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喝了一口涼茶,緩解着心火上升帶來的口乾舌燥,又道:“禮部門前的事,就算是安樂平告訴你的。可是今天的事呢?你怎麼消息這麼靈通。”
安寧公主俏皮的一笑,道:“你猜呢!”
李修仿若無意般的說道:“趙公公出宮打理太白樓,應當是你的想法吧。”
趙公公這個人李修只在閒談中聽柳夫子說起過,被他無意中記在心裡,纔將太白樓的趙公公和曾經的內侍省大太監聯繫到一起。
總體來說,趙公公是個幸運的悲劇人物。曾經和高傑一起侍奉未登龍椅的弘泰皇帝。弘泰皇帝登上龍椅時,最親信的內侍不是高傑,而是趙公公。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弘泰皇帝高居金鑾之上,內侍省大太監的位置理所當然的落在趙公公頭上。
可是,後來皇宮內發生了一件窺探宮禁的大事,一切線索都歸結到趙公公頭上。趙公公失寵,高傑順理成章的坐穩了內侍省大太監的寶座。
有人說過,天下最黑暗的地方莫過於皇宮大內。有謠言說,趙公公是被高傑陷害的。真假猶未可知,但高傑上位以後,明裡暗裡不斷針對打壓趙公公卻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
沒鞭的老虎落在平陽,一樣會被惡狗欺凌。趙公公那段時間過的很是悽苦。
很多人都以爲趙公公會喪命在高傑險惡的手段之下,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趙公公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曾經這些都是李修從柳夫子口中聽到的“閒言”;如今,李修在太白樓中認出趙公公,緊接着安寧公主出錢在眼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其中的玄妙。
安寧公主沒有否認,笑着點頭。李修心中疑竇再生。
趙公公從大家注意中消失的時候,安寧公主應該還在襁褓之中。那個時候她應當還是平凊侯侯的孫女,弘泰皇帝和安皇后還沒有認下這個義女,安寧公主這個尊榮的稱號還沒封在她的頭上。
一個襁褓中的小女孩怎麼會和弘泰皇帝身邊的太監關聯上呢?
“別胡思亂想了。”安寧公主笑了笑,說道:“當年趙公公失勢,是母后將他安置在侯府,保全了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感恩,才幫我打理太白樓的聲音。”
李修微微挑眉,道:“這麼說,太白樓還真是你名下的產業了?”
安寧公主剜了李修一眼,道:“還說呢,你砸爛了太白樓這筆賬這麼算?”
李修笑了笑,所問非所答的道:“還真沒看出來,你名下的產業不少啊,十足富婆一個。”
安寧公主瞪了一眼,道:“那也不夠你敗家的。在江州府奪取我的李家酒坊,來長安就砸了太白樓。我看你是成心和我過不去。”
“哈哈。”李修大笑道:“什麼叫冤家路窄,我們這就是。要不把你名下產業都告訴我,以後我也好小心點。”
“纔不呢!”安寧公主嬌嗔道:“告訴你,好讓你圖謀我的產業嗎?”
李修笑而不語,最少來說,現在他心裡知道了太白樓是安寧公
主的產業。而且長安城外也有個李家酒坊,也有九成能確定是安寧公主的產業。
安寧公主礙於朝臣的反對,沒有正兒八經的得到封號,但是弘泰皇帝和安皇后這對大唐最尊貴的夫妻也算是煞費苦心,爲安寧公主明裡暗裡的安排了不少產業。
“咚……!咚,咚。”一慢兩快三聲梆子響,在寂靜的小院中如同驚雷。
安寧公主如同受驚的小兔子般,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嚷嚷道:“完了,完了。該死的,忘記時間了。我和母后說出宮片刻就回去的。”
安寧公主還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夜晚和單身男人會面已經有些不合禮數了,耽擱的太晚,就更說不清楚了。
李修急忙起身送別安寧公主,不斷的囑咐着她別慌。結果換來安寧公主的白眼,以及若干囉嗦的叮囑。叮囑他千萬不要魯莽從事。百年豪族的韋家,不是李修單憑一腔熱血就能應對的。
站在門前,目視着安寧公主的鑾駕漸行漸遠,李修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有情之人相處起來,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持續下去,半夜和嬌媚傾城的美女相處下去,不僅是享受,也同樣是種煎熬。
李修知道,他和安寧公主之間的相處很多人都不看好。就像孫氏曾經說過的那句,鎮國公府有着北疆大營爲底蘊,有着安國公在長安爲幫襯,勢力已經夠龐大了。烈火烹油之勢已經承受不起弘泰皇帝膝下唯一的義女安寧公主下嫁了。
或許安寧公主嫁給李修的那一天,就是鎮國公沈家走向衰敗的開始。
這點李修心中十分清楚,可是感情這種事,很難以人們意念爲轉移的。更何況沈家對待李修的態度和過往,讓李修完全沒有爲沈家捨棄終身的想法。
當然,這樣的念頭只能在心裡想想,不能和任何人明說。在大唐這個家國天下。家排在國之前的社會意識中,這種念頭一旦訴之於口,恐怕比造反更讓人鄙視。
順其自然吧!
