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框眼鏡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冷笑道：“我不可能告訴你的吧。
“噢,我明白。”暗夜精靈般的男人露出一個了悟的表情。
躲在暗處的白俊秀和李優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聽到這樣類似於“我知道如何讓你說出秘密”這樣的話，他們都產生了即將會看到血腥場面的預感。
“100塊夠不夠？”
暗夜精靈把一張紙幣遞到黑框眼鏡面前。
黑框眼鏡先是驚訝的看着暗夜精靈，接着驚訝的表情變成了無力。“你記憶沒問題吧？”他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推開暗夜精靈拿着錢的手。
“對哦，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暗夜精靈似乎才明白過來，又掏出了兩張同樣面值的錢幣。
“這麼多年你的理解力怎麼還這樣？我沒有說錢不夠吧。”
“我不明白……你不需要錢嗎？”暗夜精靈思考的表情讓黑框眼鏡似乎要抓狂了。
“是立場不同！立場！”黑框眼鏡衝着暗夜精靈低聲吼叫道，他氣呼呼看了一眼白俊秀和李優一躲着的方向，擡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暗夜精靈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後。
“再最後說一遍,我已經過了不需要用錢出賣秘密的時候了。如果還有下次……”
“那是說你已經改行了嗎？”
黑框眼鏡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沒有，改過行！你這個木頭腦袋！遊離世界之外的怪物，閃開！”
暗夜精靈被改爲“木頭腦袋的怪物”閃開,“可是你怎樣纔會告訴我那個人去了哪個方向？”
“等你恢復正常的時候，”黑框眼鏡搖搖頭，“也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時候。總之，離我遠點。現在我們的工作立場不同，明不明白？”
暗夜精靈點頭。
“……還以爲這麼多年你會正常點，”黑框眼鏡看向暗夜精靈一般的男人，沮喪的說，“這樣子的你到底還要多久啊？”他舉起手，那個動作似乎是想要道別，但是卻又慢慢的放下去，“總之啊，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再做看到我之後卻放掉我的行爲。如果被那個老傢伙知道了，就算是怪物一樣的你，他也會找到辦法讓你沒命的。”
“小黑——”
“不要再叫我小黑！”
“爲什麼？”
“我有大名你這個腦袋被狗吃掉的笨蛋！”……
說話的兩個人越走越遠，漸漸的，他們的聲音已經是完全聽不清楚。白俊秀和李優一從隱藏的地方出來，看着對方此時的樣子，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先離開這裡。”白俊秀輕聲提議道。
李優一沒有異議。經歷過可怕事情的兩個人離開了本來應該只給人們歡樂記憶的遊樂場，他們並沒有立刻回到小公寓，而是轉了幾條街，最後坐進了一家沒有任何客人的小飯店裡。
“我老爹說，如果遇到了無法獨自處理的事情，就來這裡。”店主人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矮胖子，如果不是白俊秀說了上面的話，也許李優一不會認爲這樣的人會和黑道有關係。
但是他現在實在沒有空隙去想其他的事，不久之前發生的那一幕，聽到的那些話見到的那幾個人，都讓他思緒混亂不堪。
“那個戴着眼鏡的傢伙……”白俊秀打破了沉默，他沒有看李優一，輕聲說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羅紀的保鏢，叫Black。羅紀是我老爹手下之一，一個除我之外最有資格接下位置的傢伙。”
似乎是在擔心李優一不明白羅紀是怎樣一個可怕的人，白俊秀開始滔滔不絕的對羅紀的生平展開了闡述，卻在他說了兩句之後，李優一出聲打斷了他的說話。
“我說，”李優一的面孔在表達着他想要說的話一樣的心情，“不可否認，那個把Black打倒的傢伙跟我長得有七分相似。看他的年紀，大概是我父輩那代的人。而且，聽他的聲音，我相信你也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天在小鎮上製造爆炸事故的混蛋吧。”
他咬牙切齒的說出了最後那幾個字，等憤怒的情緒稍微穩定一些後，他問白俊秀，“如果我報警的話，他有多少可能性會被抓住？”
“以我們所知道的警力和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進行對比估測，我認爲答案是零。”
白俊秀的話讓李優一陷入了更激烈的情緒中。他相信白俊秀的話，就是因爲相信，那種想要把剛纔那個傢伙繩之以法的念頭纔會如此清晰明確。那個傢伙，因爲擁有了比普通人強大太多的力量，所以纔不把司法和人命放在眼裡，纔會在小鎮上作出那樣的事情。
“不公平……”
他嘟囔着這樣的詞語，聲音不由自主的哽咽。這個世界難道說真的是力量至上嗎？有力量的人就能爲所欲爲，隨意對待力量不如他的人，是這樣嗎？如果真的只是那樣，那麼他一直堅持的正義和法律還有堅持的必要嗎；對於那些相信正義與法律會帶給他們公平的人們，這又算什麼？
“我想混黑道……”
“不要說氣話。”白俊秀輕聲說道。
“如果通過正規合法的手段無法對付這樣的惡人，還有其他的辦法的話，爲什麼不試一下。”就因爲那樣的力量不可能屬於白色的世界，只能是行走於黑暗中的存在，對付這種極致的黑暗，除了相同的黑暗以外，是真的沒有更好的選擇吧。
