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的拍攝結束了。
這一天拍攝結束得和之前的每一天唯一的不一樣的地方,是多了一個千里迢迢奔赴至此的探班者。
沈星。
她來到這裡,爲的是一個非常正當的理由。
之前她三番兩次接近白俊秀,想要和白俊秀產生一點電影之外的深層次交集,但是很可惜,都失敗了。她喜歡過這個人,甚至可以說,是愛過這個叫做白俊秀的男人。也許是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也許是因爲聽到他慣於示人的冰冷的語調。那樣的表情、那種不尋常的冷冽的聲音,都讓在娛樂圈看慣了脂粉色濃、扮帥裝酷的男人的沈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拍過那麼多電視劇、電影,看過太多關於愛情的故事,她私以爲,這就是愛情。一見鍾情的愛情。
這兩天,她從最繁華的都市輾轉千里,途中更換了好幾種交通工具,而最後的山路還是靠大山裡的馬匹完成的。風塵僕僕,歷盡艱辛,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帶着孤注一擲的心情,終於來到了這裡。
她不得不來。在招惹白俊秀之前,她是一個演藝事業蒸蒸日上,極有發展潛力的新星。在惹到了白俊秀之後,她所有能說上話的關係被一夕之間輕易斬斷,與她有合約的商家,在同時間宣佈與她解約。她的廣告、電視劇、音樂MV以及大部分電影——除去和白俊秀共同拍攝的那部《所謂俠》——都在一朝之內被撤了。所得到的違約金固然很高,但是,她要的不僅僅是錢。最重要的,還是那條璀璨的星光之路。可是,她的經紀人很殘忍的告訴她,星途這玩意兒,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她的未來已經被人給斷掉了。徹徹底底。
都是因爲白俊秀。只是因爲白俊秀。
白俊秀這個演藝圈裡來歷不清不楚的男人,擁有讓任何人都可以說嫉妒的身姿和讓大部分人都感到可怕的背景。
可到現在爲止,沒有多少人能夠說清楚白俊秀的背景到底是怎樣的。而對於沈星來說,就是因爲這樣說不清楚的背景,只不過是她在KTV簡單的近乎開玩笑式的污衊了白俊秀兩句,她的整個人生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真是好可怕的背景。
是啊,這背景真的太可怕了,可是即使如此,她想要走上星光大道的心還是不肯放棄。沈星知道,如果自己還想要繼續混這條路,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得到白俊秀的原諒。讓白俊秀跟那個在轉眼間就能毀掉她星途的人說說話,放她一條生路。只有這樣,她沈星纔可能不再是一個空有幾個餘錢的過氣小明星。
所以她來了。千辛萬苦,花了很多錢,找了很多人,終於問到白俊秀拍攝新戲的地方,想盡辦法來到了這裡。
沈星進入這個即使不封閉也不會有過路的人隨意走進的小鎮時,是凌晨三點。騎在馬上的沈星在山裡人的引導下來到了小鎮,那個山裡人在小鎮外圍的地方讓沈星付足了錢,牽着自己的馬匹迅速離開了。是個正常人就不會輕易來到這個小鎮,這大山附近的傢伙可都知道這裡面鬧鬼,整天陰氣沉沉,恐怖至極。沈星形單影隻的循着小鎮上的光找到了小鎮的入口。
一個牌坊式的石架子高高的立在入口處。在入口的邊上,有一個看起來被處理成很古老的石碑。石碑上面的字是讓人看不懂的玩意兒。
那是陳良給這個古樸的小鎮做的細節之一。只要你進入這個小鎮中,你就會隨時隨地隨處看到,在這個地方,已經沒了現代化的痕跡。所有的一切都被陳良那古怪而天才式的想法進行了顛覆。男不男、女不女。性別被顛倒、觀點被重構。情愛、主次,區分的標準變得簡單而離奇。總之,對於一個從現代化十足的都市來到這裡的沈星來說,從她進入小鎮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在感受着由陳良這個導演界的年輕天才所締造的神話一般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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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羨慕啊……”雖然沒有看過劇本,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會怎樣的發展、結局,但是僅僅就是這些場景的處理和佈置,就足以讓沒有接觸過真正大師級別的沈星感受到了何謂震撼。
