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堂堂魔王與她的親衛“黑騎士”怎麼可能是會隨隨便便就被人成功跟梢?
他們甚至沒有花多少功夫就甩掉了那些不入流的跟蹤者。然而,時桑並沒有停下腳步。
她領着修斯徑直走進了一條小路,在四通八達又陰暗無人的岔道巷子中轉來轉去。
這期間,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時桑一直保持着沉默,就這樣一直在陰暗無人的小巷子中穿行着,直到周圍徹底變得僻靜無人煙。
其實她感覺得到,身後跟着的修斯時不時會不安的看她幾眼,就像一隻犯了錯的大狗。
他默默跟着她,不安又不知所措,可是她依然裝作毫無覺察的樣子,繼續往前走着,任由周圍變得荒無人煙。
在這樣的沉默中,反而是系統先開了口。
“阿桑,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有嗎?你的錯覺吧?”時桑面無表情,隨口簡單的回答道。
“我們都搭檔這麼久了,怎麼可能感覺錯!都這麼半天了你居然一句話都沒吐槽,沉默這麼久,這可一點不像你。而且我覺得修斯也感覺到了,他一直在偷偷瞄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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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桑也反應了過來,心底微微一沉,趕緊懊惱的閉上嘴不再多話。
時桑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是有些失控了:在剛剛看見修斯施展那一首陌生卻漂亮的劍術的時候,她是真的感覺那個一直安靜跟隨着自己、忠誠陪伴着自己的修斯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原本泰倫王國的天才劍士。
這讓她當時產生了極度恐懼和悲傷的感覺,所以纔會忍不住喊出了聲。可是當修斯回來,像個犯錯的大狗一般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之後,她又忍不住開始生氣。儘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
——是啊,這本就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啊!修斯的使命就是殺掉魔王,如果修斯真的已經開始想起什麼,那也是他開始走向自己的使命的預兆。
他並沒有做錯什麼,自己應該高興纔對,爲什麼會因爲這種可能性而產生猜忌和憤怒呢?
時桑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修斯應該已經想起了什麼了。”
“啊?”系統有些意外,這次它的反應倒不像以前一樣遲鈍,“是因爲剛纔修斯用的那套劍術嗎?”
時桑點了點頭:“是啊。修斯的能力我們兩個應該都清楚,他向來是個相當可靠的角色,怎麼會忽然犯這種低級錯誤?”
“難道你覺得修斯是故意這麼做的?”
“有兩種可能性。一是他想起了什麼,沉浸在其中,所以纔會有些失控。還有一種,就是他早就想起了什麼,有意高調行事,以引起旁人的注意和警惕。”
“啊這……修斯不是這種人吧?”
時桑沉默。
其實她也知道,修斯很顯然只是因爲看到了冒險者協會的劍靶,這種他以前應該非常熟悉的東西,所以想起了些什麼,因而沒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道,而並非有意搞事想破壞她的計劃。
可是她還是賭氣一般,把這種自己明明清楚是毫無根據的懷疑說出了口。
——難道是自己扮演魔王扮演魔王太久了,連思維也跟着變得多疑偏激了嗎?雖然她清楚,自己在扮演“美瑞蒂亞”時應當那麼做,可是本能反應和扮演還是不同的。
見系統沉默,時桑終於開口。
“對不起,我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修斯應該確實不是有意的。不過這確實是我們計劃中的一環,我們確實應該繼續這樣下去。”
時桑繼續道:“但無論如何,身爲‘美瑞蒂亞’,都應該會對此做出警告吧?以她的多疑謹慎,肯定會對做出多餘事情的下屬警告和懲罰……”
她說着說着,漸漸說不下去了,沉默下去。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難受些什麼了。一直以來,修斯就彷彿一隻安靜的大狗一直忠誠的追隨在她身邊,不顧一切的陪伴着她保護着她。
可是等她漸漸習慣這點,並開始依賴他的時候,他卻漸漸想起來,自己的身邊並不是他本來的家,他擁有着他自己的家。
而她,也必須親手送他離開,甚至必須去扮演一個惡人,等着他某一天回來殺自己。
這實在是一個困難的任務,至少對時桑而言更是如此。她從小無依無靠,必須扮演魔王“美瑞蒂亞”之後,身邊更是衆叛親離,只剩下了修斯一個人。
美瑞蒂亞身爲魔王,卻是一個如此孤獨的人,被至親的哥哥所陷害,與曾經的戀人決裂。所有人害怕她、畏懼她、崇拜她、追隨她,卻並沒有任何人陪着她,除了修斯。所以她纔會這樣信任依賴修斯吧?
……可是在被修斯親手殺死時,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至少時桑現在的感覺是如此的難受,儘管她只是一個任務的執行者,卻依然感覺如此難受。
系統:“……”
系統:“……說、說得有道理呢!那你具體打算怎麼做呢?”
它的問題提醒了時桑,時桑終於回過神,猛地停下了腳步。她擺出美瑞蒂亞那種冷漠傲慢的表情,將冷冷的視線瞥向修斯。
修斯也立刻停下了腳步,右手握拳置於左胸,單膝跪下行禮請罪。
“抱歉,陛下,我似乎搞砸了。”
時桑也已經調整好狀態,冷冷開口。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嗎?”
修斯低下頭,沉默。
“你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差點讓我們從一開始就暴露。”
“抱歉,陛下,是我的失誤,我願意接受懲罰。”
他並沒有爲自己辯白,也沒有解釋些什麼,只是深深低下了頭,再度道歉。
可是他做錯了什麼呢?他其實什麼都沒做錯,他只是想起了本就該屬於他的記憶,而這一切還是她自己安排好的。
時桑只能沉默。
她知道自己應當按照計劃中的一樣,維持美瑞蒂亞冷血無情的人設,嚴厲的斥責他甚至懲罰他,讓他意識到,繼續追隨美瑞蒂亞不會有好結果,從而自己離開。
可是她實在是開不了那個口,她只能保持着冷酷傲慢不近人情的姿態。
“算了,下不爲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