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相親是朱敏一手安排的,這點周樂心知肚明,可是她沒有一點怪媽媽的意思,相反,在看到華辰的一剎那,她的心裡還有些竊喜。這一刻,她對緣分深信不疑,即使有人爲因素在裡面,可是如果兩個人無緣的話,又怎麼會屢次相遇呢,也許她一直對華辰保持着好感,只是她還沒有發覺而已。
這次“相親”後,周樂和華辰的感情迅速升溫,周樂在去國外繼續學業前,終於填補了感情上的空白,也了卻了周乾與朱敏的一樁大心思。
只是周樂爲葉蓉策劃的事情遲遲不見轉機,她已經對凌燃青徹底死心,私低下把這個負心漢罵了個千萬遍,然後吵着讓媽媽爲葉蓉找個男朋友。
對於周樂妹妹的好意,葉蓉都是一笑置之,她最近頻繁感覺不舒服,爲免大家又小題大做,爲她的健康擔心,她一直悄悄忍着,只是實在提不起胃口吃飯,食慾一點點下降,她的反常,還是引起了朱敏的注意。
“蓉蓉,我覺得你又瘦了,不如我今天帶你去醫院看看。”吃早飯的時候,朱敏看着皺着眉頭往下嚥食物的葉蓉說,看她的表情,哪是像在吃飯,分明是在吃藥。
“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不過姐姐是該去醫院做檢查了,一會我給華辰打個電話,讓她帶你去。”周樂也說。
朱敏用筷子敲敲周樂的頭,說:“你整天就知道談戀愛,一點正事不做,人家紫墨還天天去上班呢,你什麼時候關心過你姐姐,就這點事不用麻煩華辰,我帶蓉蓉去就行。”
周樂小聲嘟囔了一句:“紫墨上班就是約會好吧,我怎麼不關心姐姐了,華辰在醫院上班我才找他幫忙的。”
“你看看你,我才說你一句,你就一大堆話在那等着,你約你的會吧,這次蓉蓉去檢查,我必須帶她去。”朱敏這樣堅持,其實也有擔心葉蓉的身體在裡面。
“伯母,您今天不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嗎,您忙您的,我又不是小孩了,做檢查這樣的事我自己去就行。”葉蓉打斷朱敏母女的爭執,很客氣地說。
“會議讓你伯父參加也一樣。”
“可是伯父的工作已經安排的很滿了。”葉蓉停止吃飯,很認真地說:“我一個人能做到的事,爲什麼還要麻煩您呢,伯母,我有需要的時候一定會說的,可是,您不能讓我因爲一點小事就讓您扔下公司裡的事情不管。”
葉蓉的口氣溫和卻帶着不容別人抗拒的力量,朱敏竟不知怎麼說話了,周樂反應得快,趕緊打圓場:“媽,葉蓉說的有道理,您去公司忙,一會我陪她去醫院。”
葉蓉已經離開了餐桌,聽到周樂這麼說,依然不贊同:“樂樂妹妹也不用陪我,我就去華辰的醫院,有事情就去找他。”
周樂知道,以葉蓉不願意求人的性格,是不會去找華辰幫忙的,她說這些只不過是想讓她們安心,不過周樂還是說:“那好吧,我把華辰的電話給你,你到了就聯繫他。”
朱敏也只能無奈地說:“你自己路上小心,檢查結果出來了給我打電話。”
葉蓉口裡答應着,進了房間換了身衣服,和朱敏打了招呼後就出門了。
從安康醫院回來後,她努力克服心中對外界的恐懼,總是一個人出門,其實她內心最渴望能有個人陪着她,只是這個人不是周樂,也不是伯母,既然那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沒有了,她就必須要振作,去面對現實。
她去的醫院是她撞車後住進去的醫院,不過她對這段經歷沒有任何記憶,她記得的,是她患癌症後住在這裡的日子。
上天對她真的很不眷顧,五歲死了媽媽,和爸爸相依爲命,爸爸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她養大,她卻一連遭受感情欺騙、身患絕症的打擊,爸爸甚至還因爲她送了命。雖然家庭條件優越,但是她心裡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如果從一開始就能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一個健全的家,她寧願生在貧寒的家庭。
從踏進醫院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在不停地跳動,前幾天她來這裡檢查過一次身體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永遠都不踏進這裡一步。可是即便市裡有好幾家不錯的醫院,這次,她還有不由自主地來到了這裡。
她永遠忘記不了在這裡經歷的那些,由於發現癌症時已經到了晚期,她的胃裡佈滿了癌細胞,根本無法手術,只能採取保守治療。她本來是想放棄的,可是爸爸不相信她的病看不好,一定堅持讓她治療,還有林子奕,現在想想他當初是多麼虛僞,他一定盼着自己早點死掉纔是真的。從住院的第一天起,她就承受着身體上和心理上的莫大痛苦:無休止的化療、苦澀的藥、一瓶接一瓶的靜脈輸液,還有爸爸一次次籤病危通知書時顫抖的手……她恨這段經歷,甚至恨過爸爸爲什麼還要讓她痛苦地活着,可是如果她早點死了,又怎能僥倖活到現在,怎能認清林子奕的嘴臉呢?只是爸爸含恨而終一年多了,她竟然都奈何不了她的殺父仇人。