如果說原新和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很多地方還不夠成熟,即使異軍突起,但卻沒有勞實的根基作爲基礎;那麼,陳良就是一個已經成長爲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他的能量十分的巨大。遠不是原新和那樣的導演能夠匹及的。
如果李優一能夠看到沈星此時的心聲的話,他一定會發出贊同的聲音。雖然沈星在有些時候的確很煩人很做作,但是,在看人這方面,還算沒有徹底瞎掉眼睛。之後,李優一跟着就會立刻否定自己先前對沈星的猜想。因爲不能根據沈星看到了事情的本質就去簡單的評判沈星沒有瞎掉眼睛,而是該說但凡智力還算正常的傢伙,就該看到陳良的不一般。那已經不是單純的導演的存在了。有些人靠着自己的智慧,能夠創造凌駕於凡塵的存在。在李優一看來,陳良就是這樣一個奇蹟人物。如果不是他英年早逝,在未來幾年的演藝圈大導演的構成中,陳良必定會成爲領頭人物。超過現在被世人稱道的林雄茂,創造出一個新的電影世界。
可惜李優一併沒有這種直接看透人心在想什麼的超能力。而且,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會碰到沈星。因爲這個鬼地方平常實在沒有任何人來的。補給什麼的早在拍攝之前就準備好了。新鮮的果蔬之類則是依靠陳良那堪稱BT的要求進行的自我培育——他愣是讓人給開闢了一塊地兒,栽種了能夠在這裡生長的蔬菜。水果則是讓大家自己去山裡掏去。當然,前提是必須得大部隊同時進發,如果發現有中途溜號者,嚴懲不貸。
並且,現在是凌晨三點多一刻,這個點兒正常人都洗洗睡了。就算是拍戲,那也該休息的時候。所以,在沈星踏進小鎮之後十幾分鍾裡,不僅沈星沒有找到劇組的影子,而且劇組的人也不知道沈星這號人物已經大駕光臨了。
因爲大家都躺下了。
不過,如果所有的情節都按照情理髮展就沒意義了。按照一般道理來說,那個時候在小鎮上的確不該有睜着眼睛沒事找事的傢伙了——沈星除外,但是,偏偏就在那個時候,小鎮上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有兩個傢伙還躺在他們該睡覺的地方的房頂上,和天上的星星一起發呆。
情理如果出場的話,那就是,在那樣的高度,那樣的時刻,不應該有人看見他們在做這樣的事情。但是,情理那天沒時間出場。因爲就在那樣的高度,那樣的時刻,走了很多路吃了很多苦,堅定着決心想着必須找到白俊秀的沈星在四處張望時,下意識擡頭想看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的影子。我們不知道是因爲她在那一刻覺得這個世界太安靜而感到恐怖,所以纔想要找一個被賦予了浪漫色彩的事物來引導自己去想一些不可怕的事情;還是她被那不知道存在於那片天空中的命運所指引,在那一刻擡起頭,看向那個不該看的方向與角度。
她當時看到了什麼樣的景象,不在場的我們是無從知道了。本來以爲這將成爲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了,沒想到秘密很快揭開了面紗。而爲我們這些好事者揭開面紗的,就是當事者之一——沈星小姐。
沈星永遠記得那天晚上她看到了怎樣的一副場景。
唯美、溫馨、安靜。
她找不到更多的詞語來形容那時候那兩個人所展露於她面前的畫面。拍過那麼多場關於唯美浪漫鏡頭的戲,可唯有那一幕,讓她產生了永遠一秒也能雋永的感覺。
當夜,她獨自站在小鎮外,因爲和那個帶她進入小鎮外圍的山裡人有約定,所以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才能騎着上山時騎的那匹馬,黯然無語的回到了繁華的都市。入夜之後,灰心喪氣到了極點的沈星孤獨的來到了平日裡最常光顧的男公關吧借酒消愁。
好吧,你們都猜到了。的確,那間男公關吧就是一個月前發生了激烈槍戰的“折磨我吧”。
推開那扇門,一個月前爆發的事件已經完全在這裡找不到痕跡了。這個吧的後臺強大到可以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重新裝修、安撫人心、招募新的男公關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做的滴水不漏完美無瑕。如果你一個月前曾經來過這裡經歷了那場槍戰,一個月後你再次來到這裡,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所有曾經歷經槍戰的男公關們臉上都看不到任何一絲那場槍戰留下的恐懼感。裝修換成了另外一種極致的風格。跟高雅無關卻讓人也能心曠神怡。
