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紫陌睡得極沉。我倒是因爲她的半截話，逐漸清醒了。我一面想着明日要處理的事情，一面又想着某個人。亂七八糟的，直到頭都快成兩個大，方纔暈暈沉沉的合上眼。
我是被紫陌的尖叫給吵醒的。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問道：“怎麼了？”紫陌一面道歉一面道：“奴婢，奴婢睡過頭了……”
這纔多大事！我把她一拉，閉着眼睛道：“那就繼續睡唄！”
紫陌又一直不肯，拉拉扯扯的聽到外面一個丫頭的聲音道：“紫陌姐姐，王妃醒了麼？”
得，我也睡不成了。我只好也翻身坐起來。
紫陌一邊打呵欠一邊給我梳洗，倚芳端着水站在邊上。我也困得很，見紫陌那個樣子，就道：“你去睡覺吧。今天早上，讓倚芳伺候我就夠了。”
紫陌又張嘴要說話。我真是怕了她。她有時候羅嗦起來，那是一個沒完沒了。我立即跟大夢初醒一般，睜大眼睛，把她手上的梳子一拿，站起來推她出去。
紫陌嘰嘰喳喳的被我推搡出去了。
倚芳接過這梳頭的事情，另外一個小丫頭便接了她的差事。倚芳一面給我梳頭一面輕聲問道：“王妃，要不要再睡會？”
我正努力對着鏡子瞪大眼睛，便隨口答道：“不用。今日還有事，到了下午，王爺該回來了。”倚芳就沒說話。
倚芳梳頭也極爲妥帖，她的髮髻編得很是新穎。我讚歎了幾句，說實話，這丫頭確實手巧。看着我高興，邊上端水的丫鬟也跟着說了兩句討喜的話，“咱們王妃，生得好看，怎麼樣打扮都好看。這就是別人常說的‘天生麗質’！”
我便看了那丫頭一眼，眼生得很，她話說得卻靈透。我就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端着水盆，卻禮儀十分周全的道：“回王妃的話，奴婢名喚綠兒。”
我又把她細看了幾眼，那丫頭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出落得極爲標緻。活像一把水靈靈的蔥！這王府，丫鬟裡怕是再也沒人在她姿色之上。
我再看倚芳，含笑道：“這模樣可把你也比下去了！”倚芳施禮笑道：“王妃向來眼力最好。”
綠兒聽得我誇她，便立刻跪下去，道：“王妃謬讚。皮相好壞，功勞在父母。奴婢只盼着能跟紫陌姐姐倚芳姐姐學上一點，好伺候王妃娘娘。”
我點點頭，叫她起來。區區幾語，不吭不卑，既肯定了我的眼力，又讚了紫陌和倚芳。我不由把她又看了看，心中念道：綠兒。
用過早飯，紫陌那丫頭就過來了。我看着倚芳吩咐小丫頭們收拾碗筷，道：“不是叫你休息嗎？昨夜，是我擾了你。”
“奴婢可不敢。”紫陌笑道。
我也笑了笑，眼瞅着倚芳帶那些丫頭出去，就對紫陌耳語道：“你昨夜說的我明白。我已經知道那人在哪了。”
紫陌立刻擺出崇拜狀，對我道：“小姐不愧是小姐，真厲
害！”
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道：“這不是廢話！先前，我就跟你說過找到那人安置在府中何處，你昨兒大半夜的還興高采烈的開了個頭，明擺着那人找到了。難道我自己說的話都記不得了。”
我一面說一面往前走着。紫陌在後面小聲嘀咕道：“小姐自己說過的話，可好些都不記得了……”
“你說什麼？”我一下子回過頭去，紫陌連忙擺手，辯解道：“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我忽而想起騎馬那次的事情，紫陌當時的興奮勁就好像是她要去賽馬一般。我便回頭問道：“我以前是不是許諾過你什麼？”
紫陌張張嘴，又緊緊閉上，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我愈加是相信確有其事了，自己覺得有點愧疚，笑笑道：“紫陌姐姐，請問，我是不是答應過要帶你騎馬啊？”
紫陌先聽到我的稱呼嚇得要跪下來，後聽我說完，又喜不自禁的連聲道：“小姐，原來你還記得啊。”
我有點詫異，面上卻只是微笑着點點頭。
紫陌走過去，拉着我的手臂，高興得快哭了一般道：“小姐，我還以爲你忘記對紫陌的承諾了。小姐，現在都忘記了怎麼騎馬……嗚嗚……”
我一邊拿手帕給她擦淚，一邊笑問道：“你教我騎馬的麼？”
