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依舊不說話,莫梓瑤輕笑一聲開口:“你處心積慮的潛伏在本宮身邊,是否是爲了更好的監視皇上和打探情報?”
韻蘭淡笑一聲道:“娘娘覺得奴婢是奸細?”
她的話,讓莫梓瑤微微一怔,卻聽她笑道:“奴婢若想監視皇上,意圖不軌,必定要親近皇上才行。您也知道,僅憑奴婢當年捨身救皇上那一次,跟隨在身邊並不是難事,又何以非要伺候在娘娘左右?”
莫梓瑤瞧着她,卻問:“本宮想知道,蘭姐跟着本宮,可也是他授意的?”
“他?”韻蘭低了頭:“娘娘今日的話,奴婢似乎沒有聽得大懂。”
莫梓瑤笑:“怕是蘭姐你只嘴上說沒聽懂,其實心裡,清楚得很。”
“娘娘。”她的眸子裡染起一抹不解之色,走上前來,皺眉道,“娘娘怎麼了?您在怪奴婢這段日子沒去探您麼?奴婢是……”
“此事不怪你,冷宮豈是誰都能進的地方?”莫梓瑤轉了身道,“如今晚秋跟了平仁王回了封地,玉芝又沒了,本宮的身邊,就只有蘭姐一個了。本宮真的要謝謝蘭姐,給了本宮那麼好的兩個宮婢。”說起此話的時候,忽而又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晚秋。
平仁王回去那麼久,那邊都沒有異常的消息傳來,想來,該是一切正常的。
今日說了這麼多,而韻蘭也不是笨人,該是聽得出,自己是話中有話了。
行至窗口,伸手將窗戶拉緊,轉身瞧着她,啓脣:“今日這裡只本宮與你二人,所以有些話,你只告訴本宮一人,還能有迴旋的餘地,蘭姐懂麼?”
韻蘭不解地開口道:“娘娘只管問,奴婢一定說得清清楚楚。”
莫梓瑤點了頭,朝她道:“本宮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平鎮王的人?”
她的臉色依舊,淡聲開口:“既然娘娘已經知道了,那奴婢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奴婢的確是王爺的人。”頓了一下,又道,“不過王爺僅僅是讓奴婢在您身邊保護您安全,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動機,而奴婢也真心只是覺得娘娘是個可以依靠的主子。”
莫梓瑤直直瞧着她:“蘭姐這是實話麼?”
“實話。”她回得毫不遲疑。
定力真好啊,事到如今,還能這般面不改色。莫梓瑤大步上前,掄起手臂,一掌摑在她的面頰,冷聲道:“現在,還是實話麼?”
韻蘭猛地吃了一驚,飛快地跪下道:“娘娘息怒。”
莫梓瑤吸了口氣,“本宮還是那句話,今日就你我二人,你告訴本宮還能有迴旋的餘地。”
韻蘭低着頭,卻還是說自己所說,句句屬實。莫梓瑤冷冷地看着她,自然是不信她的話,心中怒着,卻也知道她不想說的,自己再怎麼逼也沒有用。便緩了口氣,問道:“你既是他的人,那麼,肯定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吧。”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莫梓瑤的腦海裡又猛然浮現出阮凌恆絕美的容顏來,渾身便忍不住地顫抖起來,這麼多年了,每每想起他,還是總叫自己內心激動不已。
其實,對於阮凌恆的真實身份,她也有個猜測,只是,還是想聽韻蘭親口說。
在心底輕輕嘆息,如果自己單單只是認識韻蘭,她在自己身邊也只是單單爲了保護自己,那麼會覺得很欣慰。可,直覺卻告訴自己並不是這樣的。否則,阮凌政何以懷疑她是誰人的細作,他又何以要派了晚秋潛伏在她的身邊?
玉芝還說,這麼多年,都不見韻蘭有任何動作,她雖然沒有明說,可莫梓瑤也聽出來了,她在潛意識裡,已經認定了韻蘭並不像是細作,不是麼?也許,到頭來,讓阮凌政也恍惚了。
可是,只有她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韻蘭糊弄了他們的眼睛罷了。
韻蘭終是擡眸瞧着莫梓瑤,還是一貫平靜的眸子,淡聲道:“王爺就是阮南國的平鎮王爺。”
她說他只是阮南國的王爺,呵,這不可能。莫梓瑤冷冷地看着底下之人,低聲開口:“蘭姐該知道,本宮既然這樣問,自然是有所依據的。”
韻蘭怔了下,突然笑着開口道:“娘娘您真的想多了,王爺若不是王爺,他能是誰呢?”
莫梓瑤猛地怔住了,自己當真是傻了,對於心思縝密的韻蘭來說,這樣問,是問不出任何結果的。
若是阮凌恆根本不是阮凌恆呢?他能替代顧莫離,自然也能替代阮凌恆。這樣想着,心裡突然驚慌起來,脊背抵住了身後的桌沿,才直直地站住了。深吸了口氣,道:“那好,本宮問你,平鎮王是不是要舉兵了?”
韻蘭這才微微動容,瞧着莫梓瑤,半晌沒有說話。
莫梓瑤嗤笑一聲:“蘭姐不要告訴我,其實,你也什麼都不知道?”
