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墨趕走了葉蓉,她知道,她和葉蓉再也不會回到從前了,在孤島上,葉蓉依賴她、需要她,現在的葉蓉已經變得很強大,她滿足不了葉蓉的要求,只能遠離。
可是第二天來上班的時候,從進公司開始,她就左顧右盼,當她並沒有發現葉蓉的蹤影后,心裡就有點失望。直到坐到辦公桌前,她都一直心神不寧,她想找前臺接待小江問問有沒有人找過她,想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葉蓉性子那麼好強,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主動來找她的。
不到萬不得已……想到這裡的時候,紫墨的心動了一下,葉蓉那麼着急來找她,莫非她遇到麻煩了,她搖搖頭,不會的,葉蓉做事滴水不漏,她只能給別人找麻煩,沒有人會拿她怎麼樣。
“你在想什麼呢,心神不寧的。”
雷興航踱步到她面前,很殷切地問。
紫墨瞥了他一眼,他今天穿了件米色襯衫,熨燙得整整齊齊,鞋子也擦得鋥亮。最近雷興航衣着越來越考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改掉了邋遢隨意的毛病,不過紫墨覺得還是不修邊幅的樣子適合他。
見紫墨只是發愣,沒有回答他的話,雷興航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昨天周樂和我說了些什麼。”
“如果你不願意把談話的內容告訴我的話,我也不會多問。”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所以你走後我就送客了。”
“我不喜歡她又怎樣,畢竟她幫過你,我不信你會把她拒之門外,你們昨天交談得很開心纔是。”
紫墨的話讓雷興航虛心,不過他還是強辯說:“她幫過我?我們可不是同仇敵愾的人。”
紫墨一指牆上的畫:“這不就是她送你的嗎,這麼明顯的證據還用我說。”
雷興航歪過頭看了看牆上的畫,說:“你知道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畫的深意呢。”
“其實我一開始就應該能想到這是她送給你的,世界上沒有這麼巧合的事,你想知道畫的含義就去問她吧。”
雷興航仔細看了看畫,不過任他把畫看穿也不會明白其中的意思的,不就是一座傍山而居的小村莊而已,紫墨的家鄉就在山區,估計是她看到畫就想家了吧。
“你很喜歡畫上的環境是嗎?”
紫墨擡起頭,她的眼神很複雜,有一種迷離的憂傷:“我一直夢想有一天,能住在這樣一個房子裡,迎水而居,傍山而立。房前開一塊菜地,房後種一片果園,水裡有一葉輕舟。”
“以上山打獵採藥爲生,餓時摘些野果充飢,閒時泛舟湖上,過這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雷興航補充說。
紫墨怔了一下,搖搖頭,說:“只是夢想而已,不會實現的。”
“你的家鄉不是這樣子的嗎?”
紫墨搖搖頭:“現在不是了。”
“如果誰能給你這樣的生活,你願不願意嫁給他?”雷興航滿懷期待地問。
紫墨苦笑一下:“能偶爾在夢裡實現一下就很好了,說出來會讓人笑話。”
“我說的是認真的,我能……。”
“只是憧憬而已,以後我會讓自己努力面對現實。好了,不閒聊了,開始工作。”
他見紫墨埋頭工作不再理他,有幾次欲言又止,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識趣地走開。
紫墨忙了一陣,無意間一擡頭,發現雷興航正目不轉睛盯着她看。
“你看我幹什麼。”紫墨不友好地喝道。
“我……哦,我在想,你既然知道這畫是周樂送的,那你會不會還想着辭職走呢。”
這句話倒是把紫墨問愣了,她斷斷續續地說:“我不會了,因爲我需要生活。”自從離開奕潔後,她就徹底斷了和葉蓉的聯繫,尤其是經濟上的往來,她不要葉蓉的錢,那麼只能自食其力,如果草率離開雷興航的公司,她的下一個可以餬口的工作不知會在那裡。
“那就好,”雷興航心中的石頭算是暫時落了地。
“喂,還有一件事。”
“到底什麼事,你一次說完好不好,別吞吞吐吐的。”
“周樂晚上請我們去……”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別說是你不想去,我更懶得去,不就是訂婚嗎,我訂婚的時纔不請他們呢,免得晦氣。”雷興航興航絮絮叨叨地說着,隨手把周樂昨日交給他的請柬揉搓了兩下塞進垃圾桶。他原以爲紫墨聽到凌燃青和周樂訂婚的消息會傷心,不過看她的樣子很平靜,應該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他出去接了一個電話的功夫,回來無意中瞥了一眼垃圾桶,發現請柬被人動過,他悄悄撿起來,他揉得皺巴巴的紙業已經撫平了,上面還有未乾的淚痕,他嘆了一口氣,重新把請柬扔進去,早知紫墨還這麼在乎,就不告訴她了。
整個上午,紫墨都很消沉,雷興航不敢惹她,陪她一起沉默好了。
下午兩點多,紫墨就開始收拾東西,她對雷興航說:“我下午有點事,早走一會。”
“你終於肯說話了,你想什麼時候下班都可以,回去好好休息,要不要我送你。”
雷興航跟在紫墨後面說了一大堆,紫墨終於擡起頭對他一笑,這個難得的笑容讓雷興航心花怒放,積結了一天的陰鬱也一掃而光。
“不用了。”
紫墨不說雷興航也知道,紫墨什麼時候讓他送過,但是雷興航是那種給點洪水就氾濫的人,紫墨給了他點好臉色,他的膽子就大了。
“我爸打來電話了,非讓我去參加那個倒黴的訂婚不可,他說宴請的嘉賓有很多是他的老客戶,我必須代替他去,你說又不是我訂婚,他瞎湊什麼熱鬧。”
