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諸國將領被人從睡夢中叫醒,趕到樑嘯的大帳時,看到的是樑嘯輕鬆的笑臉。
“諸位將軍,這麼晚把你們請來,是想請你們換個地方睡覺。”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樑嘯在搞什麼。樑嘯走出大帳,指着城頭燈火通明的達阪要塞,微微一笑:“我軍已經拿下了達阪,請諸位隨我入城,共慶成功。”
翻譯的話音未落,衆人便已譁然。
樑嘯拿下了達阪要塞?這怎麼可能,睡覺之前還一點風聲都沒有,怎麼半夜醒來,他就攻克了達阪。
難道他是飛進去不成?
何塞忽然眉頭一動,想起了兩天前樑嘯說過的那句話,連忙擠到樑嘯跟前,急聲問道:“大人,弓鳴了?”
樑嘯笑眯眯的點點頭。“是的,弓鳴了。”
將領們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何塞和樑嘯在說什麼。不過,他們也沒人敢問。樑嘯是大漢使者,傳奇勇士,何塞是實力最強的龜茲大將,手下的人馬比樑嘯還多。他們之間有什麼小秘密,這太正常了。
何塞將衆人敬畏的眼神看在眼中,爲自己的反應得意不已。樑嘯以這種近乎神蹟的方式攻克達阪,威望必然進一步高漲。他在西域立足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在這個時候改善與他的關係,讓別人認爲他和樑嘯很親近,對他個人也好,對龜茲國也罷,都非常重要。
大帳裡的氣氛變得非常熱烈,各國將領竊竊私語,卻發現誰也不知道這“弓鳴”是什麼意思,樑嘯又是怎麼攻克達阪要塞的。一切都是個謎,而謎總讓人好奇。
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樑嘯什麼也不說,臉上帶着神秘莫測的笑容,安坐帳中。
時間不長,一個希臘少年衝進了大帳,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大聲說道:“都尉,我軍已經奪取要塞,請都尉入城。”
“很好。”樑嘯站了起來。環顧四周。“諸位,請隨我入城吧。”說完,他舉步出帳,跨上已經準備好的戰馬,緩步走出大帳。
衆人不敢怠慢。紛紛跳上馬,緊緊跟隨。
要塞大門洞開,車師人的戰旗落在地上,燒得焦黑,無數車師將士倒在血泊之中。要塞上下點起了無數的火把,將要塞照得通明。兩列勇士舉着火把,威風凜凜地站在城門前。月氏人在左,漢人在右,一雙雙眼睛被火把照得發亮,帶着說不出的興奮和崇拜。目不轉睛地盯着迎面走來的樑嘯。
跟在樑嘯身邊的真安看着這些炙熱的眼神,心中閃過一絲不安。這些月氏勇士怕是不會再離開樑嘯了,月氏人信奉強者,他們已經被樑嘯的神勇徹底折服。
在這些目光的注視下,各國將領都有些侷促。他們感到了一股說不出的殺氣。眼前這些滿臉血污的勇士人數雖然不多,但他們卻有着不輸任何人的勇氣,而樑嘯似乎就是他們的勇氣源泉。在樑嘯的率領下,他們敢於迎戰任何敵人。
他們比匈奴人還要可怕。
看到樑嘯,勇士們挺直了腰桿,用漢語大聲行禮。
“都尉!”
“都尉!”
樑嘯面帶微笑。抱拳四顧致意。“諸君辛苦。”
李當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遠遠的就拱手致意,面如春風。“都尉。”
樑嘯連忙翻身下馬,拉着李當戶的手。笑得合不攏嘴。“路上順利不?”
“順利,超乎想象的順利。”李當戶也非常興奮,把一路上的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聽說斬殺了匈奴的僮僕都尉,樑嘯大喜。這可是他從來沒敢奢望的,實在是個意外之喜。
“匈奴人張揚慣了,活該有此一劫。”
“是啊。偏偏朝廷那些人還畏胡如虎,固守和親之策,動不動就是祖宗之法,真是可笑。”
“哼!”樑嘯哼了一聲,不以爲然。他想了想。“但願將軍這次出擊能夠大獲成功,佔據河西走廊。河西是上好的養馬之地,對我軍的戰馬供應有莫大的好處。戰馬,可是國之大畜啊。”
“應該沒問題吧。”李當戶信心滿滿。休屠王部空虛,家父率領的又都是隴右健兒,以戰養戰,長驅直入,自當一擊而中。”
“但願如此。”樑嘯興奮不已。如果李廣這次出擊能夠立功,攻佔休屠王部,不僅解決了隴右的威脅,奪取了上好牧場,而且這是開疆拓土的大功,完全可能封侯。李廣難封,這次應該不難封了吧?
改變歷史,從改變李廣的命運開始。哈哈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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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嬸,大事不好了。”荼花兒衝進了後院,推開樑媌的門,氣喘吁吁的說道。
“怎麼了?”樑媌白了荼花兒一眼,吮着剛剛被針刺破的手指。“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李將軍入獄了。”
“李將軍,哪個李將軍?”