“娘娘。”韻蘭低了頭,淡淡地出聲,“娘娘真叫奴婢吃驚,這麼快便看穿了奴婢的身份。只是,奴婢還是那句話,王爺安排奴婢在您身邊,僅僅只是爲了保護您。也只有在那次得到了指示,至此,再也沒有聯繫。”
莫梓瑤先是蹙眉,又忽然笑道:“這麼說來,本宮還要謝你,謝謝你不計身份提點和照顧。沒有你,也沒有我莫梓瑤的今天呢。”
“娘娘能有今天,並不是因爲有奴婢,而是您本身就聰明過人。”韻蘭彷彿沒有聽出莫梓瑤話裡的諷刺之意,依舊不卑不亢的說着。
莫梓瑤站直了身子,微微閉上雙目,低聲道:“蘭姐,你知道,本宮是爲誰而活的。如今戰亂即起,這個時候,王爺若還不肯放心與皇上的隔閡共同抗敵,恐怕,阮家的江山都很難保全了。”
“娘娘不必操心這些,王爺自然是和皇上站在同一戰線上的。”
頓了一會兒,她又道:“奴婢承認,當初接近娘娘確實有私心。奴婢以爲,您是王爺的人。”
韻蘭的話,令莫梓瑤一個猝不及防。她說,以爲自己是阮凌恆的人?聽她又笑着道:“只是接觸了才知,根本不是。”
莫梓瑤緘默,心裡卻是震驚無比。“爲何?”
她輕笑:“只因娘娘和王爺沒有任何關係。”
莫梓瑤霍地睜開眼睛,冷笑道:“你覺得本宮真的和他沒有關係麼?”
韻蘭點了頭道:“是,奴婢在娘娘身邊這麼久,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您和王爺,沒有關係。”
莫梓瑤憤怒地一掌擊打在桌沿,厲聲道:“本宮和他多年在顧賢山莊相識,你卻跟本宮說,本宮和他沒關係!”
韻蘭擡眸,直直地看着她,淡笑道:“奴婢指的不是這個,奴婢的意思是,以爲娘娘是王爺的棋子。”
棋子?韻蘭說起這二字的時候,莫梓瑤的心頭陡然一震。這之前讓她戰慄的字眼,如今卻從韻蘭的口中輕鬆地說出來,而她,還是會覺得心悸。
未待莫梓瑤說話,韻蘭卻又道:“可娘娘卻不是,因爲從頭至尾,王爺都不曾利用了娘娘什麼。”
莫梓瑤終是怔住了,心下轉得飛快,從自己初見他,和他相處的三年,再到入宮,而後兩年多的時間。他確實沒有利用過自己一分一毫。自己入宮前夕,他還捨命相救。他也並不知道自己會替靜兒姐姐入宮。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希望自己入宮來?
她想,如果當時他在,必然會阻止的吧。不,也許不管自己做什麼樣的決定,他都不會去阻止。
怔怔地想了許久,她居然語塞了不知如何作答。想來韻蘭也只是在自己的身上,看不見作爲一顆棋子的跡象。所以才說,原來自己和他沒有關係。
瞧着她,開口:“那你又爲何,留在了本宮的身邊?”
她淡聲道:“娘娘忘了?奴婢是主動上門的,突然又要離去,豈不是很令人生疑麼?”
這些莫梓瑤自然不會忘。可,她的話,不得不叫人懷疑。轉了身道:“起來吧。”聽她道了謝,而後起身。便又道,“那你潛伏在宮裡,是爲了幹什麼?”
“奴婢方纔已經說了,之前是爲了生存,現在,只是保護娘娘。”她的聲音依舊淡淡的。
莫梓瑤冷笑道:“是麼?那爲何你方纔還說,接近本宮,只是以爲本宮是他的人。”
但見韻蘭往前一步,開口道:“奴婢只是想知道,他派娘娘進宮是爲了什麼。卻不想,原來娘娘不是他的人。如此,奴婢也便放心了。奴婢是前朝的人,能留在宮中,已經無家可歸。出去了,還不如留下。娘娘如今也在後宮之中,最該明白宮婢的命運。”
宮婢,是一輩子都不得出宮的。只是在改朝換代的時候,會有破例,讓前朝的宮人出宮。表面上,是恩賜,實則不過是怕前朝的心腹留在宮中,會有危險罷了。
見莫梓瑤不說話,她又道:“奴婢幫娘娘,只是因爲覺得娘娘是聰明之人,是個可以依靠之人,有您在,必能保奴婢周全。”
莫梓瑤回身,看着面前之人,開口道:“本宮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她只要肯說,那麼自己的很多猜想,便能夠一一印證。
韻蘭卻依舊不慌不忙地道:“娘娘不要再問了,奴婢真的不清楚。”
“如果本宮一定要知道呢?”莫梓瑤上前緊逼着她開口。
韻蘭本能地退後了半步,吸了口氣道:“那奴婢唯有一死。”
莫梓瑤震驚地看着她,她的話,自己從來都是很少懷疑。第一次見着她,便覺得她這樣的人,若是爲誰付出忠心,那定是一輩子的事情。不會因爲任何事情可以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