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災難都有先兆,洞悉這些,就能提前防範,避免更大的損失。
“好險,好好的,這避雷針怎麼會突然斷了呢?”寶蟾驚魂稍定,喃喃自語。
我在腦子裡緊張搜索,查找可能出大問題的環節。現在,寶蟾在我身邊而槳蘭舟遠離,要出問題,只能是反賊坑那邊。
“給槳小姐打電話。”我低聲吩咐寶蟾。
這一次,寶蟾言聽計從,馬上撥通了槳蘭舟的電話,然後把手機遞給我。
“到哪裡了?”我問。
電話的通訊質量不佳,一陣陣“沙沙沙沙”的電子噪聲不斷響着。
“電子地圖顯示……再有二十分鐘到反賊坑。”槳蘭舟回答。
“有大災難預兆,我必須提醒你,千萬小心。”我鄭重其事地說。
“能說得更具體一些嗎?”槳蘭舟問。
“我和寶蟾站在石塔的頂上,旁邊的避雷針毫無緣由地從中折斷,險些砸到她身上。”我回答。
槳蘭舟啊了一聲,聲音隨即壓低:“兩軍陣前折旗,主中軍大將將亡。”
她對於玄學的認識遠遠高於寶蟾,所以對我的話一聽即懂。
“對。”我側過身,小心地用手掌覆蓋住手機聽筒的一半,避免寶蟾順風聽音,帶來不必要的恐慌。
“我身邊,沒有預兆可能應驗的人。”槳蘭舟說,“你那邊呢?這預兆會應驗在寶蟾等人身上嗎?”
我也做了否定的回答:“不會,她算不上中軍大將,也許是——大魔手或者其他人。”
大魔手早就傷了,被左豐收挾持着奔走於112窟,陣亡的可能性極大。從她在黃花會的地位看,“中軍大將”還是名副其實的。
“好吧,好吧。”槳蘭舟嘆氣。
如果這預兆應驗於大魔手,總算是意料之中,不會令人措手不及。
“到了反賊坑,一定謹慎——”我的這句話還沒說完,手機裡傳來車子急剎聲。
那聲音是如此尖銳,刺得我的耳膜一痛,不得不馬上把手機從耳邊挪開。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我連聲問。
這一刻,我聽不到槳蘭舟的迴應,卻聽到越來越詭異的颯颯風聲。
“怎麼了?回話,快回話。”我持續叫着。
寶蟾臉色大變:“發生了什麼事?”
我沉着回答:“車子急剎,可能是遇到了一些緊急情況。”
“我去看看!”寶蟾急了。
身爲黃花會的臥底死忠,若槳蘭舟出事、黃花會覆滅,她的潛伏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我去。”我一把抓住她。
以她的頭腦,如果真的趕上槳蘭舟有難,自己都未必能自保。
“龍先生,你應該鎮守石塔,這些需要廝殺冒險的事,理應由我們做。”寶蟾爭辯。
我向她搖頭:“不,我們是一個整體,一個環節脫鉤,大家都得死。你好好守在塔內,任何敵人侵擾,都不要擅自離塔追擊。”
“是,我懂了。”寶蟾用力點頭,“您回來之前,絕對不出石塔半步。”
我開着一輛吉普車離開羅盤村,按照電子導航指引的方向左轉。槳蘭舟乘坐的車子裡安裝了全球定位系統,只要向着監視器裡的紅點走,就能找到那輛車子。
電話一直開着,但槳蘭舟也一直沒回話。
我只能猜測,車子出了車禍後瞬間傾覆,所有人都失去了知覺,所以才無人回話。
很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出了羅盤村不久,監控器上代表前車的紅點位置就發生了巨大變化,竟然從四十公里外的正東方向挪移到了距離羅盤村僅有十公里的山溝裡。