“李廣啊。”
樑媌一怔,猛的擡起頭。“他不是在隴右作戰麼,聽說還立了大功,封侯在即,怎麼入獄了?”
“我也不知道,我剛剛去市裡,聽人說的。”
樑媌大吃一驚,想了想,連忙派人把桓遠請來。桓遠聽了,也非常不安。樑嘯和李廣的關係太近,如果李廣入獄,樑嘯有可能受牽連。他不敢怠慢,立刻和鍾離期出了門。
他沒有去集市,而是去了右內史府,找到了鄭當時。鄭當時聽了之後,連連搖頭,一臉苦笑。“桓君,這件事,你還是別問的好。李廣不會有事,天子不會殺他,那些人也不會殺他,最多關他幾天就會放出來。”
“這是爲何?”桓遠說道:“李廣有功,爲何不賞反罪?”
鄭當時想了想,示意衛士閉門謝客。他和桓遠一樣,對這件事也比較關心,他的親信塗虎還和樑嘯在一起呢。如果樑嘯受到牽連,他也逃不脫干係。
“李廣的罪名是矯詔,私自募兵出戰,破壞和親。”鄭當時說道:“如今北邊告急,休屠王不僅奪回了故地,還頻頻入侵隴西,匈奴單于也大舉犯邊,禍及上郡,雁門、上谷、右北平一帶更是慘遭塗毒。這些都和李廣有關,你說,朝廷還能賞他嗎?”
“照這麼說,樑嘯豈不是也危險?”
“樑嘯好一些。”鄭當時苦笑道:“西域太遠,就算他那裡鬧得山崩地裂,傳到長安也沒了聲音。如今長安貴戚們對西域的印象只是寶石美玉葡萄酒,沒幾個人知道樑嘯。我只擔心樑嘯立了功,會迫不及待的回來求封,那下場可能就和李廣一樣了,也許……還會更慘一些。”
桓遠連連點頭。李廣不管怎麼說,畢竟是成名的名將,朝廷多少要顧忌一些。樑嘯算哪根蔥,殺了便殺了。他長嘆一聲:“這孩子,還是太急了些。”
“是啊,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英雄無敵,不如好女。”
——
衛青抱着兒子衛伉,坐在廊下發呆。小衛伉扭着小胳膊,用力掙扎了片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徵貳聞聲趕了出來,一看衛青,忍不住斥道:“仲卿,你在想什麼,孩子都尿了,你也不管。”
衛青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兒子的褲子已經滴滴嗒嗒,就連自己的腿都溼了一片。他連忙站了起來,雙手叉着小衛伉的腋下,舉得遠遠的。
“小心點,別把孩子嚇着。”徵貳嗔道,接過衛伉,進屋去了。
衛青正準備跟進去,門外傳來腳步聲,衛陶、徵側並肩走了進來。衛青連忙站住,還沒說話,衛陶就一臉不高興的說道:“阿兄,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還有心思在這兒抱孩子?”
“出了什麼事?”徵貳隔着門,大聲問道。
“李將軍入獄了。”徵側走進屋,看着徵貳給孩子換褲子,忍不住笑了一聲:“妹妹,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有這一天。”
“少廢話。”徵貳瞪了他一眼。“哪個李將軍,這麼關心?”
“還能是哪個李將軍,當然是李廣了。他在隴右立了戰功,斬首數千級,又擒獲了休屠閼氏、王子,所有人都以爲他會封侯,誰曾想,他被下獄了,要問他矯詔之罪。”
徵貳愣了一下。“李廣?他如果有罪,那我師兄豈不是也有罪?”
“誰說不是呢。”徵側無奈地搖搖頭。“這不,我們都沒底,又見不着天子,只好來找仲卿問問。仲卿,天子究竟是怎麼想的,他真打算要殺李將軍嗎?”
衛陶叫道:“原本還打算從軍立功,用性命搏個侯爵。現在李將軍立了這麼大功,卻要送了性命,誰還做那樣的傻事。仲卿,你說句話啊,天子究竟是怎麼想的?”
衛青苦笑道:“天子怎麼可能要殺李將軍?李將軍轉隴西太守,就是天子下的詔書,只是現在……唉,你們別問了,這件事太複雜,不是你們能問得了的。”
徵側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衛陶卻不依不饒的叫道:“仲卿,別的事,你可不管,這件事,你必須管。你可知道外面的遊俠兒怎麼說我衛家?他們都說,英雄無敵,不如好女。李將軍征戰一生,不得封侯,還不如生一個好女兒,送進宮去,到時候坐享富貴,封侯尚主,唾手可得。你聽聽,這不是說我衛家麼?”
衛青漲紅了臉,厲聲喝道:“你胡說什麼,這和我衛家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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