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王一凡的睡眠不太好,因爲王栓的直言進諫,讓他知道了王家軍自從進了北京城後的種種劣行,而他又聽了李巖和牛金星關於滿清和吳三桂可能聯手入關的軍情,之前的興奮快樂心情頓時冷卻了大半,只等着唐通帶回來招降的消息。
早上按照慣例拜天之後,王一凡剛剛在武英殿裡坐下,就見王守義匆匆來報,說是唐通已經回來了,他現在正在通州留宿,不日就可到宮內來覲見。
王一凡忙問:“這次他們回來,那個吳三桂可曾派來使節和門一起?”
王守義搖了搖頭:“好像沒有,之和帶去的隨從人員一起回來,不過唐通說陳圓圓已經送還給吳三桂了,好像吳三桂已經同意投降,現在正和上下官員一起協商,務求上下一心,免留後患,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派使臣將降表送來京城。”
王一凡欣慰地笑了笑,但轉念一想,這恐怕是吳三桂的緩兵之計,他立刻對王守義問:“守義,咱們父子倆這些年患難與共,戎馬倥傯,朕聽說你儼然是一員出色的名將,你放心,朕絕不會忘記你之前立下的汗馬功勞。”
王守義忙拜付在地,真誠地說:“兒臣庸碌無能,竊據世子之列,實在敢受父王如此誇獎。”
王一凡讓他坐在自己身旁,繼續問:“依你看,這個吳三桂真的回來投降麼?”
王守義皺了皺眉,回答道:“根據細作送來的各種情報分析,這個吳三桂恐怕不會投降。近一段時間他據守在山海關一帶,等候滿清的動靜,聽說瀋陽城裡聚集了滿清的大批人馬,準備南犯,吳三桂的將士聽說滿清韃子準備出關,無不喜形於色。”
王一凡繼續問道:“那這麼說,吳三桂是打算要投降滿清了。”
王守義思索了一下,回答道:“那倒也不一定,吳三桂現在首鼠兩端,他知道自己已是咱們和滿清之間一塊重要的籌碼,有待價而沽的架勢。他估計是想守住山海關,讓滿清韃子兵和咱們王家軍在北京殺得兩敗俱傷,然後乘機從中取利,恢復大明江山。”
王一凡冷笑道:“他這個算盤倒打得挺精,但恐怕兩方都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王守義繼續說道:“山海關衛城的東門,在萬曆年間修了一座東羅城,而在去年又在西門修了一座西羅城,近來吳三桂命人日夜趕修,還多修築了幾座炮臺,並在上面設置了紅衣大炮,並將之前派去勤王的兵馬駐紮在西羅城裡,看起來是打算和咱們一戰了。”
王一凡知道這次同吳三桂的戰爭不可避免,他期望能在滿清韃子兵南犯前動手,先打敗吳三桂,並佔據山海關一帶的有利地形,好使的韃子兵不能長驅直入,直搗京畿。
他思考了一下,又問道:“吳三桂的人馬到底是多少?之前的情報都不確切,你這次探查明白了麼?”
王守義忙道:“根據細作探報,吳三桂手下的軍民共有二十萬不到,虛稱五十萬,父王也知道,關外地廣人稀,更何況那裡的人大都不願背井離鄉,吳三桂哪裡有五十萬軍民可帶?若真有五十萬遼民,要用多少房屋,得分多少耕地?還有一應的物資輜重,更是驚人。所以,吳三桂之前純粹是虛張聲勢,總軍民不會超過二十萬。”
王一凡連連點頭,在心中暗暗稱讚王守義的心思細密,他原本擔心吳三桂人馬衆多,不好對付,現在纔算放下心來。
他端起一旁的茶杯,品了一口香茗,就隨口問道:“吳三桂既然是打算忠於前明,不肯投降,就該立刻爲崇禎敵後發喪,痛哭誓師,前來征討,並且廣發檄於天下才是。”
王守義忙答道:“這是吳三桂的緩兵之計,目前他還在等待時機。一方面是觀察滿清的動靜,另一方面則是看京畿一帶的情勢如何,好相機而動。他在京畿一帶派遣了不少奸細,不斷將這裡的情報帶回去,因此他打算與咱們爲敵。兒臣以爲,就算是滿清不幫他出兵南犯,他也一定會主動起兵討伐,並且號召河南、山西、山東一帶的遺老遺少遙相呼應。其實他這個想法,滿清韃子也清楚得很,那個多爾袞是何等奸詐的小人,他其實也在等吳三桂主動出手,好從中渾水摸魚,兒臣看現在咱們絕不可大意,得及早準備爲好。”
王一凡昨天聽了李巖和牛金星的稟報,對當前的局勢已經有了一個認識,現在又聽王守義細細解釋,他的心裡就更有數了。
王一凡繼續問:“若是咱們圍攻山海關,以你的估計,他的軍糧可以維持多久?”
