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桑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那位態度奇怪的圖留斯身上停留太久。
一來是因爲她確實不知道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二來則是因爲對方顯然並不是關鍵人物,不需要投注太多的注意力。
在時桑後方,修斯回身上了一趟馬車。再出現時,他手上已經抱了只正在打盹的毛絨絨的小黑狗。
修斯彷彿並沒有覺察到,他一身漆黑凜然、籠罩全身的鎧甲,令人望而生畏,手上卻抱着一隻小黑狗,給了旁人多大的違和感。
他在各種古怪詫異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走回到她身邊。
時桑從他手裡將依然睡得昏天黑地的小黑狗接了過來,無視掉那些忽然變得更加古怪了的目光,輕輕撫摸着它頭頂的絨毛,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其實她知道,克瑞斯蒂安把她調離魔域,肯定是打算有大動作爲了不讓看守地獄牢最後一層的地獄犬刻耳柏洛斯被他們傷害,她可是連它都帶在身邊了呢!
“到底是誰會傷害誰啊!”
系統又跳了出來:“你也太偏心了吧?完全不考慮事物的基本法。”
地獄犬那麼兇殘可怕的生物,是會被一般人傷害的嗎?好歹也是起碼幾百個人才推得倒的頂級BOSS,它不去傷害別人就不錯了!
時桑無視了它,將毛絨絨的小黑狗輕輕抱進懷裡。
小黑狗依然在睡着,似乎是處在光明領域讓它不太舒服,發出了幾聲細小的嗚咽。它無意識的往她懷裡蹭了蹭,這讓時桑更加開心,抱着它輕輕搖了搖,心不在焉回答。
“小黑多可愛啊,你看它這麼小,怎麼可能去傷害別人呢?”
系統:“呵呵,真香。”
你還記得你當初多嫌棄它嗎,可恥的宿主。
時桑:“閉嘴。”
一旁的克瑞斯蒂安國王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隻小黑狗看,似乎是覺察到了些什麼端倪,卻又並沒有說破。
時桑也不知道小地獄犬是怎麼把自己另外的兩顆小腦袋藏起來的,連她這位魔王都發現不了破綻。
此刻的它看上去就和一隻普通的黑色小奶狗一樣。只是一進入光明結界所覆蓋的領域範圍之後,就顯得格外懨懨欲睡。
它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在打瞌睡,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光明結界對黑暗生物的排斥的原因。
抱着小小的地獄犬暖融融的小身體好好的擼了一遍毛團之後,時桑覺得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治癒,也有心情繼續思考別的問題了。
暗噬法陣被設置在魔王殿的穹頂之上,又被各種結界隱藏着,與莫薩爾魔王殿的黑暗魔力連接在一起。
克瑞斯蒂安國王居然如此迅速的就發現了暗噬法陣的存在,這讓時桑煞費苦心的提醒暗示霍爾·金士頓關於“暗噬法陣”的消息、想讓他將消息報告給聯盟的事成了無用功。
但是時桑相信,他們並不會放棄拯救這麼一位重要的大魔導師,這正是時桑帶走了刻耳柏洛斯的原因,害怕它被傷害。
儘管時桑並不知道克瑞斯蒂安到底打算用什麼樣的辦法去封印暗噬法陣,但她相信,對方一定有了相應的計劃和打算了。
而作爲“魔王美瑞蒂亞”,時桑現在最恰當的處理方式還是如他們所願的離開莫薩爾魔王殿,不窺伺、不打聽、不過問。等待一切的結果就好。
——不得不承認,克瑞斯蒂安的能力比她想象中還要可靠得多。
在“魔王”忽然闖入聯盟會議中,以所有人性命做威脅逼迫聯盟放棄討伐計劃,並順利讓本來萬衆一心的聯盟因爲畏懼魔王的可怕而分裂主戰和主和兩種不同的立場之後,克瑞斯蒂安已經處在了絕對的劣勢中。
但他作爲聯盟的領袖,並沒有不顧一切的堅持討伐魔域,而是順水推舟接受了魔王的和平要求,儘管他清楚這種和平並不可靠,但他還是選擇了接受和談,並敏銳的判斷出了魔域另有所圖的事實。
之後聯盟與魔域的使者娜桑霍爾開始了長久的談判,卻對於重要的談判內容一直處於放任其自由發展的態度,只在談判的關鍵節點強勢介入,並一擊致命,逼得時桑不得不親自出面。
這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佔據着優勢的強大魔王憑什麼答應這麼個對自己頗爲不利的要求?
可是克瑞斯蒂安還是提出了這個要求,這說明了一件事,克瑞斯蒂安從一開始就判斷出,魔王會提出要和談的要求,是因爲時桑有暫時不能與聯盟開戰的原因。他已經發現了暗噬法陣的秘密。
也許是時桑表現得太急迫了,她在艾薩菲爾時的表現和立場暴露了她的境況,而克瑞斯蒂安敏銳的覺察到了這點——魔王暫時還不想與聯盟發生衝突。
正是基於這個原因,他才能夠逼得時桑親自出面,來到修格爾訂立誓約。在他提出誓約儀式的要求之時,魔域聯盟之間的主動和被動關係就已經對調了。
時桑甚至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麼辦法弄清楚了暗噬法陣的秘密,這足以說明一些問題。
聯盟首座克瑞斯蒂安,是個絕對可怕的對手,他有着強大的洞察力和敏銳的判斷力,佈局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卻讓人根本避無可避。幸虧他是個好人,不然,這個世界可以被他攪得天翻地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時桑眼中聰明到可怕的對手,卻依然栽在了前代魔王希澤爾的陰謀裡。
他最終沒有能實現他的諾言,在那場陷阱風波中保護好當初絕望求助的美瑞蒂亞,反而親手將她推入了最絕望的深淵。
——在當時的美瑞蒂亞,該是多麼的絕望和怨恨呢?
時桑感受着那從見到克瑞斯蒂安第一眼開始就不住的從美瑞蒂亞那早已不復存在的心臟部位傳來的隱約的幻痛,忽然暗暗嘆了口氣。
克瑞斯蒂安是聯盟的領袖、光明的代言人。他一直站在光暗交鋒的戰線最前端,拔劍保護着身後的所有普通人。即使是如今他所劍指的方向,站着的是他曾經的戀人美瑞蒂亞,他也從未動搖過。
儘管系統報告說克瑞斯蒂安對美瑞蒂亞是滿好感度,但是時桑絕不會像系統一樣,簡單的將這個滿分的數值詮釋爲“愛”。她想起夢境裡那個真心實意在求助的美瑞蒂亞,心底充滿嘆息。
想起之前夢境裡那聲痛斥着“謊言”的絕望冰冷的聲音,時桑還是替美瑞蒂亞感到了一絲惋惜。這兩個人一個是光明之子,一個卻是黑暗之女,他們本就該是永遠立場對立的兩個人,爲什麼會相愛成爲戀人呢?
——說到底,還是這兩個人本就不該產生任何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