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泰仁宮,早到的嬪妃們正三五成羣的笑着說着話,衆人見莫梓瑤進去,忙起身見禮,方又坐下。莫梓瑤習慣性的朝衆人掃了一眼,意外地瞧見伊昭容也已經來了,倒是那一直都很早到的雅昭儀今日未來。
莫梓瑤倒未想太多,她知道她們兩往後要見的機會定是不會少的。擇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不想纔剛坐下,便見婧充儀和黎充儀兩人一前一後的起身朝這邊走來,她們望了一眼兩邊的空位,含笑說道:“瑤妃娘娘,請問嬪妾能坐在您的旁邊嗎?”
“坐吧。”莫梓瑤笑着說道。心頭暗忖,這二人平常不是一直圍着雅昭儀轉的麼,如今怎麼突然向自己示好來了?眼角瞟過雅昭儀常坐的位置,頓時瞭然。
這時,兩人已經在她身旁一左一右的坐了下來,黎充儀拉住莫梓瑤的胳膊表情諂媚的道:“瑤妃娘娘,嬪妾聽聞昨兒皇上是在您玉瑤宮留宿的呢!嬪妾們到現在連皇上的面兒都沒見到過呢,嬪妾們真是好生羨慕娘娘呀。”
莫梓瑤感覺黎充儀的手心又熱又粘,讓人十分難受,於是不着痕跡的撤回了手,笑了笑,並未搭腔。
婧充儀突然說道:“黎妹妹,你羨慕也沒有用呀,要知道瑤妃娘娘和皇上早就相識多年了,自然不是我們能夠羨慕的來的。”她說着,目光閃了閃。
“那是、那是。”黎充儀眼眸輕輕轉動,依舊是滿含微笑,只是莫梓瑤從她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抹淡淡的不屑。
莫梓瑤始終不搭腔,淡淡的看着二人,也是笑,只是她們一番隱晦的話,她心裡什麼都明白了。
幾人仍舊是不鹹不淡的說着,這期間又有好幾位嬪妃過來搭訕,說些祝賀、羨慕的話。
不過莫梓瑤心中清楚,若不是這幾日皇上都是在她玉瑤宮留宿,她們看自己定然甚是得皇上的寵愛,不然她們是定不會主動和自己走近的。
不過說來嫉妒,不甘的人總是有的,不過明面上,誰也不會傻到表現出來罷了。
隔了會兒,就見有一個宮婢走了進來,望了嬪妃一眼,低了頭說道:“各位小主兒、各位娘娘,太后說她今日倦得很,就不見各位了,諸位若是有事便回了吧,若是無事,便留下來說說話吧。”
宮婢說完便轉欲身離去,伊昭容急忙起身問:“太后可是生病了?”聞言,在坐的都起了身,目露擔心地看着那宮婢。
那宮婢依舊低着頭,細聲道:“各位娘娘、小主兒們有心了,太后沒事,只是今日倦了。奴婢先行告退了,娘娘、小主們請自便。”
宮婢退了出去,既然太后都歇着了,大夥兒們自然也陸陸續續離去。莫梓瑤朝伊昭容看了一眼,見她只淡淡一笑,並未有要急着離去的樣子。
莫梓瑤緩緩地起了身,準備和衆人一樣回去了,心想:“這伊昭容還真是個厲害的角色,那日她在暮青閣不動聲色的教訓我時,我不過是個落選的秀女,只能任她揉捏。可是如今我已經從一個無名無份的秀女一躍成爲正一品賢妃了,她見了我,還是能恭敬地喚我一聲“娘娘”,如此忍耐力,實在非常人所能爲啊。”
“幸虧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嬪妃才需要來向太后請安,否則顧清兒天天對着我還要恭敬的行禮,喚我“娘娘”,真不敢想如此高傲的她,也不知能忍得了幾時?”
莫梓瑤擡步剛跨出去,便聽伊昭容喚道:“瑤妃娘娘。”
莫梓瑤有些詫異地回頭,見她笑着起身,主動走了過來:“娘娘若不介意,嬪妾便和娘娘一道出去吧。”
莫梓瑤頓住了身子,怔了怔隨即笑了笑沒答話,也沒有走出去。伊昭容上前一步,走在了莫梓瑤的身側。
現在已是秋末,昨夜下了雨,空氣略顯潮溼陰冷。長廊上,兩邊的花圃中種植着各種品種的菊花,露水在花瓣與綠葉上都垂着些許晶瑩剔透的露水,遠遠的看過去,倒也別有一番景色。
一直靜靜走在莫梓瑤身側的伊昭容突然伸出纖手,掌心輕輕拂過朵朵飽滿嬌豔的花瓣。莫梓瑤對她的動作,也是毫不在意的看了她一眼,兩人就這麼繼續朝前走。又走了兩步,她的黛眉蹙了起來,盯着一支生長得格外高大,明顯高過其它一籌並開得格外奪目金色垂簾菊輕嘆道:“瑤妃娘娘可知此菊?”
