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絮當天就離開了狄及國前往杜國,夕陽垂落之時到達了杜國王城下,一個名叫臨城的地方。隨意找了間客棧便先暫且‘住’下了。
這一次,她比以往任何一次接任務都要來得小心謹慎,只因爲這次的任務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杜國,已經來過好幾次了,對這裡的地形江雲絮也相當熟悉。不過這次要刺殺的人是杜國太子杜夕顏,太子深居住於王宮之中,王宮守衛森嚴,要想進入王之中,首先就得熟悉王宮的地形,這是必須要做的,無論是利於刺殺,還是逃跑。
可是江雲絮並沒有王宮的地圖,無事她也不可能去收集這些東西。不過這些難不倒她,關於情報線索之類的事情並不用她們這些金牌殺手去做,只要找到潛伏在王宮的探子,一聲令下,就能從他們那裡得到想要的一切情報。
夜涼如水。
一處山巒之上,江雲絮靜靜地負手佇立着,皎潔的月光下,薄雲如履。半空升起的寒氣,嫋嫋如煙。不遠處的常青樹葉尖的寒露,不經意間,已經倏然滴落。
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江雲絮的面前,江雲絮道:“你來了。”
那人四十上下的樣子,個子不高,全身都縮在漆黑的長袍裡。他躬下身子道:“尊主,小人是潛伏在杜王宮中的灑掃葛旺,不知尊主喚小人來有何吩咐?”
“我需要杜王宮的詳細地圖,還有,太子杜夕顏的畫像。”
葛旺遲疑了下,道:“地圖小人倒是有的,不過,太子的畫像卻沒有。”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了繪有地圖的錦布遞了過去。
“太子居住在錦禾殿中,小人並沒有辦法混進去,不過請給小人一天時間,小人定能將太子的畫像帶給您。”
江雲絮手持着地圖,迅速的將其記入腦海中,而後手掌握緊用力一捏,地圖便化爲了一堆飛沫。
她眸子中驀然射出一道精芒,對葛旺道:“太子的畫像務必要弄到手。明日同一時間,我在這裡等你。”
“是,尊主。”
葛旺轉身離去,江雲絮也飄身離開。她並沒有直接回客棧,而是潛入王宮中親自踩了一次點。直到天亮時分她纔回到客棧中。
今天下午的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雨,夜晚的時候不斷沒停歇,反而有了漸大之勢。
還是昨晚的地方,江雲絮纔到山頂便看見葛旺穿着蓑衣站在雨中等候了。
“太子的畫像帶來了嗎?”
江雲絮望着全身都被包裹在蓑衣中的葛旺道。
葛旺動了動,沒說話,只是從衣袖中掏出一副卷軸遞了過去。
江雲絮伸手去接,手纔剛剛碰到卷抽的一角,驀然發現葛旺的手臂比昨晚細膩白皙了不少,根本不少同一人,心倏然收緊,她猛地彈身離開,那人依舊恭謹的站在風雨中。
江雲絮感覺怪異無比,心中已有危機感浮出,她沉了聲道:“你是誰?”
那人擡起頭來看向江雲絮。還是葛旺的那張臉,但給人的感覺已然完全不同。這人眼中滿是溢動的光芒,和隱藏在深處的淡淡殺機。
“你不是葛旺!”江雲絮厲聲道。說罷,‘唰’地一聲從腰間抽出了長劍。
“桀桀……”那人突然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久聞江尊主之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說着,那個擡起右手揭了斗笠,手指在脖子上抓了抓,臉上一層薄薄的皮膚竟是隨着他的手脫落了!一張人皮面具赫然被他扔在地上,他渾身的骨骼也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聲。緊接着,原本蒼老矮小的樣子不見了,出現在江雲絮面前的卻是一名身材高大,模樣英俊卻很消瘦的青年。
“你是什麼人?”
那人慢條斯理的脫掉身上厚重的蓑衣,擡眸看向江雲絮道:“和你一樣的人,本尊姓赤。”
江雲絮的臉色變了變,心中暗驚,沒想到在這裡居然碰上了千面殺魔赤峰。
“呵呵。”那青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淡淡一笑,挑眉道:“江尊主認出來了嗎?”
前因後果一想,江雲絮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她冷笑道:“千面殺魔赤峰,你不老老實實地守在杜王的身邊,怎麼有功夫跑到這裡來了?”
赤峰仰面大笑一聲道:“不錯,我是該守在杜王身邊,不過既然你想殺太子,那我便有義務殺了你!”
“原來如此,葛旺的身份恐怕你們早就知曉了吧?哼,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目的,廢話不多說,動手吧!”
“嘭、鐺、哧、哐!”
兩人在一息之間已經交手了數十次。江雲絮越打越心驚,她感到自己真氣彷彿突然之間流失了近六成,連氣息也變得混亂了起來。
“怎麼回事?”江雲絮感到身體越來越不對勁兒,匆忙抵擋住赤峰的一錘,借力遁遠了。
這時聽赤峰陰惻惻的笑聲傳來:“哈哈哈,感到不對勁兒了嗎?江雲絮,你看看你的右掌吧!”