公路兩側原本有很多很細的岔路,最寬的,也僅僅能供兩輛車艱難交錯,大部分都是單車小路。
之前,我沒有注意這些小路,都是在大路上疾馳而過。
現在,因爲是找人、找車的緣故,我降低車速,保持在每小時四十公里左右,左右張望,不敢大意。
當車子接近監視屏的紅點時,我確信它應該是在路左側深溝裡的某處,也就是公路的北邊。
我停下車,前後觀察,確信沒有異常情況,才輕輕下車,走到路北邊去。
很快,我就發現了那輛四輪朝天的越野車,倒在七八米深的溝底,將衰草和野槐樹壓倒了一大片。
如果僅僅是車禍,那我不會擔心。
在跟槳蘭舟的通話中,她也明確說已經走到中途,而不是剛剛離開羅盤村。可是,車子就躺在那裡,這是不容置辯的事實。
槳蘭舟的判斷、監視屏、全球定位系統這三者之間,一定是出了某種差錯,才導致車子應該在的地方、實際在的地方嚴重不符。
我跑過去,先看副駕駛座位。
槳蘭舟屈身躺着,安全帶死死地斜勒在她的肩頭。
車子衝出路面以後,肯定經過連續翻滾。如果沒有安全帶的話,人就有生命危險了。
我打開車門,鬆開安全帶,把她拖出來,平放在地上。
幸好,她的呼吸還算平穩,渾身也沒有明顯外傷,只是雙手和右頰有少許擦傷。
我連續打開另外三扇車門,把司機和後座上的兩個年輕人拖出來。
電話握在槳蘭舟的左手裡,握得極緊,纔沒有在翻車事故中甩出去。
我在一旁石頭上坐着,靜等着槳蘭舟醒來。
現在,我並沒有急於打電話通知寶蟾。疑點太多,無法解釋,等槳蘭舟醒了,把出事經過說清楚,我再告訴寶蟾不遲。
聰明人做不了“死士”,而訓練“死士”的最關鍵一點,就是“虛其心、實其腹”,不讓其考慮太多,以免露出破綻,找來殺身之禍。
寶蟾是“死士”,那麼我就必須用對待“死士”的方式來對待她,不讓她分擔智囊、大人物纔會考慮的難題。否則的話,只會擾亂她的思維,使她變得無所適從。
如果不知道左豐收熟諳奇門遁甲之術的話,眼前發生的這些事就很難解釋。現在,當我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名玄門高手時,任何匪夷所思之事,都可以做跳躍式思維——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寶蟾看到左豐收離開了羅盤村,但那僅僅是表面現象。我猜,左豐收走的每一步都是套路,所有人都在他的計算之中、算計之下。
所以,他走了,眼線卻已經留下,只不過寶蟾沒有察覺而已。
於是,槳蘭舟出村,正好中了左豐收的各個擊破之計。
我對奇門遁甲瞭解不深,唯一的好處是,我可以憑着“天魔解體大法”來破解各種幻術,使自己在各種困境中都保持足夠的清醒,看透敵人的陣勢調度,絕不沉湎於複雜幻象中。
大概在半小時後,槳蘭舟才緩緩清醒過來。
“敵人……佈陣,我破解不了,只看到四周出現了五彩斑斕的氣牆,往哪裡闖都找不到路,前後左右都是張牙舞爪的魑魅魍魎。這一次,我該聽你的,不該盲目出擊。現在看來,反賊坑是套路陷阱……”槳蘭舟苦笑着說。
二選一,她選錯了,所以倍加懊惱。
我從車子的後備箱裡找到了一箱礦泉水,擰開一瓶,遞給槳蘭舟。
她接過去,沒有喝,而是緩緩地澆在自己頭上,好讓自己清醒得更徹底一點。
“112窟也是陷阱,一切都在左豐收的掌控之下。我們看到的密室下的沙盤,就是左豐收的勢力可控範圍。要想不受其害,就得在羅盤村跟他殊死一戰。”我說。
當選擇過多時,反而處處陷阱,情況比無處可去更糟糕。