莫梓瑤停腳步,側目看去,搖首道:“本宮對菊花並無研究。”
伊昭容也不在意,自顧說道:“此菊名爲黃蕊,你看它通體金黃,花瓣飽滿且層層疊疊的簇擁着純金色的花蕊,像極了被衆星捧月的高貴公主,真是貴不可言呢。不過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獨立寒秋。”
莫梓瑤安靜地聽着,伊昭容特意與她一起走,她知道她這樣做,絕不會只是爲了在自己面前賣弄她淵博的菊花知識。
就在這時,她突然上前去將那支名爲‘獨立寒秋’的菊花從根莖部掐斷,放在鼻前嗅了嗅之後,又道:“‘獨立寒秋’?的確是傲然挺立於羣花之中,的確是開得格外的燦爛奪目,可憑此就想一壓羣芳?哼,既然冒了頭,就只會是此下場。”她突然看向莫梓瑤,一把抓過花朵,並雙手一起用力將其花瓣狠狠的揉碎,隨手將破碎的花瓣扔入花叢中。
莫梓瑤看得身子一震,“伊昭容如此這番是何意?莫不是想告訴我,如今我雖是得了皇上的寵愛可也別叫太囂張?否則此花兒並將是我的下場?
莫梓瑤冷着臉,在心頭暗忖着,而伊昭容似是沒發現她的臉色,繼續說着:“娘娘可還記得暮青閣的清昭儀?”
“清昭儀?莫非……”莫梓瑤朝前走了幾步,突然迴轉身來盯着她的雙眸泠然道:“本宮不喜歡打啞謎,有什麼話直說了吧。”
“呵呵。”她笑了兩聲,說道:“難道娘娘不知道才被加封爲昭儀的顧美人,晉升不過才三個時辰就被皇上打入了冷宮,成了冷宮第一人,真是可憐,可嘆啊!”
“什麼?”莫梓瑤心頭暗驚,清兒被打入冷宮這事她的確是不知的。“政昨日才臨幸了顧清兒,怎會一轉眼就將她打入冷宮了呢?他可真是無情之人啊!”
雖不知那顧清兒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他,不過當她想到那夜在那間不知名的房間裡,那個欲要勾引他的宮婢下場比她慘得多。打入冷宮?她還是該值得慶幸的。
伊昭容上前一步,始終和莫梓瑤平齊。“娘娘,嬪妾曾和衆多姐妹們聽她對我們說起了你的出生。”
莫梓瑤瞧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了起來,伊昭容連忙跟上,繼續道:“娘娘,難道你不想聽麼?還是……”
“還是本宮本就如她所說,對吧?”莫梓瑤接住了她的話,突然嫣然一笑:“伊昭容啊,本宮真不知該說你聰明好,還是愚昧好了。”
這時莫梓瑤的眼睛對上了伊昭容的眼眸,突然發現她眸中有束光驟然隱了去。可她卻是當做沒看見,心下道:“伊昭容,你的心思還真縝密啊!第一,你是想用我的手除掉顧清兒。畢竟你對她還是有所懷疑的,卻想借我的手。第二,順便看看我出身是否真是如曉曉所說。”
對於顧清兒親口告訴她自己的身份,莫梓瑤是不信的。清兒不是如此蠢笨之人,她若明明白白的告訴衆人自己的身份,豈不是說明此次選秀,她顧家是弄虛作假,魚目混珠?這藐視皇威可是要滅九族的,她能連這都想不到?就算要說,她也定然不會用自己的嘴。
莫梓瑤不再看她,緩緩斂起了笑意說道:“本宮仍記得上次在御花園,你伊昭容提過本宮的出生,你能知道這一切,想必是曉曉告訴你的吧?”
“娘娘……”伊昭容欲說什麼,卻是被莫梓瑤伸手打斷道:“本宮知道你想驗證自己的猜想。呵呵,不就是奴婢出生的人麼?本宮還真是如你們所說呢?怎麼,覺得本宮低賤麼?覺得從此就就抓住本宮的命脈了麼?說來可笑,連皇上都不介意本宮的出身,你們這些品階還不如本宮的后妃,又憑什麼瞧不起本宮呢?”
莫梓瑤說完,並開始有意識的注意伊昭容的臉色。只見她眼中眸光閃了閃,神情有些惱怒,不過瞬間便隱了下去。
她淺淺笑道:“娘娘您誤會了,之前剛到宮中,嬪妾難免有些心高氣傲,纔會小瞧了娘娘,這不,爲此還在你那兒鬧出了笑話麼。不過那都是嬪妾之前不懂事,還請娘娘大人不計小人過。如今誰人不知皇上寵愛瑤妃你,只怕那後位……”
“伊昭容……”見她越說越離譜了,莫梓瑤連忙呵斥道。不過,卻是如她料想的一樣,伊昭容對自己的確是懷着探測的之心的。她的手段,定比自己想象的要高明的多,如今她纔剛剛展現出了冰山一角而已。
伊昭容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個時候,還是收斂點得好。
“娘娘,等會兒嬪妾想要去冷宮探望清昭儀,您可願同去?”伊昭容突然轉移話題道。
只是她的這番話說明了什麼?她是在向莫梓瑤示好,既然已經流露了對顧清兒的殺意,既然不能鼓動莫梓瑤不動手,那麼只能她自己親自動手了。
莫梓瑤聽完,淡淡的笑了:“本宮還有事,就不去了。不過本宮想要奉勸你一句:雖是跌落平陽的虎,可仍舊不是貓。別欺人太甚。”
“是,娘娘,只是……”她突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只是娘娘爲何想要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