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七枝笑了。
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他都可以說得上是這個世界上猶如妖孽一樣的男子。成熟男人的色香卻混合了渾然天成遺世獨立的孤獨感,讓即使見慣了世上美好事物的李優一也只能說一句:妖孽。
而當南七枝笑起來的時候,他的十字架疤痕並沒有破壞他的臉,而是讓那張臉有了一種奪人心魄的妖異下的完美。
“如果你堅持的話——”他聲音溫和得彷彿在和友人隨意聊天一般,“那就……開始吧。”
在南七枝最後一個字說出來之前,李優一就被守殿狠狠推了一把。摔出去好遠再爬起來的李優一看着眼前兩人戰鬥的一幕,張大了嘴巴。
那隻能發生在電腦特效中的畫面此刻竟然完整真實的再現於他這個凡人眼前。
那兩個在打鬥中的人,他們的動作和身影已經完全脫離了正常人能夠理解和想象的範疇。
即使站在離對戰地點有十幾米遠的地方,因爲劇烈的對抗而擊中四周的碎屑也能飛到這個距離,並且還帶着一定的威力。那些小碎石之類的東西擦過李優一的身體,引起的疼痛感喚醒了他的理智。
“走!”
守殿跟着大聲的吼道。
李優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邁腿開跑。大網的一端盡頭是一條長長的索道。索道的盡頭是山谷。李優一跑過搖搖晃晃的索道即將進入山谷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還未分出勝負的男人,咬咬牙,衝進了山谷。
山谷中沒有配燈。但是足夠的光線讓李優一看到了真正的出口。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出口竟然會是在一處類似於景區的售票亭中。當他從沒人的售票亭裡出來,外面彷彿是夜深人靜的世界。
沒有人。好安靜。在售票廳外面的牆上有一幅大大的景區遊覽圖。明亮月光下圖樣的大體字非常清楚。
大致看一下,李優一確定這裡是另外一個城市的風景名勝區某一個風景點入口處。對於前一世因爲各種原因而遊歷過這個國家所有的一二線城市的李優一來說,這座城市他是有印象的,而給他印象的原因,是陳良的死。
如果他沒記錯,陳良的老家就在這座城市裡。而籌拍新戲努力鑽研劇本的陳良此刻一定在老家裡。
他回頭看看來時的路。後面沒有傳來其他聲音,沒有追他的人。四處好安靜。只有風。
李優一來回看了兩遍景區遊覽圖中離這裡最近的大門位置,藉着月光和路牌的指示辨明瞭方向,加速跑了出去。
一個人奔跑的時候剛纔沒有注意到那背上深入骨髓的刺痛感開始不斷襲來。冬夜中後背的溼漉感大概是汗水混着另外一種**——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東西的李優一開始冒冷汗。他的肚子咕咕的叫着,在急速的跑動中和跳動過快的心臟提醒着他身體狀況已經不足以維持更爲劇烈的運動。
就在他以爲自己應該是人類逃命史上第一個因爲跑動時候缺乏能力補充而猝死的人時,他的腳步跑出了景區的大門。
等他確定自己剛纔跑過去的是沒有任何阻攔物的大門時,他已經跑出去一段距離。外面是一條沒有人和車的二級公路,在目測中公路的兩側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築物。但是這條公路大概是環山而建,在幾十米開外已經轉了彎。彎道後面樹影擋着的地方隱約透着不同於路燈的暗暗的燈光。那意味着在那片樹影裡有人居住。