我已經看清楚,左豐收不但把自己人當棋子,連敵人也當成棋子,自由操控,從左右互搏中尋找樂趣。
這樣一來,只有迎面硬抗,纔是上策。
“他憑什麼有這種力量和勇氣?我看過他的出身資料,就算在苗疆那種地方,他也算不上什麼有名氣的大人物。他的背後,是不是還有其他人支撐?”槳蘭舟的氣力恢復了些,對我的判斷並不完全信服。
“蠱是可以循序漸進修煉的,無數個‘五毒互搏’之後,其毒性翻倍增長。在蠱術的世界裡,人即蟲,蟲即人。我們能接受‘蟲變’,又怎麼可以拒絕接受‘人變’呢?”我苦笑着反詰槳蘭舟。
人這一生,變化巨大,尤其是在成長過程中遭受過巨大打擊的人,其性格扭曲後,做事方法也會發生突變,產生無法想象的軌跡轉折。
尤其是在苗疆那種地方,蟲比人多,瘴氣多過氧氣,對人的精神迫害尤其嚴重。
所以,無論左豐收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感到驚訝。
“你不該離開羅盤村,甚至不該離開石塔。那裡是一切災禍的發源地,所有死結,都將在那裡解開。我們不追逐左豐收,他也一定會回去。”我認真地說。
“先機盡失——到時候,如果先機盡失,黃花會就全完了。”槳蘭舟反駁。
“如果必須先機盡失,那就讓它失去好了。不破不立,大破大立,只有打破原先的桎梏,才能讓黃花會重新上路。”我已經足夠委婉了,但這些“實話”說出來仍然非常難聽。
事實情況就是,黃花會過去的根基已經毀滅殆盡,前輩人物們創立出來的行事法則也被證明完全錯誤,才導致了今日與五角大樓的決裂。那麼,破舊迎新、重開新篇就是當前的關鍵,絕對不能重複老路了。
老路是走不通的,過去那種依附於某個國家政權的方向絕對錯了。
在這裡,我還是更願意用霹靂堂的例子來說明問題。
英國最後一任港督撤離時,曾專程到半山區雷家別墅來拜訪,拿出英國女王、首相的聯名擔保書,邀請霹靂堂卷着所有資產到英倫發展。
港督承諾,只要雷家搬遷至倫敦,一定保證其江湖地位,還可以在**、軍隊、商務系統裡爲雷家第二代、第三代的年輕才俊們留五十個以上的位子,確保雷家在政界、軍界、商界保持一騎絕塵的高位,成爲**的秘密合作夥伴。
以雷動天的見識,當然明白英國人此舉是向美國人學習的。美國曆代總統與大財閥保持着深厚的關係,在有錢人支持下競選成功,坐上總統寶座後,將內閣成員的位子作爲厚禮回饋給支持者。
最終,雷動天還是拒絕了。
據說,在港督邀約過的江湖大佬中,雷動天是唯一一個拒絕者。
“永遠不要依附於掌權者,國家首付沈萬三、紅頂商人胡雪巖屍骨未寒,大家也不想想,玩政治的人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今天可以許下重諾,下一屆**就有可能翻臉不認人。到了那時,離開祖國的人不過是一朵朵無根的浮萍,如何安身立命?豈不是伸着頭挨英國人的宰?”這是雷動天的原話。
霹靂堂才俊們並不完全相信雷動天的遠見卓識,但礙於其地位,纔不會當面說一些冒犯的話,只是在背後紛紛議論。
等到第一批搶灘英倫的人在2002年前後遭到政客唾棄後,霹靂堂的年輕人才明白了雷動天的苦心孤詣。
富人中永遠不會缺少了甘願當“韭菜”的人,近十年來,港島的富人忘了被收割之痛,又開始將資產向英倫轉移,試圖用金元去左右政治。
這是華裔的宿命輪迴,勸是勸不住的,還是讓那些富豪們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