紫陌搖搖頭，道：“不是。小姐，你不記得了麼？以前，二夫人常帶小姐來我們家的馬廄。那時候，我還不是小姐的奴婢。我們家是在城西養馬的。二夫人每回來都帶着小姐。二夫人可喜歡我了，對我爹孃也很好。二夫人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我看着她笑，不說話，知道她會自己繼續往下說去。
紫陌先是把我的孃親誇了一番，又誇我小時候，然後才道：“有次我爹爹騎馬給我們看。
小姐覺得很威風，就要學。二夫人便同意了，還特許我也可以跟着學。小姐，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學騎馬的事情？”
我心裡正在沉思着，她突然這麼一問，我有點沒防備，先“啊”了聲，沒做答，又爲轉移她的注意力，反問道：“那你是怎麼來丞相府的？”
紫陌看着我，忽然“哇啦”大哭起來。我嚇得不知所措，只好抱着她，小聲寬慰，過了好半天，她抽抽噎噎的道：“那一年，我們家被人欺負，馬廄毀了，馬匹全都死了，我爹孃被人逼債，也死了……我一個人好可憐的……他們要把我賣到窯子裡面去……是二夫人……二夫人和小姐一起來救了我，把我帶到王府……嗚嗚……”
我抱着紫陌，努力在腦海中想着那些畫面。可是還是跟許多她給我講的其他事情一樣，我有感動，有心酸……但是，那些事，我卻半點沒有身臨其境之感……我依舊像是聽着他人的故事……甚至，一點兒也不覺得，我曾經騎過馬……
我覺得紫陌真的很可憐，自己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我們正
在抹着眼淚，見到有個靈秀的丫頭走過來。我擦了擦淚珠，見到是綠兒。
那綠兒臉上滿滿是驚異，行過禮，看着我，欲言又止之狀。
我止住了淚水，對她道：“你說吧。”
“回王妃，崔嬤嬤已經在等着了。還有其他的丫頭都在廳堂前的院子裡面候着，小廝們在玄關門後面的院子裡。”綠兒徐徐答道。
我點頭，又問道：“人可是都齊了？”
綠兒答道：“齊了。除了各院四處守門的安排了幾個上年紀的，暫時替代着。”
紫陌看着我道：“小姐，你真要這麼做呀？王爺晌午之後應該就會回來了。”我看着她，目光悠遠的道：“我就是要在他回來之前解決這件事情。”
說着，我對綠兒道：“走吧！”綠兒應聲，跟在我和紫陌的身後。
我到了院子中，先看到崔嬤嬤坐在椅子上。她見我到了，立刻就要起身行禮。我連忙疾走幾步，上前饞住她道：“媽媽休要多禮。你只管坐在這裡瞧着就是了。”
我一面示意底下的丫頭們起身，一面走到中間來四下打量着。說實話，不這麼集合一次人，我也不知道，明陽王府原來竟有這麼多下人！這來的還大都是年輕的，那年紀大一點的，有一些我就沒叫綠兒吩咐。
我仰起頭看了看，真真是常人說的裡三層外三層，跟個巨大千層餅一樣！那些人正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着，似乎是不清楚我爲何要弄這麼一次大集合。
我回頭再去看了眼紫陌，紫陌會意走到中間大聲道：“都安靜一些。王妃今日要處理咱們府中的一件大事！”她說得特別鄭重其事。我差點笑出聲，心裡想着：大事還算不上，不過也能算個小事吧！
那些丫鬟和後頭的小廝此刻都住了口，黑壓壓的人羣，目光全部都望着我。我立刻緊緊抓住紫陌的手，長這麼大，不知道以前有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講過話，怎麼都覺得自己有點緊張了！
我咳了一聲，便搭着紫陌的手，慢慢走下去。
我一邊在丫頭們中間緩步穿梭着，一邊看了看她們的神色。個個都如臨大敵一般！難不成我的樣子很嚇人麼？我帶着這個疑問看紫陌。紫陌看着我眨了眨眼，然後，居然也把頭低下去了。
爲緩和氣氛，我只好再重重咳嗽一聲。但是這樣好像，更加把她們嚇到了。我左邊一個丫頭，一個重心不穩的倒在別人身上。
我只好老實的道：“你別怕啊。我不過說個事罷了。”
邊上扶她的丫頭哭道：“王妃，請您快點說吧。不要嚇我們啊！”其餘的丫頭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我，恨不得齊聲來一遍。
我心中嘆口氣，難道我常跟慕清軒吵架，吵得她們都害怕了。
這時候，紫陌來了句：“我們家小姐又不嚇人，難道你們都跟人私通了？”她沒頭沒腦的話剛一出口，“撲通撲通”一片片的人都跪下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