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的闌尾炎手術十分成功,術後恢復也相當順利。
而劉成勳,也因爲市長的手術再次火了一把,因爲從那之後,病號們再私下討論劉成勳時,經常冠以“給市長手術的醫生”,彷彿這個名號,比“教授”還要響亮---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市長的手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是呂洋完成的。
那些在劉成勳管轄之下的病人,更是感覺自己幸運無比了,彷彿只要劉成勳給自己主刀做了手術,自己就瞬間變成可以跟市長享受同樣待遇的人了。
“唉,你們聽說了沒有?原來在這長鬆醫院裡面啊,手術做地最好的,就是劉成勳劉教授呢,連市長的手術,都是他給做的呢……我們家孩子這次可真幸運啊。”
同病房之間的議論,很快傳到了高美圓的耳朵裡,再三考慮之後,他決定今晚和老公好好商量一下。
高美圓的女兒叫龐薇薇,16歲,高一學生。
就在三天之前,龐薇薇在學校體檢時,被發現甲狀腺上有多個結節,後來到長鬆醫院一確診,原來是甲狀腺**狀癌,必須手術治療。
當時接診龐薇薇的,是田萍組的醫生陳欣,所以順理成章,龐薇薇被收入田萍組內,她的手術,也將由田萍負責主刀。
龐薇薇的父親叫龐亦,是濱海市水產局的副局長,人脈也算比較廣。在龐薇薇入院之前,他早已託人打聽明白,田萍雖然是長鬆普外科裡唯一的一個女醫生,但是經驗豐富,手法純熟,對於這種常見的甲狀腺手術,完全可以輕鬆搞定。所以,龐亦和妻子高美圓一番商量之後,便決定不額外找人了,女兒的手術就由田萍來做。
奈何,這高美圓卻是個極易動搖的女人,就在女兒既定手術日期的前一天晚上,她聽說了長鬆醫院裡甲狀腺手術做的最好原來是劉成勳,當下竟產生了一個臨時更換主刀醫生的想法。
傍晚6點,龐亦下班後來探望明天即將手術的女兒,還沒聊上幾句,便被高美圓拉到了長廊盡頭的步行梯內。
高美圓把更換主刀醫生的想法向龐亦一說,龐亦立刻反對。
“老婆,這樣可不行。薇薇明天就手術了,你現在提出更換主刀醫生,那也不現實啊。”
“怎麼不現實?”
“很麻煩的。”
“換個主刀醫生而已,那裡麻煩了?”
龐亦被妻子的反問逼住了。雖然按照他的常識認知來說,術前臨時更換主刀醫生應該是一件很繁瑣並且很難的事情,但是,究竟繁瑣在哪裡,他卻也說不上來。畢竟醫院內部的程序,他並不瞭解。
“反正……反正如果患者術前都可以隨便要求更換主刀醫生,那醫院還不亂套了?”
“醫院亂不亂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咱們薇薇能夠得到最好的手術。”潛意識之中的話,立刻從高美圓嘴裡蹦了出來。不過這話剛一出口,高美圓便發覺前半句不妥,隨後又立刻跟道,“再說了,換個主刀而已,醫院怎麼就能亂套了呢?頂多多道手續唄。”
龐亦掐起腰,低頭吐了口氣。對於自己這個陰晴多變的妻子,他也是有很多無可奈何。
“美圓,我知道你關心微微。我也關心啊,但是,凡事不能關心太過。我們之前不是都打聽好了麼?女兒的甲狀腺手術,是普外科非常常見的手術,那個田萍醫生,已經做過幾千例這種手術了,她肯定沒問題的。”
“那個女醫生她經驗再豐富,還能有劉成勳教授厲害?”高美圓越發不屑道,“她要是真厲害,市長的手術咋不用她做?”
高美圓一啓動這種擡槓模式,龐亦就只能無奈把臉轉到一邊。
高美圓盯着龐亦的表情,突然想起了那件事,於是眯起眼睛,“老龐,你一直替那女醫生說話,是不是**病又犯了?”高美圓的口氣,竟帶着陰冷和嘲諷,“我說呢,只要那個女醫生一出現,你就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
“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什麼了?你自己做過那些破事,自己心裡沒數?”
“你……”龐亦還想爭辯什麼,最終卻又沒有什麼底氣,“好,咱們不說別的,你別忘了,咱們昨天可剛剛給田醫生封了2000的紅包呢,你現在鬧着換主刀,那2000可就打了水漂了,你不心疼?”
