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個小正之外，光哥和黑仔的情緒流露都比較多。尤其是黑仔，幾乎是跳着到我面前抓住我衣領大聲喊道：“小子，你別想玩花樣！我告訴你，你是什麼身份，我們分分鐘就查得到。別以爲騙過我們一時能怎麼樣，我跟你說，你要死敢耍我們，你就死定了！”
我除了努力裝驚恐沒多說什麼，反正就算這幫人真去查也查不到什麼。劉家人的力量都只能查出我父母當年的一些細節，要劉劍那老混蛋開口才能知道一些往事。我就不信這幾個連武器都自制的劫匪能查到我什麼資料。他們以爲自己是誰？放浪師協會嗎？
說起放浪師協會，徽章早就被我藏在衣服裡懷，那個黑仔搜身似乎不太仔細，並沒有搜到。
光哥看我一臉縮樣，不屑地哼了一聲道：“行了，黑仔，你不用嚇唬他。先把這小子捆起來，餓他個一晚上，明天就什麼實話都說了。這幫小子最吃不了苦，最好對付！”
我吱吱呀呀地表示抗議了幾聲，最終又被那個叫小正的陰沉漢子推了一把，坐到角落裡。黑仔隨即衝上來愉快地給我綁上了手，還額外送了個死結給我。
對這種行爲，我只能在心中伸一根中指。反正一般情況下都是有人質沒人權，既然落在這幫人手裡，他們怎麼對付我都是合情合理的。
光哥坐在原地思考了一番，這才吩咐道：“小正，晚上的車你替我出。”
“好嘞，光哥。”小正看起來還挺興奮，“光哥，晚上要不要接着狩獵？”
光哥略一思索，揮手道：“也好，你夠機靈，最好看清楚是什麼人再下手。”
小正應了一聲，接過光哥遞給他的車鑰匙。
我在旁邊看着三人說話做事，無一不顯露出濃濃的市井氣息，這倒是我所熟悉的風格。可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幾個人爲什麼那麼仇視新時代權貴們，其實按說他們也接觸不到真正的核心貴族。真有實力的家族哪還有出門要坐出租車的啊……
那邊的黑仔怪叫了一聲，甕聲甕氣的說：“光哥，怎麼今天還不是我？”
“你小子眼神兒不好。”光哥笑罵了一句，“黑仔，快去給我接線，老子要查查這小子的身份。”
接線？我心中一跳，蜷縮在角落裡的姿勢動也沒動，等待他們的下文。
黑仔大咧咧地走到桌子前，把地上一個黑漆漆的箱子擡上來打開。我這才發現，在這間簡陋鐵皮棚子裡，竟藏着這麼先進的設備。那套訊號交流機比我所見過的任何型號都要獨特，即使是在舊時代研究所裡我也沒見過這麼先進的玩意，這幾個大漢哪裡來的？
光哥走過來看了我一眼，冷笑道：“小子，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誰家的小孩？說了實話，我讓你少吃點苦頭。”
我拼命裝驚恐，這次連話都不說了，還努力搖搖頭。光哥鄙夷地搖搖頭，嘟囔道：“現在的世家子弟，真是越來越廢物了。”
黑仔把那個訊息交流器擺好，接上電，帶着點興奮道：“光哥，我看也不用查了。這種小屁孩就是欠揍，你打一頓，他就什麼都說了。”
“屁。”光哥呸了一聲道，“打一頓要多久？他還未必肯說實話，你有這時間不如直接查查。以後少出這種沒用的主意。”
黑仔被光哥罵了幾句，居然挺高興，嘿嘿一笑站在旁邊不吭聲。
我以眼角餘光瞄了一眼拿着車鑰匙的小正，這個人是三人中最陰沉的一個，雖然嘴上說着脫線的話，我看得出他內心活動應該很豐富。這會光哥在啓動儀器，小正裝作盯着我的樣子，其實注意力全都在光哥的那臺儀器上。
見我不吭聲，光哥冷笑連連地開動儀器。
“小子，這機器能連上國家保密局的電子檔案庫，你真是什麼都不想說的話，我成全你。”
見我依然只是閉嘴不說話，光哥拿着一個鏡頭一樣的東西在我面前晃啊晃，拍了不少我的照片，隨後一臉得意地開始上傳信息。
我抱着頭縮在角落裡繼續裝死，腦海中的艾爾西婭卻很奇怪：“咦，人類，你難道不打算對抗他們？”
我懶得向這個女神姐姐解釋人類的思維迴路，只能敷衍道：“我想知道他們爲什麼那麼痛恨上層社會。”
“下層憎惡上層，是人類所有時代的共同特徵吧？”艾爾西婭雖然空白了幾百年沒睡醒，見識還是很廣的。
我換了個抱着頭的姿勢好讓自己更舒服一點，反駁道：“問題是現在的社會這種人並不多……而且我現在很好奇，他爲什麼會有技術能連入國家保密局了。”
“人類，你想讀取他們的記憶嗎？”艾爾西婭比我想象得更暴力，她的疑問基本上可以算作是一種解決方案，而且是那種讓人怦然心動的。
“我纔不……”我搖搖頭，“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幾個人到底是誰，就像他們想知道我是誰一樣。”
