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錢錢錢錢的!你眼睛裡就剩下錢了!”段老爺子狠狠的唾了段明一口,眼神不滿的瞪了這倆兒子一眼。
“爹,我知道您老這是惦記我,爲我好呢,但是真不用了,家裡能忙活的過來,我也不覺得累啥的。”段正看了一眼段明,就道。
段老爺子嘆了一口氣,知道不說實話是不行了。
“老二啊,都到這個時候了,爹就不瞞着你了,家裡糧食今年收成不咋好,都沒有去年多,眼瞅着今年要張羅的事兒一件接着一件的,啥都得用膳,要是再沒人出去掙兩個錢啥的,家裡老的少的都要扎脖了。”段老爺子一把握住了段正的手,一張老臉羞的通紅。
這是段老爺子第一次把老宅這種窘迫的情況說的這麼明白,段雪猜測或許實際比段老爺子說的還要糟糕一些,可是段月嫁進去以後一分錢都沒有往回送嗎?哪怕就是再怎麼不受寵,也不至於一兩樣可以應急的東西都捎不回來吧?
“爺,幹活的事兒真是不用了,我們不敢勞動,別人我們管不了也沒法管,不過你和我奶要真是沒米下鍋了,別說我爹了,就是我們也不能幹看着不管,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段雪沉默了片刻,還是覺得這個口不能開。
不是差那一點工錢,實在是老宅這些人就像是賴皮纏一樣,這樣防着還不停的往上蹭,如果這一次他們妥協了,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段雪真是想想那個場面就覺得窒息。
當初以爲段月嫁進紀家了,她們家也給買了金戒指了,不說換來一輩子的安寧,一年半載的總是沒問題的吧?事實證明,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對,我小妹說的對,明天我和雷子就給我爺我奶送兩口袋糧食來!”段風立刻就說道。
“段雪,段風,你們這是不把我這個大伯放在眼裡了?你們是不是覺着我們現在這是求着你們辦事了?你們可別忘了!我女婿可是紀家的公子!段風和段雷以後能啥樣可就是我一句話的事!”段直眯着眼睛看着段雪,明明已經是強弩之末卻還要做出高高在上的尊貴姿態,看的人作嘔。
“爹,大哥,咱們回家吧。”段雪不欲爭吵,打定了主意不管這件事站起身就要離開。
“老二,家裡現在真的就是難在這了,爹這輩子也沒求過你啥事,你就幫幫忙吧,你還能看着你們兄弟餓死是咋的?”段老爺子叫住了段正,眼圈通紅,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這樣示弱的段老爺子落在段正的眼睛裡怕是比凌老太太的辱罵殺傷力強上十倍吧。
段雪看着已經邁不動步的段正,知道此時此刻怪不了他,爲人子女,哪怕知道自己的爹孃提出來的要求很過分,可是面對這樣悲苦的爹孃誰又能說出來拒絕的話呢。
屋子裡很安靜,段正和段老爺子就這麼互相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凌老太太也開始低低的哭了起來,段直一臉氣憤,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侮辱,而段明依舊是沒心沒肺的笑嘻嘻,不管是段老爺子放下身段的卑微還是凌老太太的悲切都沒有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心酸愧疚。
門外突然傳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屋子裡的僵局,段雷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一看屋子裡的狀況愣了一下,隨即就說道:“爹!你咋還沒回去呢?我娘說肚子不咋舒服呢!”
段老爺子回過了神,想着自己在孫子孫女面前算是把這張老臉給丟乾淨了,可是又無可奈何,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老二家這幾個孩子說啥都不能鬆口。
“先回去看看去吧,慧琴肚子裡的孩子比啥都重要,那是咱們老段家的種呢。”段老爺子長嘆一聲,悠悠的說道。
段正點點頭,帶着幾個孩子走了兩步,又忽然站住了腳,回過頭道:“爹,娘,明天我給你們送東西來。”
段老爺子一聽這話,眼圈又紅了,剛纔還愁眉苦臉的,這會子臉上就帶上了笑容:“好!好!”
段正和幾個孩子剛剛出去,凌老太太就爆發出了一陣淒厲的哀嚎,但是並沒有和往常一樣指天畫地的咒罵,只是哭的聲音比每一次都大。
“爹,這咋整?我看我二哥那個意思是不想管咱們了?”段明湊在段老爺子跟前,憂心忡忡的問道。
哪怕不給五十文給個四十文三十文的不是也中嗎?他可是聽說段正家蓋房子,那伙食都老好了,隔三差五的就有肉!這在這個家裡,多長時間都見不到一次油星,這日子可咋過!
“爹,你跟老二說說,我現在這個身份我說過去幫他,那我不是爲了他好?傳出去,十里八村的不都得說我這個當大哥的仁義?”段直坐在炕上,一邊說話一邊比比劃劃的:“到時候等陽子再有個一定,他段老二是個啥!”
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感覺。
“你們先出去吧,明天老二來的時候我自己跟他說,你們願意來聽就聽,聽不了就在炕上挺屍,別一天天的啥也不知道,就知道胡咧咧!”段老爺子有心想要教訓教訓這兩個兒子,可是也不知道是今天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次數太多,讓他有點力不從心還是有着別的原因,最後段老爺子只是把這兩個人攆了出去,別的啥也沒說。
屋子裡此刻就只剩下段老爺子凌老太太還有一直一聲不吭低着頭不知道想啥的段花,一截小小的蠟燭放在炕桌上,讓段老爺子的臉看起來更加的蠟黃病態,凌老太太腫着眼睛正在擦眼淚,一擡頭就嚇了一跳:“老頭子,你這是咋的了?你可別嚇唬我啊!”
段老爺子直勾勾的看着蠟燭上跳躍的小火苗,聲音有點恍惚:“你說當初是不是就不該讓老二家分出去,要是一碗水端平了,咱們家現在是不是也起來了?”
當初段正一家分出去分的不光彩,一提起這件事凌老太太就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