粥了,是有這事吧?”
“是啊,其實學了才知道,比起熬粥,這做麪條,要更難些,洛涯還真厲害,”說着遙汀拿出筷箸:“主上趁熱吃吧,我聽洛涯說,今日是主上的生辰,可是都沒……”
話到一半,遙汀立刻停下不說,漸漸的和法天接觸久了,遙汀有的時候,有些不該說的話,總能不經大腦的說出來,尤其是這種有些溫馨的時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法天用筷箸挑起麪條,完全沒有在乎遙汀的話:“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生辰這樣的事情,過與不過,都是那麼回事,”說着停了一下,聲音柔和:“但是你爲我做面,我很開心。”
這話遙汀若是平時聽了,少不得會覺得不舒服,但是法天的前半句話,讓她竟然覺得有些可憐。
其實法天很強大,沒誰能夠撼動他的意志和決定,可是遙汀始終覺得,即使再強大的人,只要他有心,就是總會受傷,也會難過。
遙汀做人的時候,也沒有人爲她過生辰,每次生辰的時候,只有她娘吩咐廚娘做的一碗長生面,遙府廚娘的手藝,十分精緻,但是除了精緻之外,遙汀就沒有了其它感覺,一直以來,她都不清楚,那碗麪裡,缺了何種感覺,現在遙汀好似突然明白,那種感覺,名字叫‘家’。
她和法天,都沒有家,法天有的是位父上,高高在上,雖然滄海桑田,因爲妻子的死,仍舊不能原諒自己的獨子,而她,更是什麼都沒有,就連一個在她犯錯誤的時候,教導的長輩,都不存在。
“如果主上喜歡,以後每年主上的生辰,我都做給主上吃,”遙汀想起洛涯的無數教導,稍微覺得有點頭疼,但是仍舊笑言:“只是洛涯這門手藝,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好學精的,主上給我一段時間,最多兩三年,即使多忙,我也能學好了。”
“真的?”
“恩,真的,”遙汀點點頭,驚訝的發現,法天已經將所有的面都吃了,連着麪湯,都不剩了:“我聽落棋說,主上已經用過晚飯了。”
“呵呵,”法天將碗筷放到食盤上面:“落棋做的不好吃,我沒吃多少,正好餓了,你就來了。”
遙汀知道他在說謊,也不拆穿他,將碗筷和食盤收到食盒當中,和法天告了辭,想要離開。
臨到房門門口的時候,法天叫住遙汀:“面的事,真的每年做給我吃?”
遙汀聽了有些無奈,自己平日說話,是不是太不算數,以至於主上這麼不能相信,只好回到法天身邊:“主上要不要拉鉤,這樣的話,我就不能食言了。”
法天挑起手指,勾着遙汀的小指:“一言爲定哦。”
第二次走到房門,法天又叫住她,遙汀回頭,有些不解,只見法天垂着眼簾,低聲輕語:“遙汀,謝謝你。”
遙汀愣在門旁,立了一會兒:“哦……,”卻沒再說什麼,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汀蘭殿的上空,懸着一脈星河,很璀璨,也很耀眼。
落棋拿着一盞菊燈出現在遙汀身後:“主上讓我送司書,說是天太晚了,擔心司書看不清路。”
菊燈是用各色的菊花扎製成的,散發着淡雅的香味,裡面不是燈燭,而是放着一種能發光的小動物,據說這種小動物,生活在燭國,一個十分遙遠的國度。
落棋接過遙汀手中的食盒:“落棋幫着司書拿着,這樣司書也好看路。”
有的時候,遙汀覺得,縱使落棋比之觀棋,有多不穩重,和自己殿裡的那位副司書比起來,也非一個檔次,差得太遠,根本就沒可比性。
兩殿的路程不遠,落棋一路上,和遙汀說些近來聽說的趣聞,這些事情,要是對於別人,落棋是不敢說的,但遙汀一是身份不同,二來有很守口如瓶,落棋沒人說話,和遙汀說說,也覺得很舒心。
到了司書殿,落棋不肯只是送到殿外,說是天色太黑,要是被主上知道,自己只送到這裡,非得被罰不可,遙汀無法,只好讓他送到裡面,路上恰好巧遇從文書庫裡走出來的雲逸,落棋這才告辭。
雲逸迎了出來,眼睛看着菊燈:“這盞菊花燈盞,可真是別緻靈巧,是誰扎的?真是好技法。”
“我倒是真的沒有問落棋,你要是喜歡,就送你好了,”遙汀說着,伸出手臂,就要將燈盞遞出去。
“屬下就是說說,司書留着吧,這麼巧致的東西,屬下也沒福分,”雲逸說着,淡然的笑了一笑:“司書是要回院落麼?都是一個方向,一起走吧。”
遙汀想了一下,方纔明白,原來雲逸是怕,這個菊燈,是法天親手做的,那樣他拿了,事情可就不好說了,於是也就不再勉強,拿着菊燈,和他一路走了回去,雲逸倒是頗爲仔細,先是送她回了院落,這才折路返回,路過洛涯院落的時候,突然聽到‘啊’的一聲喊,連忙敲門。
“進來吧,”洛涯擡頭,看到是雲逸:“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屬下有些文書沒有滕完,反正也不困,就弄到這個時候了,司書剛回來,屬下送司書回去院落,回來的時候,恰巧聽到副司書的聲音,就進來看看,”說着看了一眼洛涯髒兮兮的袍子:“副司書需要幫忙麼?”
洛涯也不和他客氣:“幫我把那個黑壤拿過來,天太晚了,我都沒注意到,這個地方被我挖了一個坑,”說着彈了彈袍子,袍子立刻恢復了原色:“結果摔倒了。”
雲逸將黑色土壤遞給洛涯,見他彈指復原袍子本色,覺得挺稀奇,洛涯笑笑:“這是仙家的小術法,只是你是魂魄,學不來,如果你想修道,倒是不太難,只是我就討厭修道,覺得很麻煩。”
幫着洛涯將土壓實,雲逸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看到不遠的地方,綠色的土壤當中,有一株特別墨色的花骨朵:“副司書,那個是什麼?”
“哪個?”洛涯循着雲逸的眼睛望過去:“哦,你說那個啊,是絕塵,雖然培植絕塵的兩種花草,都非人世所有,算是稀奇,但是據我的感覺,開花的時長,並不會太久,估計啊,也就十五年吧。”
“十五年?真的會開花麼?”雲逸看着那株‘絕塵’,臉上的笑,有些奇怪,只是他是背向洛涯,洛涯並未看見。
“當然了,”洛涯擡起下巴,一臉肯定:“十五年後,我讓‘絕塵’開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