這種種的一切,就好像當初從來沒有發生過流血事件,那些子彈的你來我往,殺戮的血腥殘暴,似乎都變成了一場隨時可以被風吹散的夢。
不管如何去猜測“折磨我吧”到底是花了多大的代價纔有了一個月後的奇蹟,但是,在沈星推開“折磨我吧”大門的時刻,之後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和那奇蹟已經沒有關係。
既然是爲了借酒消愁,那自然會找一個相熟的少爺陪着自己。說話也好,借個肩膀靠靠也好,沈星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點點溫暖。雖然這溫暖也只是用錢買到的最不真實的那種。但是對於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沈星來說,她也只能擁有這樣的東西。
和沈星相熟的男公關比尼真的和沈星很熟。熟到了可以把不該說的話都告訴沈星的地步。
其實也不能全怪比尼。畢竟這個地方曾經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他親歷了那種刻進了骨髓深處的恐怖。如果不是跟“折磨我吧”簽了十年的約,他又賠不起那筆高昂得讓人咋舌的違約金,他也一定會像幾個紅人一樣,在事情發生之後,想盡辦法離開這裡。
雖然被“折磨我吧”的經理用近乎恐嚇的手段要挾任何男公關都不可以把這件事說出去,也不能再提這件事,但是,有些事情憋在心裡久了不會隨着時間遠去而消散,反而是和時間一起沉澱下來,然後,在心底紮根、發芽,長出枝枝蔓蔓,成爲不得不破體而出的恐怖存在。
和被用強力的手段逼迫留在這裡的其他人一樣,比尼恨不得自己能夠找一個人,把那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從頭到尾講一遍。他只需要某個人可以作爲他傾訴的對象。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正常的心理要求,在“折磨我吧”的高壓管制下,也沒有辦法實現。在這裡工作的人們如果不出臺則必須留宿在“折磨我吧”的豪華別墅裡。人與人之間不能相互交談關於這件事的任何情況。
可是物質條件再好,也不能滿足人類的心理訴求。於是,在這樣的高壓下,比尼的心思越來越重。他每天都會做夢夢到那晚發生的事。當燈光亮起的那一刻,橫七豎八死狀悽慘的屍體躺在他們平日裡爲客人展顏歡笑的地方,強烈的對比感讓他從噩夢中驚醒過不止一次。
所以,在熟客沈星突然來到的夜晚裡,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
合適的地方:沈星包他出臺,他們去了沈星的別墅;合適的人選:他認識沈星,他認爲這是一個很善良的美麗的有點孤單寂寞的明星,他不認爲沈星會把他說了不能說的事情告訴“折磨我吧”的負責人。
的確,沈星的確沒有把比尼在別墅裡對她說的話告訴“折磨我吧”的負責人。但是,對於從比尼口中知道她並未親歷的事情,她聯想到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鬼使神差的——比尼話裡提到的那幾晚上突然出現,卻在之後警方盤查賓客時一下子消失的兩張新面孔讓沈星想到了NEIL和李優一。
那兩個人新近拍攝的電影交足《男公關的穿越之旅》,以陳良那種對演員要求把握角色的嚴厲性格和以前所知道的那些傳聞,怎麼着都會提出要NEIL和李優一去真正的男公關店進行觀摩體驗。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那麼,那兩個多少透着古怪、出現時間如此恰巧的人,有五成機率就是NEIL和李優一。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沈星激動了。她早就想要探查清楚那個只知道英文名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現在,似乎有一條線索擺在了自己面前。如果她能證明NEIL跟那晚的槍擊事件有關的話,也許她真的就能達成心願。
NEIL,你不是選擇了李優一嗎?你不是想辦法毀了我的星途嗎?既然你這麼無情無義無恥,那麼就別怪我無情無義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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