“你去不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你到底想說什麼。”紫墨冷不丁插進一句,打斷了雷興航滔滔不絕的講話。
“我是想我一個人在南江人生地不熟的,連個朋友都沒有,說實話,和我熟的只有你了,你想想看,別人都是成雙成對的,我像個傻帽似的站在那兒沒人理,多難堪哪,要不,你陪我去,我們至少可以作個伴。”
雷興航說的這個理由太牽強了,紫墨完全置之不理,她“哼”了一聲,說:“既然是見你父親的老客戶,怎麼會沒人理,我看是衆星捧月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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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興航知道她是不會同意的,他不死心地說了一句:“你是我的秘書,理應……”
“你的秘書怎麼了,你工作上的事我沒有理由拒絕,你私人問題我也絕不摻和。”說罷摔門而去。
雷興航想到過去紫墨對他說一不二,再想想現在的情況,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他脫掉上衣,從衣櫥裡翻出一件t恤穿上。
“老雷子,你讓我打扮得體面,我就非穿的吊兒郎當去。”
晚宴最受人矚目的,非葉蓉、凌燃青莫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又是訂婚宴主角。當然,除了他們之外飽受關注的還有雷興航。
來參加宴會的無一不衣着光鮮,打扮入時,雷興航卻穿了一件淺藍色橫格套頭上衣,着寬鬆肥大運動褲,腳上一雙運動鞋。他的頭髮好像許久沒有打理過,一寸多長的濃密黑髮像雜草一般亂七八糟橫陳在頭上。他在奕潔的名氣早已如雷貫耳,因此凡是奕潔設計院的員工都對他繞道而行。這時酒店大堂經理聞訊趕過來,他彬彬有禮地對雷興航說:“這位先生,我們這裡正在舉辦訂婚晚宴,您是不是走錯了,如果您沒有什麼事的話,請隨我到這邊來。”
“我是來參加訂婚的,你不會要把客人趕走吧。”雷興航拿出請柬,請柬已經精心撫平過,不過上面還有揉搓過的痕跡。
大堂經理接過請柬仔細看了看,在端詳一下雷興航的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就是雷興航,如假包換,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問準新娘,周樂。”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很多人都紛紛將注意力轉移到這邊。有幾個是雷大洲的老友,知道雷興航這個人,便走過來招呼他。他們無非是確認一下雷興航的身份,然後說些褒獎之詞。
“沒想到雷老總竟然有這麼帥的兒子,真是羨慕啊。”
“素聞小雷博學多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止學識廣,還有運動員的風采。”一個老者打趣道。
“哪裡,”雷興航謙虛地說:“那是我老爸胡吹,往他自己臉上貼金。”
老者不知道怎麼往下接話,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轉身往別處去了。
這邊的噪雜聲惹起了葉蓉的注意,當她看清來人是雷興航時,臉上露出不愉快的神色。她斷定紫墨不來雷興航也不會來才隨便邀請一下他的,誰知這個不受歡迎的人竟然真的來了,早知道就不邀請他。凌燃青看出了她的不快,附在她耳邊說:“來的都是客,你今天是女主角,皺眉頭就不漂亮了。”葉蓉這才放下撅起的嘴巴,勉強笑了笑。
凌燃青來到雷興航身邊,對還不肯走開的大堂經理說:“這位是我的朋友,請您安排一下。”
大堂經理這才微笑着對雷興航說:“剛纔不好意思,請隨我來。”
雷興航入座後,開始左顧右盼,果然看到了一身華服正在招待客人的孫潤潔。
“嗨,潤姐。”雷興航朝她揮舞着胳膊大喊。
孫潤潔不得不面帶驚喜的笑容過來與雷興航寒暄一番。
晚宴正式開始,主持人竟然是林子奕,他款步走上臺,拿過話筒,清了下嗓子,說:“尊敬的各位來賓,大家晚上好。我叫林子奕,是凌燃青的好朋友,受凌先生和其家長委託,今天由我這個非專業人士主持這次婚宴。首先,我代表二位準新人及其雙方父母對各位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
掌聲如雷貫耳,主人和客人都舉起手作出熱烈鼓掌的樣子,雷興航卻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拿起水杯喝起水來。請婚宴在林子奕的主持下進行得有聲有色,氣氛很是火熱,雷興航無心聽他那一套說辭,他坐的位置正好靠近臨街的窗戶,他便把頭倚在玻璃上,觀看外面的夜景。
路上車水馬龍,遠遠望去,汽車小得像個玩具車,人就更不用說了。突然,一個纖瘦的身影映入眼簾,隔得再遠,雷興航也能一眼認出她。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看起來是那麼落寞。她在舉辦晚宴的酒店前停頓了一下,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霓虹燈下的臉是那麼蒼白。
雷興航“呼”得一下站起來,他站立得比較猛,腹部撞到了桌沿,桌子震顫了一下,一杯咖啡震翻了,咖啡四濺,跳起的水珠落到周圍的幾位年輕女客人身上,惹來驚叫連連。雷興航顧不上那麼多,他連一句抱歉的話也沒說就往外跑。
訂婚晚會被他這麼一鬧,稍微打斷了一下,葉蓉臉上的不快更加明顯了。
“真是個粗俗的野蠻人。”她在心裡恨恨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