李修在心裡長嘆,輕輕關上院門。天知曉,那爲老管家這個時候跑到哪裡去了。
從院門回到臥房,需要走過一道角門。
神情略微有些恍惚的李修剛剛推開角門,一個龐大的身影突然的出現在眼前,平舉的手在半空,看樣子正要推門。
三更半夜的,李修被嚇了一跳,長出一口氣定下心神,皺眉問道:“石頭,你要去哪?”
許石頭有些慌亂的放下手,大手來回擺動嗎,似乎不知道放在那裡纔好。
“我問你,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跑出來幹什麼?”
“我……,我上茅房。”許石頭慌亂的摸了摸後腰,連連點頭,道:“對,我要上茅房。”
“上茅房?”李修仔細打量許石頭,一身箭袖短打穿得整整齊齊,還不斷的摸着後腰。總讓李修感覺那裡有些不太對頭。
“上茅房你跑前院來幹什麼?難道後院沒有嗎?”
“我……,我……。這是前院嗎?”許石頭磕磕巴
巴的,遊移的目光四下張望,“這是前院。我怎麼來前院了?哦,對了,應該是我睡迷糊了。”
許石頭的解釋不太合情理,慌里慌張的,不時摸向後腰。李修皺眉問道:“你慌什麼?還有,身後有什麼?”
“沒什麼啊?真的沒什麼。”
許石頭瞪大了眼睛,在李修身前轉了一個圈,道:“就是後腰有些癢癢,總想撓撓。”
“修哥兒,很晚了。趕緊回去睡吧。我也回去睡覺。”
許石頭開始拉扯着李修往回走。身強力壯的許石頭幾乎是抱着李修在走路。
“放我下來。”李修惱火的低聲呵斥,卻不太好用。許石頭憨笑着將李修送回房間,又仔細的幫他關上房門。
“這個石頭啊。”李修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脫去衣衫,躺在了穿上。
一天下來,發生了很多事。
先是陳承花三萬緡買來一張不知真假的會試考題,而後在太白樓又是一番費心費力的打鬥,最後又是和安寧公主相談半夜,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湊到一起了。一時之間,李修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修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心緒猛然間翻騰不休,鬼使神差的起身推開了房門。
朦朧中,院子內一個黑影做賊一樣的鬼鬼祟祟的貼着牆根溜向後院。
李修猛然間驚醒,順手抄起倚着牆角的門閂,壓着聲音的悶喝一聲,“是誰?出來。”
黑影聽言站住了腳步,道:“修哥兒,別慌,是我。”
“石頭?”李修反問
。
黑影緩緩起身,在夜色中露着憨笑的大臉出現在李修面前,正是許石頭。
“不睡覺,怎麼又跑出來了?”李修皺眉問道。一天晚上,被許石頭這個憨貨嚇到兩次了。
許石頭微微退後兩步,將自己隱藏在屋檐的陰影中,道:“不是上茅房了嗎?”
“剛纔上茅房,現在還上茅房?”
許石頭捧着肚子,將身體再次縮了縮,道:“是啊。大概是白天吃壞了肚子。”
李修感覺有些不對,道:“你過來,我看看。”
許石頭哀聲道:“修哥兒,你快睡去吧。要看,明天再看。”
“不行,你給我過來。”李修說着,向許石頭走去。“
許石頭急忙後退,道:“別過來,千萬別過來。我……,我剛剛沒忍住,褲子裡……。”
“啊……!”李修愣了一下,笑了起來。他從未想過憨厚的許石頭會騙他,搖搖頭,道:“好,我不過去了。免得你害臊。趕緊回房換衣服吧。”
李修搖頭笑着,看着許石頭狼狽的消失在夜幕中。重新回到房間,躺在牀上。
李修心裡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有些不太妙。這一覺,睡的迷迷糊糊,天剛矇矇亮,坊正坊丁還沒打開坊門,李修就帶着紅彤彤的眼睛起牀了。
在書房鋪開筆墨,期望能夠雪白的紙和漆黑的墨能幫助他穩定心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