李優一像是被安上了發條一樣不知道疲憊的朝着那抹燈光發足奔跑。他想,如果南七枝贏了,以南七枝的實力一定會盡快找到自己,指不定到時候會出什麼事;如果是守殿贏了,以守殿的實力也會在很短的時間找到自己,不知道到時候是不是會出和南七枝逮到自己一樣的事。反正,南七枝和守殿兩個人都是同樣的殺人不眨眼的同志。
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被逮到。剛纔就算守殿不讓他跑,他也會找機會逃離兩人。在他看來,不管是被誰給掌控了命運,他的人生都將出脫他的控制。那樣的人生,太可怕也太可憐了。
想着,氣喘吁吁就快跑斷氣的李優一終於見到了映射出那燈光的建築物——一家小賣鋪似的房子。昏黃的光芒照亮了準備做夜市生意的屋子裡大致的情況。
“老闆……打個電話……”李優一斷斷續續的說道。
小賣鋪老闆驚訝的看着眼前這個似乎要喘斷氣的傢伙打電話。也許他將永遠無法明白爲什麼在凌晨三點的時候,會有一個穿着類似於電視裡面防彈衣的傢伙突然跑出來。是警察?那警隊選人也選得太好了,怎麼可以是長這麼漂亮的小男生一樣的傢伙!那或者是持槍搶劫的歹徒?看來自己是看槍戰片看太多了,一個人蹲在這景區最偏僻的大門口邊上混日子太久了,腦子裡已經沒有太正常的東西——可是,那漂亮的傢伙身上穿的的確很像電影中所看到的防彈衣啊。總不至於是這個接連打了三個電話的傢伙其實是一個神經病,喜歡穿着奇怪的衣服大晚上到處晃的那種。聽說附近是有個精神病院來着,就是從來沒有驗證過。難道真是——
“老闆,我沒錢,用這個抵好不好?”李優一放好電話的聽筒,對正裝作看電視的老闆說道。
“什麼東西——”大半夜還不捨得睡的老闆因爲裝扮奇怪的李優一到來而倍加亢奮,竟然沒有在聽到說“沒錢”這個詞語後立馬翻臉,而是站起來接過了李優一遞過來的戒指。
那是一枚PT980的戒指。純度中上。因爲是男戒,雖然沒有什麼花飾但是重量卻十分可觀。
“真的啊……”老闆掰開那枚戒指又合攏了,用他所知道確認鉑金戒指真僞的一般手段弄了幾分鐘,擡起頭來看向李優一,“我可沒錢找你——”
“不用老闆。其實我還想用這個戒指跟你換了你門口的那輛自行車。”
那不是我地車子,也不知道是哪位過路的停在那裡結果忘記騎走的——“好啊,那車的鑰匙早沒了,你自己撿塊石頭把車鎖砸破吧。”
用戒指換來的半成新山地自行車在月色中載着李優一飛快的朝着山下“跑”去。它座位上的人已經問清楚這裡離城市中心的距離不過八公里左右。而只需要不到三公里的車程就能駛到岔路口,那裡打車非常方便。
李優一剛纔的三個電話分別是打給這裡的114號碼諮詢臺、本地出租車24小時租賃熱線、陳良本人。
通過114他找到了出租車租賃號碼,用那個號碼他找到了十五分鐘後將在岔路口等着他的出租車。他打了陳良只會給最親密的朋友的電話號碼,陳良接起電話後聽到他的聲音非常的意外。而他說要借宿陳良家中,陳良答應了。說只要不打擾他弄劇本就行。
感激之餘李優一不得不慶幸:還好他沒有記錯,這裡的確是陳良的老家,而陳良此時也已經回到了他的老家中,正在努力的鑽研即將開拍的劇本。也就是說,陳良的新戲《綠色奇蹟》選演員工作已經完全結束了。陳良出車禍的時間大概也就這麼幾天。
陳大少,怎麼着你也得等着我啊……
李優一焦急的踩着自行車。三公里的車程好像是一眨眼就騎過了。等李優一到了岔路口,出租車已經在那兒等着了。
“幸福裡大街247號。”
出租車開出去。司機忍不住側臉過來看李優一。
“您好眼熟啊?”