王守義暗暗盤算了一下,回答道:“據兒臣探知,吳三桂原指望從朝廷供應糧餉,但現在這已不可能實現了。但他從寧遠帶來的軍糧,還可以支持半年。自從鬆錦之戰後,崇禎爲了要死守關外,派人將軍糧從登萊下海,用大船運到覺華島。吳三桂這次放棄寧遠,入關勤王,覺華島上的糧食都用海船運了回來。”
王一凡又問:“那現在他的糧船在哪裡?”
王守義趕緊答道:“根據探查,那上千艘海船都暫時停泊在姜女廟附近的海邊,那裡距離山海關東大約有十里,相傳是孟姜女哭長城的遺蹟,後人立廟祭祀,就成爲姜女廟了。”
王一凡接着問:“那你可曾探查出來,姜女廟那裡可有重兵駐守。”
王守義搖了搖頭,王一凡立刻想到,若是在大戰開啓之前,能派出一支奇兵將吳三桂囤在姜女廟的軍糧先行焚燬,定能讓吳三桂不戰自敗,這個人選恐怕非面前的王守義莫屬。
想到這裡,他轉而又問道:“守義,現在吳三桂手下的關寧兵士氣如何?”
王守義回答到:“根據探子的回報,吳三桂的將士因爲聽說咱們王家軍百戰百勝的威勢,而一籌莫展,但自從得知滿清韃子有意相助的消息後,近幾天又變得士氣旺盛起來,他們日日操練,夜夜準備,想要同咱們決一死戰。”
王一凡嘆了口氣,說:“這些烏合之衆尚且知道同仇敵愾,想我王家軍自從進入北京城以後,就只顧享樂放縱,人人都以爲拿下了京城就是萬事大吉了。真是讓朕擔憂不已啊。”
王守義見王一凡的黯然之色,忙道:“啓稟父王,王栓之前冒死勸諫的事情兒臣也聽說了。咱們王家軍自從入了北京城之後,的確是軍紀敗壞,但還有一件大事,比這個更加嚴重!”
王一凡忙問:“還有什麼事情,你只管說來。”
王守義接着說:“陛下,大軍自進北京後,戚將軍就抓了幾百個官吏和皇親國戚,以酷刑逼迫他們助餉,聽說已經活活整死了許多人了。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吳三桂也是看到了這個情形,纔不敢投降了,山海關的官紳也看到這個情況,下決定幫助吳三桂騎兵反抗,他們說自古以來奪取天下的,從沒像今天這樣胡搞亂搞的。說陛下雖然奪得了大半個天下,但終究是個流寇,頂多也就是黃巢一類的人物,不是開基立業之君,不可能長久!”
王一凡臉色猛地一邊,他抓起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下,砸個粉碎,過了一會,才嘆氣到:“這件事情我的確沒想這麼多。畢竟咱們現在的兵馬多了,糧餉也就成了問題,而過去咱們打天下時用的辦法,也無非是累死的法子。沒想到這次戚無傷做得過火了,令得京畿內外的百姓和咱們離心離德,現在即便是想改,恐怕也晚了。”
王守義見王一凡扼腕嘆息的樣子,猛地抱拳道:“還請父王不要擔憂,雖然現在情況緊迫,但只要有兒臣在,就一定能挫敗吳三桂和滿清韃子的陰謀!”