江雲絮只覺得心下一震,依言擡起右掌,這一看,令她駭然不已,整顆心都猛地往下沉去。
此時,她的右掌已經紅腫掌心有幾點黑色的斑紋,斑紋正在以可見的速度迅速擴散,幾個呼吸間就已經漲到了手腕之上。
“魔屍毒!”竟然是魔屍毒!江雲絮想起來了,就在方纔,她的手曾接觸過那幅卷軸,這毒,就是在那一剎那沾染上的!
“哈哈,認出來了吧,可惜已經晚了,除非你能自斷一臂方能活命!”赤峰彷彿很興奮,又是自顧着大笑了幾聲,才沉下臉來道:“不過你沒有斷臂的機會!看錘!”
江雲絮額上已經冷汗涔涔,汗水合着雨水從臉頰滑落,她已經分不清汗水和雨水了。心下一緊,咬住牙,她持劍再次迎了上去……
她說過,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輕易地認命,死嗎?我偏要堅強地活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姑娘,姑娘你醒一醒。”……
黑暗中傳來一個焦慮的聲音,似遠似近。那聲音宛然輕柔,十分好聽。
“這個聲音是誰?爲什麼樣我會覺得這樣的舒心和溫柔,這樣的親切?”江雲絮的心中突然有一股強烈的願望要睜開眼睛看一看。
有冰涼的液體劃過乾涸的喉嚨,江雲絮本能的將這些液體嚥了下去,身體頓時感覺清潤了不少。
“這個人是誰?我在哪裡?我不是中了魔屍毒,並被赤峰打下懸崖了嗎?在山崖下彷彿遇見一名男子,難道是那人救了我嗎?”江雲絮的思維越來越活躍,好多事情開始毫無徵兆的在腦海中靜靜開始回放。
從她母親死在她面前開始,所有的事情又重新在她腦海中過了一遍。可是越想到後面她內心越是煩躁暴戾。
“不,爲什麼我的人生會是這樣的,我不甘心,不甘心!”
畫面驟然一晃,‘轟’地一聲,所有的影像在這一瞬間竟然全部消失了。聲音沒有了,連風都停止了吹動,眼前剩下的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蒼茫大地。
“我是誰?我在哪裡?”江雲絮在心底茫然的問道,可是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姑娘,姑娘?”
……
好聽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很奇怪的感覺,爲什麼這聲音在她的記憶中是那樣的深刻,彷彿陪伴了她好久好久。
江雲絮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看看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感應到她的這股強烈的意念,一道門戶出現在黑暗裡,門戶裡是無邊的光明。江雲絮的意識猛的衝入了那片光明中,下一刻,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姑娘,你終於醒了!”
江雲絮緩緩地睜開眼睛,在適應了強烈的光線之後,眼前的男子清晰映入了她的眼簾。
男子年紀不大,白衣勝雪,長髮簡單的束起。薄薄的脣角映着淡淡的笑意輕輕地,好似翩翩濁世白衣佳公子,風姿特秀,爽朗清舉,笑起來額頭上還有好看的美人尖,那種忽略了性別的美,好似謫仙下凡。
江雲絮的目光在掃視了周圍一遍後,最後目光落在了男子的身上。可是---
“好陌生啊!”她在心中想。於是偏着頭問:“你是誰?”
男子詫異的看向江雲絮道:“姑娘摔下山崖,而我剛好在山崖下摘尋藥草,你當時還威脅我,要我帶你離開的呀,難道你都忘了嗎?”
“是嗎?”江雲絮看向男子,與他四目相對,卻是發現這個男人目光純淨清澈的得不含一絲雜念、俗氣,溫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陽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於其中。
“對呀!”男子眨了下眼睛,彷彿你怎麼就是不相信我呢?我很委屈似的。
江雲絮也跟着眨了眨眼,泱泱的,樣子有些迷茫。她蹙眉想了許久,最終說道:“可是我一點印象也沒用呢,你能告訴我你誰嗎?”
“我叫杜夕顏。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男子的目光從江雲絮臉頰上的字跡上飄過,臉色開始有些沉重。
“杜夕顏……”江雲絮低聲念着,似還在適應着這個名字。“那,夕顏,我又叫什麼呢?”
聞言,杜夕顏的眸中升起一抹訝然之色,反問:“你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麼?”
“我真的不記得了,你能告訴我麼?”江雲絮諾諾的說着,想要伸手去抓住他的衣袖,可右手卻怎麼也擡不起來。
“啊,我的手,怎麼不能動了!”江雲絮用左手握住右手,在上面又掐又捏,可是手臂就是沒有半點感覺。她小嘴一撇,彷彿就快要急得哭出來了,樣子楚楚可憐的,像極了一個無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