“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我說，“搞定幾個蟊賊用不着未來女神出場。”
艾爾西婭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消失在我腦海中。
我擡起頭，靜靜看着鐵皮棚子上的鏽跡花紋，好像一條水陸兩棲魚在打滾……
那邊的光哥已經把我的相貌輸入進儀器中，瞧着貌似很高科技的東西在那運轉，我心中一點敬意都沒有。按照我所知道的狀況，神族還保持着接近於我們人類古代的那種生活方式，科技對於他們來說毫無用處。只有平庸的凡人才會仰仗科技之力做出許多近似於神蹟的舉動。由此看來，所謂科技也不過是人類模仿神族的幼稚舉動罷了。
我的身份比較詭異，光哥查了半天后發現居然真不是什麼上流社會的小孩，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他孃的……你是從耶雲那種鄉下地方來的？”
我當然不會吭聲，繼續裝自己的可憐樣。
“好小子，你真行……”光哥一腳踢開椅子，罵罵咧咧道，“你不是首都人？”
我嗚嗚嗚了幾聲，那意思是你看我像首都人嗎？
“你不是六大家族的人？”
我再嗚嗚兩聲，誰要是那幾個可笑家族的人啊？
光哥恨聲道：“你小子爲什麼一開始不說？”
我操，我當然說了啊，你不信啊……我知道跟這種人頂嘴完全沒好處，索性沒說話，只是惶恐地瞪着眼睛看着光哥。
光哥暴怒之下挺嚇人的，頭頂青筋迸起，眼睛瞪得賊圓，很有一種不打死你也把你嚇死的氣勢。我爲了配合表演，把自己的驚恐表情開到了幾乎最大檔，滿足了光哥一系列的心理期待，這才瑟瑟發抖着說道：“你，你不信嘛……”
黑仔對着我罵了一句我都沒聽過的髒話，轉頭對光哥道：“光哥，這麼看這小子沒什麼用了，不如我們幹掉他？”
真你媽心狠手辣！我在心中暗自涌起一股火氣——這好歹是碰到我了，要是碰到別人還真就被他們幹掉？
不料那個光哥卻沒有答應，一擺手道：“不行，這不是我們的目的，咱們不能背叛自己的理想。”
黑仔好似真的很怕那個光哥，渾身一凜趕緊站直，低下頭道：“光哥我錯了，對不起。”
光哥收起暴怒的狀態，重重嘆了口氣：“黑仔，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錯不在一個人身上，我們要面對的是現在的社會現實。你殺了一兩個人又能怎麼樣？離我們的理想還很遠呢。”
我覺得略略驚訝，這個光哥居然還有崇高的理想？看來我還真是看低他們了。
光哥揮揮手，收起剛纔的嚴肅表情，沉聲道：“黑仔，你和小正把那小子拖過來，我還有事要問他。”
黑仔應了一聲，轉身過來抓我。我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渾身發抖還閉上眼睛，正等着他要把手搭在我身上，竟在一瞬間感到黑仔的手指發出一股異常顫抖。
幾乎不用思索我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陡然睜開雙眼，立即看到黑仔正一臉驚訝地保持着抓向我的動作原地不動，渾身僵硬地望着我。
我向後退了幾下，拉開與黑仔之間的距離，很容易看到那個小正剛收回自己一擊命中黑仔腰間的手，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望着不遠處的光哥，表情有點凝重，更多的是一種類似於終於解脫了的感覺。
光哥剛纔手還放在訊息交流器上沒動，此時也已緩緩垂下，兩手慢慢握成拳頭，看着小正的眼神充滿了憤怒。
“小正，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光哥。”小正很平靜地回答道，“你剛纔說過，有人背棄了理想，不巧那個人剛好是我而已。”
我沒料到自己竟能看到如此精彩的戲碼，立刻不縮了，蜷起雙腿繼續裝弱小，看着這倆人之間的對峙。
直到兩人各自說完一句話，原本僵在原地的黑仔才轟然一聲倒地，臉上還掛着驚訝和一絲痛苦。
我看着黑仔瞪大了的瞳孔，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背叛這種事，在任何時候不都最常見也最讓人覺得興奮的一種常規現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