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瑤猛吃一驚,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靠。他的大手已經伸過來,狠狠地扼住了她的下顎,咬着牙道:“這不正是所你希望的麼?”
怔了下,莫梓瑤搖頭,還是搖頭。還不明白麼?那怎麼可能是自己希望的!
阮凌政大笑一聲,直起身子道:“很好,朕如你所願。削去瑤貴妃封號,打入冷宮。”
很短的一句話,被他淡淡說完。而莫梓瑤,只覺得心口疼得無法呼吸。
他便是這樣,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拱手讓出去。所以,纔不會將自己送給平鎮王,就算在冷宮住一輩子,他也不會,放自己離開……
“皇上……”太后擰眉看着阮凌政,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住了嘴,重重地哼了一聲。
“皇上!”雪妃欣喜地喚了他一聲,嘴角瀰漫着得意的笑。
莫梓瑤知道,雪妃想要的,就是要將自己從阮凌政身邊趕走。就如青鳶說的,她來了,他的身邊,必然只能有一個她。第一個是自己,第二個,便是蕙貴妃、芸賢妃……
只是,自己該謝謝雪妃吧?竟然如此看得起自己,除掉自己,用了這麼大的籌碼。青鳶是那麼心疼阮凌恆的人,連他都用上了,可真是不容易。
莫梓瑤喃喃地道:“皇上終是,不信臣妾……”
阮凌政的身子一晃,莫梓瑤本能地欲伸手扶他,他卻自己撐住了桌沿。聽太后道:“看來皇上還是捨不得,而哀家也不想身沾戮氣。既然已經打入冷宮,讓她在冷宮裡度過餘生。也算是看在她這些年來輔助皇上的份上,對她留情。可此事到底是醜事,對外宣稱,瑤貴妃妃冒犯了哀家便是,皇上說呢?”
阮凌政似是走了神,聽太后問,才猛然回過神來,低咳一聲道:“太后說的是。
“太后,太后,那宮婢說,有話要說。”外頭有人喊着。莫梓瑤只覺得心頭一震,吃驚地望出去。
太后開口道:“帶進來!”
兩個太監,拖着玉芝上來。莫梓瑤瞧見,她的身上,已經被打得不成樣子。到處的傷口,到處的血。
“玉芝……”她撲過去喚她。
玉芝幽幽地睜開眼睛,瞧見是莫梓瑤,嘴角艱難地一笑,伸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氣若游絲地開口:“娘娘,奴婢……奴婢什麼都不……不會說,奴婢不會冤……冤枉您……”
她可能是想對莫梓瑤笑一下,可是整個臉都被打腫了,血水從嘴角不斷地滴落,勉強只能彎一下脣角。
“咳咳……”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脣角便有更多的血水淌下。莫梓瑤哭着伸手爲她擦拭,她卻是抓住莫梓瑤手,放進自己衣襟裡。
莫梓瑤立刻就感覺她懷裡有東西,感覺,像是一封信,便連忙捏在手裡,就聽她說道:“娘娘……奴婢對不起您……下輩子……如果還有機會,我……我……一定會……會……”話還未完,滿是血的手,卻已從她的掌心滑落。
這就是她要進來說的話,這就是她要對莫梓瑤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玉芝,啊……”
莫梓瑤瘋一樣地抱住她的身子,放聲痛哭起來,大喊着,“救她!快救救她啊……”
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玉芝,玉芝……
“拖下去!”太后怒道。
“是。”那兩個太監上前來,莫梓瑤拼命地抱住玉芝的身子,不讓他們帶走她。
他們伸手上來,用力地板開莫梓瑤的手。她哭着,掙扎着,可終究是沒能抓住玉芝的手。
晚秋走了,玉芝死了。呵,如今的莫梓瑤才真正體會到當年靜兒小姐的話來。
一入宮們深似海,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
身子一晃,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聽阮凌政開口道:“來人,送她去冷宮!”
莫梓瑤不知道究竟是誰進來了,一面一個拉住她,將她拖了出去。她想掙扎,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的,感覺眼前正站着渾身是血的玉芝。她只覺得心頭鈍痛,失聲叫道:“玉芝……”猛地坐起身來,外頭強烈的光照進來,她本能地閉起眼睛。
早上了,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感覺身下的牀好硬啊,低頭瞧了一眼才見,牀上只簡單地鋪了一層被褥,很薄很薄。睡上去,幾乎沒有感覺。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涌出來,玉芝,玉芝……
心裡一遍一遍地喚着她的名字,可惜了,她再也聽不到了。
忽然想起她最後留給自己的信,忙打開了,竟然有三頁之多。於是展開來看,隨着視線的下移,眼前早已是模糊一片。
娘娘:
玉芝犯了那樣不可饒恕的錯,本以爲,您會狠狠地懲罰奴婢,卻不想,您竟然寬恕了奴婢,還願意繼續留奴婢在玉瑤宮。您對奴婢真好,這讓奴婢越發的慚愧,所以有些事情,奴婢想告訴您。
奴婢原本是芸賢妃的人,在韻蘭姑姑說要給您選婢女之前,她便叫奴婢一定要潛伏在您身邊監視您。當然,在這之前,她也將您的所有信息告知於奴婢。當得知您不過是一個小小山莊裡走出來的侍婢的時候,奴婢便想,這樣一個身份低賤的人,究竟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能被皇上看中,從此一飛沖天?