兩行清冽的淚水從葉蓉的眼睛裡涌了出來,她狠狠地把眼淚抹去,她特別狠她自己,爲什麼她這麼懦弱無能,在沒有替爸爸報仇之前,她沒有資格掉淚。
葉蓉努力不去想那些傷心的往事,她鎮靜了一下情緒,開始思考去哪個科室掛號。上次她複查去的是神經內科,主要查她腦神經的恢復情況,這次她不準備去那個科室了,雖然上次複查大夫說她的情緒不夠穩定,需要繼續服藥,還要她經常去複查,可是她覺得這都不是她所擔心的,爸爸的仇未報,她吃再多的藥也無法讓心情平復下來,現在她擔心的,是自己的胃。
她原來患過胃癌,不過在紫墨的精心調理下已經痊癒,可是最近她突然又頻繁感到胃不舒服,臉色也差了很多。她覺得自己復發胃癌的可能性很小,也許是她心情不佳影響了胃口,就算有胃病,也是輕微的小病。
雖然這麼想,葉蓉考慮了很久,還是朝消化科門診走去。
掛了消化內科的號,等候的人很多,葉蓉找了個座位坐下,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這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一查看全是周樂的。
她正在發呆時,周樂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葉蓉趕緊接通了。
“喂,葉蓉,你怎麼才接電話啊。”
“我剛剛纔看到。”
“怎麼樣,檢查了沒有?”
“還沒有,我排着隊呢。”
“告訴你去找華辰,你偏不聽,看病的人那麼多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啊,他今天門診,你直接去找他,讓他帶你去檢查,一定是一路綠燈,你敢不去的話,我就讓他去找你,你說,你掛的哪個科的號。”
周樂連珠帶炮一番轟炸,葉蓉擔心周樂知道她的胃不好時一定會擔驚受怕,不敢告訴她自己掛的哪個科的號,但是不按她說的去做她還會不依不饒的問下去,只好說:“好吧,我去找華辰,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他,怎麼去找他。”
“你去腫瘤內科門診,最帥的那位就是他了。”
掛了電話,葉蓉起身去找華辰,她看了下牆上掛的就醫指南,發現華辰的門診就在樓上,就轉身走上了樓梯。
葉蓉想起她失憶住院期間,華辰經常去探望她,可是她對華辰的模樣一點印象都沒有。
緩緩踏上臺階,葉蓉還在考慮着見到華辰說什麼,怎麼告訴他不讓他告訴周樂她有胃病這件事,或者直接掛個精神科的號不去看胃了。
“哎呦。”葉蓉只管出神,沒注意到前面有個人急匆匆地走過來,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甩開的胳膊撞到了自己。
“對不起,你沒事吧。”對方連連道歉。
“我沒事。”葉蓉想繼續往前走。
“是你啊。”他卻叫住了她。
葉蓉這才發現對方是個年輕的男大夫,可是他爲什麼認識自己,葉蓉覺得很奇怪。
“葉蓉,你不認識我了?”
他竟然還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也許是她在神經內科住院時科室裡的大夫吧,葉蓉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她覺得他很眼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往事一件件迅速在腦中迴轉,葉蓉努力搜索着那些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沒有,沒有,可是爲什麼看他那麼眼熟呢,一定在哪見過。對了,他還是個醫生,那麼就從她在這家醫院見過的醫生開始過濾。
他還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往事浮上心頭,葉蓉怎麼也笑不出來。
“虧你還認得我,一定是你發現了自己的誤診,對我一直心懷愧疚吧。”葉蓉朱脣輕啓,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什麼?”他愣住了。
“別裝糊塗了,如果你不是遭受着良心的折磨,怎麼還會記得我,我還活着,你很意外吧,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誤診,我現在一定還活得好好的,也許不如現在健康,但至少……”
至少什麼,至少爸爸不會死,至少她還蒙受這林子奕的欺騙?葉蓉說不下去了。
他依然是一頭霧水,越發糊塗了:“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是說,”葉蓉惡狠狠地回答:“你是個庸醫!”