龐亦以爲一向吝嗇的高美圓會心疼錢,誰知高美圓這次眼都不眨一下便道,“打水漂就打水漂了,爲了薇薇,別說2000,就是2萬打了水漂我也願意。”
過往的事例已經說明,只要高美圓和龐亦僵持不下的事情,最終結果都會遵從高美圓的意願。
щшш✿ttкan✿¢Ο 這次,也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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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普外科的例行交接班還沒開始,醫務科科長段常青便急匆匆來到了孫立文的辦公室。
聽完了段常青的來意,孫立文臉上立刻露出了微微不悅。
“段科長,我這裡是醫院,不是酒店。我這裡的醫生也不是掛牌子的服務人員,患者隨時隨地想翻誰的牌子都可以。如果剛剛入院託託關係還可以,可眼下這手術都安排好了,還要臨時換主刀,這是開玩笑麼?”
上次市長臨時更換手術人選的事情,本就讓孫立文心裡有些不快,沒想到事情沒過多久,便又來一件,而且依舊是要求劉成勳主刀。
面對孫立文有些冷硬的態度,段常青先是一愣,而後又突然笑了,“呵呵,孫主任,我表示對您萬分理解,理解啊。”段常青一邊拉長語調說着,一邊慢慢坐到了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要是每個患者都這樣做,那你們普外科還不亂套了。”
“就是嘛。” шωш▪ тTk an▪ co
兩人這一說一和,彷彿突然間就站在了同一陣營,但誰都明白,段常青接下來的話,必須要有一個轉折,否則,他今天就是白來了。
“可是……孫主任啊,醫院要發展,有些事情也是需要變通處理的,就像這次,給我打電話說和的,可是醫保局的人。你知道醫保局對咱們醫院的重要性麼?”
孫立文微微吐着氣,不說話了。他已經當了這麼長時間的普外科主任,怎會不知道醫保局的重要性?
現在普外科的賬面收入雖然已經達到了每月幾百萬,但是這些錢,很很大一部分是虛擬的,只有醫保局經過審批之後,把醫保住院患者的花費打到醫院的賬戶上,這部分虛擬的收入纔會變現。
所以當下,幾乎每個醫院都打破頭爭着和醫保局搞好關係,長鬆醫院自然也不能例外。
既然是醫保局的人從中說話,孫立文就算再不情願,也不能撅人家的面子。
段常青走後,孫立文先去病房走了一趟,面見了龐薇薇的父母,簡單交談了10多分鐘之後,他纔回到醫生的大辦公室,參加了早晨的交接班。
夜班醫生程棟交代了夜間那些術後患者的情況之後,孫立文便開始着手安排今天的手術事宜。
當然,第一件事,便是關於把龐薇薇調入劉成勳組的決定。
對於這個決定,事先已經有所耳聞的田萍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滿,畢竟對於她來說,少這一個患者壓根也不算什麼。
同理,對於劉成勳來說,多這一個患者,也不算什麼。不過,每當孫立文宣佈什麼和自己相關的決定時,劉成勳總習慣於說點什麼,比如,這裡怎樣困難,那裡如何不行。反正,他肯定不會像於鵬偉和田萍那樣,安靜地接受指派和調遣。
“我們組最近的手術已經排滿了,如果龐薇薇來我們組手術,那手術日期可就要往後拖兩天了,對於這一點,家屬認可麼?”說這話時,劉成勳都沒有看孫立文一眼,只低頭不停翻看手裡得化驗單,看起來似乎很忙。但實際上,那些化驗單平時根本就不需要他來看,他只需要聽呂洋等人的彙報就可以了。
“對於這一點,我已經和家屬提前說明了,家屬說只要您主刀,再等兩天也願意。”孫立文淡淡看着劉成勳說道,“劉老師,還有什麼問題麼?”
劉成勳沒想到孫立文會這麼快就回應自己,一時間突然頓住了。
“劉老師您還有什麼問題麼?”
孫立文又故意問了一遍,彷彿是怕他沒聽清自己的問題,但其實這語氣中,還帶着一股隱隱的銳氣,逼迫着劉成勳不得不說話。
“沒了。”
劉成勳把那些化驗單往桌上一扔,帶着些微微的挫敗感說道。
包括孫立文和劉成勳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爲,龐薇薇這次的更換主刀事件,只是長鬆普外科衆多紛繁複雜醫療事件中的一小例而已,但是,誰也不會想到,就是這看似不起眼的一個小事件,最終卻改變了許多許多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