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孫立文第一時間把那張獎金錶格拿出來仔細研究。很快，他便發現了其中問題所在。
原來，普外科的獎金，都是按照分組制發放的。普外科現在一共三個組，組長分別爲劉成勳，於鵬偉，田萍。其中，於鵬偉和田萍都是副主任醫師，而是劉成勳是主任醫師，並且新晉了教授職稱。按照普外科原來的規矩，每臺手術的獎金由院內統一覈算，刨除成本及手術室的部分，然後返到科室。返回這部分錢的分配比率爲，科主任30%，組長40%，其餘百分之30%由管牀醫生和手術其他助手按比例分配。
打個比方，一臺闌尾炎手術，刨除檢查護理用藥等一些費用，醫院淨賺大約3000元，返回1000元入科室，這時科主任拿300，組長拿400，主管醫生按職稱能分到150-200，剩餘錢由參與手術助手分配。
這種分配方式看似合理，卻隱藏着一個很大問題。於鵬偉和田萍組還好說，因爲葛明宇，陳欣，李淼，趙桐等醫生尚不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大部分上點難度的手術還均由於鵬偉和田萍主刀，所以他們提40%無可厚非，但是，劉成勳組就不一樣了。他的組員呂洋雖然只是主治醫師，但卻已經具備了幾乎和於鵬偉田萍不相上下的手術能力，而且事實上劉成勳組的超過六成的手術也的確是呂洋主刀完成的，只是因爲他身爲組員，始終不能得到自己應得的那40%。
而且，最讓孫立文不能容忍的是，劉成勳新晉了教授，提取的比例竟然從40%升到50%，在科主任提取不變的情況下，壓榨的只能是呂洋等小醫生的空間了。
那有這種道理？
孫立文一把將那張獎金分配表拍在了桌子上，冷靜思考過後，他決定找楊冰榮談一談這件事。
週一，孫立文查完房，便帶着那份獎金分配表來到了楊教授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簡單而質樸，一桌一椅一沙發，一個大大的書架，那桌子書架都已經磨得掉了漆。
楊冰榮正看着一本醫學雜誌，見孫立文進來，立刻放下手中雜誌，熱情招呼他坐下。
孫立文應了一聲，坐到了楊教授對面的沙發上。他先是和楊教授聊了幾個科裡疑難患者的近期手術安排，然後終於找了個機會，談起了上個月獎金的發放。
楊冰榮聽孫立文談起獎金，心裡也是微微一緊，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因爲獎金分配而和自己鬧翻的愛徒周革新。
其實關於那件事，楊冰榮現在想起來也有點後悔，以周革新當年的手術水平，要求多分一些是無可厚非的。楊冰榮當時只是因爲周革新是自己的愛徒，眼看他翅膀硬了和自己提錢了，心中只是有些不舒服罷了。所以，他當年一氣之下給了周革新兩個選擇，要麼繼續幹，要麼走人。周革新也是毫不含糊，當着衆人面給楊教授深鞠了一躬，然後脫下白大衣便走人了。
周革新的出走事件，一直是楊冰榮心中隱隱的痛。也是以那件事爲鏡子，楊冰榮在以後處理關於獎金分配的問題上，都變得十分小心了。
“小孫你有話直說，是不是嫌獎金少了？或是經濟上有什麼困難？”楊冰榮關心問道。
“不，不是的。”孫立文急忙擺手，“我拿得已經夠多了。我只是覺得咱們科裡的獎金分配製度，有點問題，所以我想……改革一下咱們普外科的獎金分配方案。”
“改革獎金分配方案？”楊冰榮好奇看着孫立文，“爲什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是這樣得。”孫立文從兜裡掏出那份獎金分配表呈給楊冰榮，“您看，呂洋上個月，纔拿了4000多元的獎金，這和他的手術量明顯不成正比。呂洋他剛剛結婚，房子貸款40萬，其實壓力很大的，我昨天就親眼撞見他爲了省錢，自己蹬着三輪車去市場往家裡拉瓷磚。我倒不是說咱們科的醫生一定要有多麼高的社會地位，連三輪車都不能蹬。但是至少，也應該有必要的體面吧。”
楊冰榮一聽呂洋竟然自己蹬三輪車拉瓷磚，也是眉頭一皺。如果科裡年輕醫生真窘迫到這種程度，那也算自己的失職了。
楊冰榮對着那些數字看了一會兒，慢慢試探問道，“那……如果改革，你打算怎麼改？”
“具體方案沒想好，但是，我覺得主旨應該是按手術量分配，體現按勞分配原則，體現外科醫生真正的手術價值。”孫立文毫不掩飾道。
聽了這話，楊冰沉默猶豫了。
其實，楊冰榮辭去科主任後，身份便成了長鬆醫院的特聘教授，開始拿着和院長一樣的平均獎，所以普外科的獎金如何分配已經與他沒有任何瓜葛了。他現在之所以舉棋不定，是因爲他知道如果改革，那受影響最大的只有一個人，就是他的徒弟劉成勳。
“楊老，您有什麼意見？”
“這個……”楊冰榮頓了頓，重新擡頭看看孫立文，“你這個想法，和陳院長說了麼？”
“還沒有。我想先徵求您的意見，然後再向陳院長說。”孫立文如實回道。
楊冰榮點點頭，“小孫，按理說院裡的獎金分發到科裡，如何分配其實應該是由科主任說的算。而你的想法在當下也沒什麼毛病。只是，咱們普外科在長鬆醫院可不是一般的科室，所以凡事最好還是從長計議，不要操之過急。”
“那您的意思是……”
楊冰榮嘆了口氣，“不如這樣吧，我先就這個事和陳院長碰個頭，看看他的意思。”
“行。楊老，我聽您的。”
作爲科主任的孫立文雖然一直有着自己的想法和主張，但是對於楊冰榮教授，他依舊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因爲但凡楊冰榮存在一點私心，是絕不會放着自己徒弟不用，而去找一個外人來接替自己當主任的。長鬆醫院所有人都知道，楊教授的全部心血，都傾注在了長鬆醫院的發展上面，就衝這一點，孫立文認爲楊教授的精神境界已非長鬆醫院其他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