“啊,我大衆臉。”李優一心裡咯噔,別被認出來啊。
“您是那個……那個……”司機記性一下子短路了,憋了兩次沒憋出來。
“師傅你肯定認錯——”李優一打算先堵住司機的嘴,沒想到那司機一下子想起來了,大聲喊起來:“哈!您是周星星!”
李優一無語了:我跟那聞名於世的喜劇之王長的可一點兒都不像啊!司機大哥您這是什麼眼神啊?
“給我籤一名兒吧!我老婆和老媽都特崇拜您!”
看着司機那狂喜的表情,李優一不想說真話了,“……好吧。等到了地方就給你簽名。”
司機一聽這話就快高興瘋了。腳下油門狂踩,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幸福裡大街。而當他終於開到了幸福裡大街247號,高興萬分的從李優一手裡接過簽上看不清楚什麼樣兒的名字後,嘴都快笑歪了。
“那個我可能……”李優一還沒說完自己沒錢付車資要司機等一下他去給陳良借點錢之類的話時,那司機已經關上車門一溜煙兒的開走了車。李優一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確定那司機師傅的確不會回來找他算賬了,才跨上自行車沿着幸福裡大街的方向行駛到了路的盡頭,轉個彎騎了兩條街,再拐彎,途中因爲記憶久遠而走錯了一次路,經過左拐右拐直走,穿街倒巷的,他終於騎到了陳良老家的地方。
這裡不是幸福裡大街了。這裡是離幸福裡大街有四條街道遠的地方。假設那兩傢伙打完了,出了那景區看到那小賣鋪,問一下那老闆就能知道自己打過電話。查看通話記錄就能確定自己找了出租車。問出租車司機就會順藤摸瓜找到自己最後停車的地方。如果陳良真的住在幸福裡大街247號房子的話,他就會害了陳良。當然,如果陳良在上輩子真住在那裡的話,他也就不會在上輩子因爲找不到路而在幸福裡大街247號門口徘徊了很久。
按響陳良家的防盜門,過了半分鐘後門被打開了。披着大衣跑出來的陳良見到他表情特木然——這是熬夜工作的結果。
陳良對於李優一爲什麼穿着防彈衣深夜造訪的原因根本沒問,他跑出來開了門之後立刻跑回了自己書房關上門繼續工作了。晾着跟剛纔那司機師傅不要車錢就跑了後表情一樣的李優一站在門口半天。等陳良從書房裡出來倒水看到沙發上昏昏欲睡的男人之後,猛然想起來——他忘了沒告訴李優一今晚睡哪兒呢。
“不好意思啊,我常常忘記事情。”陳良道歉,一邊帶着李優一去客房,順帶告訴他在這裡隨便點但是儘量別出什麼大聲音。保持安靜隨便做什麼都行。吃飯什麼的叫外賣時順便給他叫一份……說到這裡李優一打斷了他,說自己沒錢。陳良根本就沒有想一樣立刻回答說錢就放在客廳的糖罐裡,如果不夠的話在廚房的碗櫃裡面的那個鹽罐子裡也有,還有就是——
“拜託你打住我知道了真的。”李優一趕緊讓陳良別透露他老家所有藏錢的位置了。正說着,客房到了,裡面的東西一應俱全,陳良說這裡有人定期打掃,所以用品都會很乾淨之類的一大堆話。李優一知道這是陳良的毛病,沒人的時候一語不發,有人的時候就說個不停啊。就跟個得了多動症只喜歡說話的小孩兒一樣。也不管對方想要聽的是不是那些話。
“哎我說——”李優一打斷了陳良的客房介紹,“廚房有現成的東西嗎?我餓到不行了。”
陳良停下腳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你跟我一朋友特別像,他的口頭禪就是‘我說’。”說完了他似乎覺得說這個並不合適,接着說:“現成食物沒有了。不過食材還有。你要吃的話幫我做一份,我也餓了。哎,熬夜就是特別容易餓……”
李優一哭笑不得的點頭,“我先去看看啊。你先去工作吧。做好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