白俊秀嘆息着，伸出手揉了揉李優一的頭髮。那樣柔和的動作讓李優一想要說話的意圖被打斷了，他堵在胸口處蓬勃的怒火似乎得到了疏解。
“我當初只是開玩笑。你根本就不適合這條路。”
“爲什麼……”
“因爲，就算已經到了想要殺人的地步，你的手中有了一把上好子彈的槍，敵人就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會殺掉他的。”白俊秀把右手攤開，在李優一眼前平舉着，“你看，染過同類鮮血的手應該是這樣的一隻手，握住槍的時候不會有猶豫、不會有顫抖，殺掉人之後不會覺得噁心也不會有懺悔的心情。而不是像你那樣，我給了你槍，你卻只會用它對準靶子，卻從來不會讓它面對同類。”
那樣的一隻手……
怔怔的盯着白俊秀的右手，李優一不由自主往後靠了一下。
白俊秀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苦澀，“所以我說啊，你並不適合這條路。”
“要點菜嗎？”大概是白俊秀舉手的動作讓矮矮胖胖的店長誤會了。他拿着一本看起來絕對不可能是菜單的東西走到兩人身邊。
白俊秀不再看李優一，面對店主人說：“是啊。”
“什麼菜？”店主人面無表情的問。
“很棘手。分別是三個人，有一個的名字應該是Black……”
“等一下，”李優一對明顯是在對切口的兩個人的對話，“我有話說。”
店主人看着白俊秀，白俊秀點頭，店主人離開了。
“怎麼了？”他問李優一。
“不能這樣。”如果以殺止殺能夠把所有殺戮都禁止的話，那跟本不可能。殺戮只會製造更多的殺戮，黑道的做法也只能將這樣的殺戮逐漸擴大。“你是想用黑道的力量來解決這件事吧，如果你真的是這樣考慮的，請不要這樣。”
“……”
“如果你使用了黑道的力量來幫我解決問題的話，再怎樣都違規了吧。”白俊秀肯定也能看出來那個跟自己長的很相似的人的真實意圖，既然似乎那個傢伙不會傷害到白俊秀本人，卻還是在這種時期想要動用不能隨便動用的力量，只能是爲了解決自己這個腦袋迂腐的傢伙難以解開的道德矛盾。
“不值得，”李優一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思想都全部立刻表達出來似的，完全不給白俊秀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想要知道我身世的秘密這樣的想法，和你爲此可能要付出的代價相比，太不對等了。”彆扭的白俊秀，打着蹩腳的幌子而作出維護他想要正義念頭的行爲，究竟是爲了怎樣的原因才能夠做到這一步呢？李優一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深究。
“如果因爲我而讓你不能成爲繼承者……”李優一愣住了，他不想深究的問題，卻在自己下意識的說話中有了最可能的答案，“……或者說你的確不想做繼承者？”
白俊秀沒有回答。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李優一說不出話來，他本來打算是要告訴白俊秀，以他自己做餌，那個跟他長的相似的男人和那個送他電話的脫線男人，和那些潛藏在暗中的事情的真相，都會付出水面。可是如今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這麼做……是因爲你想退出黑暗世界嗎？”
終於有機會說話的白俊秀淡淡的笑起來，那樣的笑毫無溫度。
“對於手上染滿同類鮮血的我來說，這不大可能吧。”
順着白俊秀的目光跟着看向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李優一想到了剛纔自己那個往後靠的動作，呼吸一下子停滯一樣。好睏難。
“脫線的男人和第二黑幫第二首領的終極保鏢之間的關係，這是其一；那些解決小鎮爆炸事故的十六人組是何人指使，“XS影視公司”在這樣的一件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這是其二；那個和你長的相似的男人，製造爆炸案的企圖，要我做受而你做攻的最初考慮，在娛樂場救了我們兩個的目的，這是其三。”
“作爲下一任黑道第二大幫的主人，這是我應該能夠啓用這裡資源的理由。至於你的猜測，雖然我們之間是朋友，但是把自己看的這麼高位置的朋友，還是有點自以爲是了。”
“什麼嘛……”還想着自己剛纔往後靠的行爲一定已經傷害到了白俊秀，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從白俊秀口中說出來。
“我還以爲你是因爲我說了那些所謂正義的話以後得到了教育，”李優一緊縮的心被打開了，呼吸跟着似乎也順暢起來，“原來是這樣。”
“要不然你還以爲能夠是怎樣啊？我說你真的沒有智商低下到這種程度吧。如果還是這樣的話，我一定要慎重考慮是不是要你繼續做我的朋友跟搭檔。還說要留在我的身邊。真不敢相信你的腦袋。”
自己當時的確是說了這樣的話，到現在爲止卻還是不敢去輕易想象那個時候說出這種話的自己是怎樣的考慮。即使是擅長演戲裝逼的李優一也難得露出了臉紅的表情。
“你那個是什麼表情啊？像個女人一樣！”白俊秀怪叫起來。
“這叫憤怒！”李優一握緊了拳頭在白俊秀眼前晃了晃，“不要總是說我智商低下，再說我要翻臉了！”
“連說的話都跟女人一樣……”白俊秀露出一個曖昧的表情，“難道說，其實你本來是一個女人來着。說真的，我還沒有看過你的身體呢！其實你就是一個女人對吧？”
“……”
矮胖的店主站在廚臺邊上聽着京劇，看着兩個剛纔還充滿了頹然氣息的傢伙現在正在互毆中，不由感嘆年青人真是精力旺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