奴婢不明白,韻蘭姑姑如此有身份的人,爲何也選擇了您,有天,奴婢忍不住便問了她,她只說,良禽擇木而棲。當時奴婢就在想,一個毫無背景毫無靠山的小婢女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就已經相當不錯了,和她們那些有大背景的人自然是沒法比的。這棵樹,恐怕不太靠得住。
後宮的爭奪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在這裡生存,就要做到比別人更加狠心於絕情。奴婢總以爲,在這後宮衆嬪妃裡,能從中脫引而出的人,出了芸賢妃,就是蕙貴妃了。
娘娘,不是奴婢不信您有這個本事,您很聰明,也深得皇上的喜愛,可這還不夠,您的心還不夠狠。
奴婢效忠於芸賢妃,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爲奴婢還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孃親,和一個年幼的弟弟在她的手中。而她應允過奴婢,只要按照她說的去做,她們必然能好好的活着。
呵,不過我們這些人,哪一個又是爲自己在活着呢?
芸賢妃一般很少找奴婢,只是叫奴婢將您的消息放給她。那次將您引去熙臨宮,也是她讓人做的。對了那個叫的倩碧的婢女也是她的人,娘娘要早些清理了。
還有,您出宮隨皇上出征的事,是她故意透露給伊昭容的,其目的是想坐看你們爭鬥,而無論贏的是哪一方,最後的受益者都是她。不過伊昭容對她來說還算不上太大的威脅,最大的威脅是您和蕙貴妃。於是,便有了琉璃項鍊一事。
這件事,她已經策劃很久了,直到蕙貴妃的帝裔五個月了,她纔開始實施。這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無論怎麼樣,都能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這件事情,奴婢確實有親身參與。當時奴婢以爲娘娘經過此事後,必然是無法翻身的。而奴婢又不可能回到芸賢妃的身邊。因爲奴婢知道,一旦失去利用價值,便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卻告訴奴婢說,只要事成,她可以幫我在皇上面前舉薦一番。奴婢轉念一想,若自己能得到皇上的恩寵,必然也不會在怕她芸賢妃。因此,奴婢纔會在皇上來玉瑤宮的時候,費勁心思想要去攀上皇上這根高枝。
不過這件事的結果卻是讓人意外,蕙貴妃的孩子的確是沒了,而您卻也平安的闖了過來。奴婢原以爲您會因爲這件事來責罰奴婢,可您沒有,不但沒有,還想盡辦法地來保奴婢。
奶孃,奴婢真值得您這樣去做麼?奴婢做了那麼多傷害您的事啊!奴婢只覺得,自己這麼可惡的人,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呵,突然討厭這樣的自己了,娘娘,您是否也討厭這樣的玉芝呢?
娘娘,謝謝您毫不計較地原諒了奴婢,所以,奴婢發誓,從今往後都不會背叛娘娘。至於娘和弟弟,奴婢也想明白了,那都是命……
這幾天,奴婢總是覺得心神不寧的,彷彿會有什麼事發生一般。芸賢妃的孩子,沒人知道怎麼回事。奴婢覺得,那徐太醫也許也被芸賢妃收買過的,以後或許會是個變數,娘娘,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奴婢的這條命是娘娘給的,所以,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麼,奴婢永遠站在娘娘這一邊,不會讓他們傷害您。
娘娘,如果可以,就讓玉芝這一輩子都跟隨在您身側吧!
淚水滴落在信上,暈開了墨跡,也暈開了上頭殘留的血跡。莫梓瑤緊緊地咬緊牙關,只覺得渾身顫抖不已。
“玉芝,我從未怪過你……”
就在這時,地聽得有人進來的聲音,她吃驚地擡眸,就見雪妃淺笑着進來。
胡亂擦了把眼淚,警覺地看着雪妃,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雪妃笑着道:“昨日你來的急,這裡都沒怎麼收拾過。今日本宮特地叫人來收拾,呵,有了這次,也絕對沒有下次了。皇上已經下令,日後這冷宮,誰都不準踏足。違令者,斬。”
莫梓瑤只覺得心頭一震,見她朝身後之人道:“去,給昔日的瑤貴妃娘娘將屋子收拾收拾,這裡一會兒來收拾,本宮與她,還有些體己話要說。”
“是。”她身後之人聞言,一一散了。莫梓瑤冷冷地看着她,她與自己,還有什麼可說的!
見莫梓瑤忿恨的樣子,雪妃輕笑道:“喲,這麼看着本宮作何?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苦果麼?”
“尉遲恣雪!”莫梓瑤咬着牙看她。
她倒是沒有多大的驚訝,緩步上前,直直地瞧着莫梓瑤,啓脣:“知道了本宮的身份又如何?皇上不也一樣知道,重要的是,皇上愛着本宮。這便夠了。”
莫梓瑤猛地起了身,開口道:“可你不愛他。”
“胡說!”她尖銳着聲音叫,“本宮若是不愛他,如何會選擇回來他的身邊?
莫梓瑤冷笑:“你若是愛他,就不會與青鳶唱這齣戲。你該清楚,此事若是處理得不好,皇上顏面無存,他是天子,你要他情何以堪?你若是愛他,冤枉我也便罷了,卻不該冤枉楚擎天!皇上要將皇都的兵權交給他一事,你不會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