王一凡點了點頭,心裡暗想這個燒燬軍糧的計策還要和二位丞相仔細商議,因此便對王守義說:“好了,你先退下去吧,朕不久以後還有個重要任務給你。”
王守義忙磕頭退了出去,王一凡想到眼前紛繁錯亂的種種事情,不由得覺得頭痛不止。
而在山海關一帶,卻也另一種大戰將臨的沉悶感覺。
自從吳三桂率領關外的人馬和民衆入關之後,他一直都覺得前途茫茫。
而那些拋家舍業離開關外的百姓,也因爲此刻天氣寒冷而苦不堪言,對吳三桂的抱怨也越來越多。
之前王家軍進攻北京城,若是吳三桂挑選出一支五萬人的輕騎兵赴京勤王,恐怕急行軍一天就可到達,但他因爲聽說王家軍人多勢衆而且銳不可當,因此故意推辭不肯進軍,不斷派出人去京畿一帶打探消息,以爲後計。
對於自己眼下的實力,吳三桂心裡很清楚,想要靠這些人馬阻擋王一凡的大軍,那隻能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而自從他率軍入關的時候,滿清的韃子兵沒有乘機來犯,彷彿也和他有了一些默契,吳三桂聽說新掌權的多爾袞已經扶立皇太極的幼子爲君,安穩住了滿清內部,並且對關內一直虎視眈眈。
也正因爲此,他更不願貿然向北京城挺進,寧可犧牲崇禎帝,也不願意拿這最後一批人馬去孤注一擲。
而不久,他就知道了北京陷落和崇禎帝上吊自盡的消息,更聽說居庸關的唐通也投降了王一凡,心裡更加急切起來。
他立刻召開軍事會議商量對策,在會議上,吳三桂淚流滿面地痛苦說道:“現在北京城已經失陷,咱們再去勤王也是爲時晚矣。現在咱們進退兩難,到底該如何是好?”
一個總兵官抱拳道:“現在國破家亡,吳將軍就是有心報國,也無處盡忠了,眼下我看最要緊的,是如何保全我們這二十萬軍民的性命。”
吳三桂點了點頭,淚如泉涌地哽咽起來,等宣泄了一陣心中的亡國之痛後,他擡起頭說:“本將奉旨勤王,恨不得立刻趕到京城和王賊決戰。可是,時不我待啊。現在敵衆我寡,不退兵的話自然不行。但就算是退到山海關,料想王賊也會派兵前來追擊,我們根本守不住這個孤城,那該如何是好?”
衆人聽了吳三桂的話,不覺跟着一起點頭,卻聽吳三桂繼續說道:“現在吾皇已經駕崩,可太子聽說還尚存人間,如今大半個天下都在王賊之手,若是咱們起兵替先皇討伐王一凡,併發檄文號召山西、山東一帶的豪傑起兵勤王,定能立不世之功,流芳百世。”
衆人聽了這些話,心裡稍微覺得振奮起來,但一個總兵官卻問:“聽說吳將軍的父母妻妾還在京城,咱們若是起兵,對他們恐怕是非常不利啊!”
吳三桂長嘆一聲:“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國破則家亡,爲了替先君報仇雪恨,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衆將也跟着嘆息起來,大家商議着先推舉失蹤的太子爲帝,然後立刻爲崇禎帝發喪,並傳檄天下,號召遠近的豪傑起兵爲先帝復仇。
但吳三桂沒有同意這個建議,他早知道太子必然落在王一凡之手,憑他手中這點兵力和號召力,是無法和王一凡對抗的。
也有人主張立刻退兵山海關,免得被王一凡派兵在野外決戰,吳三桂也沒有做聲,他知道王一凡佔據京城之後,諸事繁瑣,暫時還抽不出力量來攻擊他。
還有些人心裡存着投靠滿清的想法,卻不敢說出來,畢竟若是藉助韃子兵復國,無異於與虎謀皮,到時候好名聲沒留下,卻反而留下引狼入室的漢奸之名就不好了。
吳三桂沉吟一陣,就命令大軍在原地停留,派出許多細作潛入京畿和瀋陽,打探起兩地的動靜和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